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自那以後江無塵就開始硬逼着我修習,只是不論我如何努力依舊毫無長進,後來的某天,江無塵端了一碗褚紅色湯藥給我逼着我喝下去,喝完過後我嘴裏全是血腥味,即使再濃的藥味都掩蓋不了,我差點就嘔了,江無塵一下子冷了臉,逼着我咽下去。

那時我是真討厭他,逼着我喝這麼難喝的東西,直到後來我的修習竟很快精進起來,我才恍然意識到錯怪他了

入教后的第五年臘月二十七,我十四歲生辰,江無塵送給我了一把劍和一套新衣,是件雲霏妝花飛蝶錦衣。整個明月教只有我一人可着常衣,可見江無塵待我有多好。

我摸着劍上的紋路問他:“江無塵,這把劍叫什麼名字?”

大概整個明月教只有我敢這麼直呼他的名字吧。他不讓我同他們一起稱他為教主,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叫他,後來乾脆就直呼其名,起初這麼叫他時他會冷着臉罵我不知輕重,後來次數多了也就隨我去了。

他斜睨了我一眼,漫不經心道:“一把劍而已,隨便起個名就是了。”

“那怎麼行,劍氣有靈,是會認主的,若是隨便叫了就是對劍靈不尊了。”我反駁他,“乾脆就叫靈均吧,你覺得怎麼樣。”

“俗氣。”他頭也沒回地走出偏殿,然後停在門口,“過來。”

“就不。”我雖這麼應着,卻還是小跑過去,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太放肆也說不過去。

殿外燃起一場煙火,摧枯拉朽般的直衝雲霄,各式各樣,色彩斑斕,砰地一聲在頭頂炸開。

聲音過於震耳,我抱着劍手無法捂耳朵,便央求江無塵替我拿着劍,他又睨了我一眼,道一句“真麻煩”,手卻覆上了我耳朵。

我回過頭看他,他的臉在煙火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我只記得他的手很暖,不似他人一般冰冷。

“阿鳶,你十四歲了吧。”

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問出這句話。我摸不清他心裏想些什麼,但藉著煙火的光我看到了他眼裏的悲戚。

我愣愣地點頭,他格外嫌棄地看了我一眼:“看起來傻乎乎的,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安全逃出長安城的,她可比你聰明多了。”

最後一句他說得很輕,一出口就散在了風裏,被煙花地轟隆聲蓋過。可我好歹也修習了隔空傳音,這還是能聽清的。

她是誰?

我問過明月教很多人,沒有一個人肯告訴我。所以我也學會了沉默,不管她是誰,我知道,江無塵待我如此,我都是沾了她的光。

“替我也取個名。”他比我高了許多,替我捂耳朵像是把我整個人都圈在懷裏。

“什麼?”我有些迷糊。

“劍。”他言簡意駭。

“你不是說俗嗎?”我笑他。

此時煙火已放完,祁望山恢復了最初的寂靜。他鬆開捂我耳朵的手,臉色有些難堪,沒說話就大步離開了。

“江無塵。”我叫住他,他轉過身來看着我,我對他伸手,“把你的劍給我,我已經想好名字了。”

他沒說話,伸手將劍化出扔過來,我穩穩接住。

黑色的劍身,是上好的玄鐵打造,沒有過多的裝飾,和他人一樣冷。

“江無塵。”我又叫住他,他轉過身來時面色變得不耐煩,“謝謝你的煙火,很好看,我還想要一個禮物。”

“你要什麼?”

“桃花,你能給我找來桃花嗎?我好久沒見過桃花了,想念得緊。”

他突然怔住了,然後眉頭又皺起來:“麻煩。”

可我還是看到了他轉過去時嘴角噙着的笑意,這是我五年來第一次看見他笑。

與江無塵待久了,我這散漫的性子還是一成不變,別的沒學到,倒是將阿娘交給我的禮儀忘了個七七八八,這點我倒是挺佩服自己的。

不過散漫歸散漫,修習的時候我從不含糊,畢竟五年前的滔天血案我這輩子都無法釋懷,我的仇人,是大宸最尊貴的人,是阿姐的愛人。

也許是祁望山的生活太安逸,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竟然慢慢忘了那場滅門慘禍,委實不該。

我最近常夢見阿爹阿娘,阿爹在院子裏替我扎風箏,阿娘做了軟糯香甜的蓮子糕,阿姐抱着我,給我摘院子裏的花。

夢的開始總是無限美好,到最後就是冬宴那天的血色。

我常常是被嚇醒的,醒來后便捂在被窩裏嗚嗚咽咽地哭。江無塵總是輕聲推開門進來,替我重新燃了燈,坐到床沿上,隔着被子輕拍我後背,喚我:“阿鳶。”

只有當我極其難過時,他才會像家人一般喚我阿鳶。

江無塵這個人,外冷內熱,對外人冷漠無情,對我決不許別人傷我分毫。

“江無塵。”我抱住他的手,“我又夢見阿爹阿娘了,我想回長安。”

我猜他會拒絕我。

果然,他的眸子閃了閃,將那些複雜情緒盡數掩埋。

“阿鳶,朝廷已經和仙門世家串成一氣,再等等吧,你好好修習術法,會有報仇那一天的。”他將我的手放進被窩,又替我掖好被角,“春節到了,我吩咐他們給你置了新衣,明早試試吧。”

沒有他的指令我是無法下山的,我只好應下:“江無塵,你那把劍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名字我已經刻在了劍鞘上,就是刻得有些丑,你別嫌棄。”

他在架上取了劍,端詳了很久,嘴角輕輕上揚:“無垢?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因為你叫江無塵啊,‘江天一色無纖塵’,你名字真好聽,無垢無塵不正好湊一對嘛。”我嬉笑道。

他也不惱,隨我鬧夠了才莞爾一笑:“你這字真丑,該練練了。”

不得不說江無塵最近笑的時候越來越多了,教眾私下裏都說江無塵都變得越來越不像他了,在我沒來明月之前的九年裏,鮮少見到江無塵這麼舒心的笑,更有傳言說他一笑就意味着又要殺人了。

我曾問過江無塵這些傳言是否屬實,他看着我,一笑置之,從不應答。如今看來,委實荒謬。

------題外話------

周圍有看過這本小說的朋友問我,洛鳶歌是不是喜歡上江無塵了。

其實怎麼說呢,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江無塵。我不是洛鳶歌,洛鳶歌是書中人,我只能講述她的故事,不能知曉她的內心。

不過我猜,或許她是喜歡過的吧。

在祁望山的五年,她的世界裏只有江無塵,我一度想將江無塵寫成男主,但我做不到,因為江無塵愛沈蓁蓁,他的愛是長情的,是隱忍的。

或許他也對洛鳶歌動過心,但他心裏的硃砂痣永遠都是沈蓁蓁,這對洛鳶歌不公平,對誰都不公平。

而洛鳶歌,她的一生註定不能平靜,她身上背負着太多,她不能放下,所以她也註定了成為恆古悲劇。

沒有人知道洛鳶歌是不是真的喜歡過江無塵,她對江無塵是依戀,超乎於家人的依戀。

所以喜不喜歡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不是她不想停歇,是命運在推着她往前走。

願你們都能遇到心裏的白月光與硃砂痣,一世長情不被辜負。

——斂塵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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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訣之南風吹夢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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