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說完這句話后我就逕自吹了燈,連鞋襪都沒脫就直接和衣而眠。

有的人就在那裏,可你拼了命也得不到,愛而不得,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感情里最悲哀的事。

遺憾千萬種,個人皆不同。

他最終退出我房間,走時將門輕輕關上,他就是這麼一個溫柔到極致人,縱使傷他百遍,仍對所有人充滿善意。

他在門外站着,我隔着房門看他修長的身影格外惆悵。

“許清漣,別白費力氣了。”我這麼告訴他。

“若我替你救他,你會不會記我一輩子?”

那夜西洲下了一夜的雪,滿城都變成一片素白,我靠在床頭聽了一夜的雪聲,他在門外站了一夜,直至五更才離開,誰都沒有說話。

許是那夜染了風寒,許清漣突然就病倒了,吃了許多葯都無濟於事,師兄們私下裏都說他大限將至,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師父也從外地趕回來親自診脈,折騰了許多時日也不見好。

我偷偷去看過他,他燒得厲害,一直說著胡話,喝下去的葯全都吐了出來,整個人憔悴得沒有一點血色,師娘在旁邊守着,眼淚就沒有停過。

許清漣自小是在葯堆里長大的,從小到大都沒生過大病,這病來得生猛,連師父都束手無策,師兄們輪番守夜照顧他,生怕他一睡便不醒了。

夜裏我去看他時,常山師兄正靠在他床頭小憩,我一進去他便醒了,看見是我鬆了一口氣:“師妹,你來了。”

“師兄,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來守着便好。”

這些時日我和許清漣鬧得厲害,常山師兄也看出了些端倪,我這麼一說他也就同意了,囑咐我一些事宜后就掩門出去了。

許清漣臉色蒼白,雙眸緊閉,明明是寒冬額上卻有一層細汗,我擰乾帕子替他擦臉,他的額頭滾燙,又燒起來了。我央門外守着的常山師兄取了一壺酒來,倒入盆中給他擦手。我幼時每染風寒,阿娘就會用酒替我降溫,這一方法我還是從阿娘那裏學來的。

許清漣睡得極不安穩,像是跌入了夢中,在低聲囈語,我聽不真切,俯下身想聽清楚他的話,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再開口,正欲起身時,耳邊傳來了他的呢喃,像是痛苦到極致的掙扎一般,微弱的喚了一句:“鳶歌......”

一瞬間心如刀絞。還未開口,眼淚已滑落腮邊。

我看着他,顫抖着,萬般鄭重地在他臉上落下一吻:“許清漣,你好起來,等我報了仇,我便親自給你一個交代。”

自那日以後許清漣便當真好了起來,只是清醒的時間依舊很少,但好歹喂進去的葯不會再吐出來。

約莫過了十來天他便好得差不多了,師父已允許他下床走動,他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到寒水閣來尋我,他進來時我正在修剪花枝。山莊後院的梅花開了,嫣紅的花瓣在雪的映襯下格外好看,我折了兩隻梅花插在瓷瓶中裝點室內。

他一進來便笑了,有些欣喜,又帶着點局促地開口:“鳶歌,你......我......”

我笑:“師兄這是要說什麼?莫不是病糊塗了?”

“那日你說的話可還作數?”

我故意逗他,佯裝疑惑地問道:“什麼話?我怎麼不記得了。”

他一笑,整個世界都像是活起來了一般,下一刻我就被帶入他的懷中。

因常年與藥物接觸,他的身上帶了一股草藥的清香,卻不刺鼻,淡淡的,就如同他人一樣。

“鳶歌,你想去做什麼便去做吧,你護這天下,我護你。”

我心裏微微苦澀,許清漣,我再騙你最後一次,等事情了結,我再親自向你賠罪。

其實我哪有那麼正義凜然,我自始至終所求的不過是安穩罷了,是和江無塵在一起的那種安穩。我甚至想不報仇了,只要找到他就好,去哪裏都行。

但我又到何處去尋他?如今戰亂四起,溫華錄遺失,鎖魂咒也已現世,這天下怕是要大亂了,若不除掉仙教,怕是日後也不能安生。

苦苦思索半月,我至今仍不知道仙教為何要將扶風城百姓殘害練就鬼氣,直到白蘞師兄尋書歸來和我閑聊時我才猜到緣由。

如今天下三分,東為宸,北為崶,西為鄜,數宸兵力最弱,偏偏又物華天美,裕國足民,自然引得其他兩國覬覦。當今天子收到消息,說崶鄜兩國私交甚眾,加之近年來邊疆頻頻異動,大宸多次求和不遂,這才將算盤打到了仙教頭上。

我想到去年在江無塵那裏看到的那封信,我原以為那字跡是阿姐的,現在想來應該是蘇公公的,蘇公公原名蘇歸遠,是新月閣二弟子,這些是我在江無塵給沈蓁蓁的信里知曉的,至於他為什麼入了宮又和阿姐是什麼關係我就不得而知了,江無塵在信里也沒細說,我只能大概猜到他也是為情所困。蘇公公向江無塵報信說了仙教和朝廷聯手對付他的事,我想這也是仙教提出來的卑鄙要求吧。

此事的關鍵在於天子雖坐明堂,處江湖之遠卻聞江湖之事,他知道江湖中有一本禁書,裏面記載了大量術法,可助他固江山,但溫華錄在錦華山莊,偏偏錦華山莊又動不得,這才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法,還嫁禍於我害得我險些喪命。

這溫華錄如此駭人,江無塵修習禁術時被仙教打着除禍亂的幌子要對他趕盡殺絕,現如今仙教不但自己修習起術法來了,還為了利益對百姓痛下殺手,當真是恬不知恥。

可為什麼偏偏要屠了滿城呢?無民便無國,這個道理朝廷不會不懂,若僅僅是為了試驗其中的術法一兩個人足矣,甚至可以用牢房中的死囚,左右不過朝廷一句話的事,為什麼非要用整座城來做試驗?

除非,這鬼氣另有他用。我曾在古書上看到在古戰場上常以死人之軀練就傀儡,操控其靈識充為士兵,以此上陣殺敵,傀儡軍屢戰屢捷,攻無不克,一軍可擋三軍,難道朝廷也要效仿古人用傀儡作戰?屠殺百姓煉傀儡,簡直是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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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訣之南風吹夢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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