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間遇鬼誤闖妖神廟

頭暈頭痛，渾身就像是被馬車來回碾過幾十遍一樣。

俞青緩緩睜眼，眼前的視線被一團白色的毛茸茸擋住了一半。臉上熱乎乎軟綿綿的，伸手一摸。那白色毛茸茸突然跳走了，還在俞青臉上毫不留情的踩了一腳。雖然不痛，但這感覺也不怎麼好。

俞青揉了揉腦袋的坐了起來，看了眼周圍。他似乎躺在一片山林的地上，剛才的白色毛茸茸是一隻兔子踩在他臉上，這會兒跳開看他坐了起來又嚇得逃跑了。

這難以忍受的頭疼和渾身的酸痛，一片混亂的記憶一下子涌了上來。

他好像被坑了。

記得當時一個人用腳趕路走累了，路上遇見一輛路過的馬車就請求搭一程。結果上了車，車內的主人異常熱情的邀請他喝酒，並且堅決不收他給的路費。

俞青剛開始就說了自己不會喝酒，結果車主不信硬是說他謙虛的給他灌了好幾杯。

後來喝着喝着意識就模糊了，感覺當時快記不清楚了，只知道眼前被什麼東西給罩住了。然後被扔下了車，搶走了隨身物品還給他暴打了一頓。

我靠！

記憶一回想到這裏，俞青就忍不住的低頭看自己。還好衣服雖凌亂但也還好好穿着的，可他隨身攜帶的小包卻不見了，還有他的劍，裏面是他的全部家當啊！

好啊，難怪車主不收他給的錢。原來是嫌少，想要把他的東西全吞了呢！

這下慘了，一張紙都沒留下，啥都沒有了。

他身上唯一值點錢的也就那把劍和錢袋裏的一點銀子，可他那小包里除了要替換的衣物以外其實也就都是一堆白紙。俞青是個道士，符器雙修的，雖然兩樣都修的不咋地……但這不是重點！

劍與白紙符咒就是他的兵器，那些人搶錢搶劍就算了，連白紙都不放過！

俞青忍着渾身被暴打過後的酸痛站了起來，看了眼天色。太陽還高高掛起的，距離天黑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雖然現在很惱火，但還是得動身了，趁着天黑之前離開山林才好，萬一遇見了什麼小妖小鬼的那可就難搞了。他可不想赤手空拳和鬼怪干架，況且還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這本事。

此刻也不知是在山林的何處，眼前也就這一條道路，帶着這飢痛交加的身體，希望能夠快點出去到有人的地方好好歇一歇。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暗下來之時俞青也還是沒能出去。那把他從馬車上丟下來的人也太沒良心了，就算要坑他，把他帶出這破深山老林后再丟不行嗎？

這種山裡，天色一旦暗下來了，就容易撞見鬼。渾身上下連個護身符都沒有，半夜裏被鬼找上了喊救命都沒人搭理。

俞青嘆了口氣，找了顆大樹靠坐着。天色已黑但卻不敢休息，雖半閉着眼，但內心卻時刻警惕着。山林漸漸安靜了下來，沒有鳥鳴與動物道聲音了，一下子又讓別的聲音變得清楚起來，聽起來就像是一群人在奔跑一樣。但是深山老林的夜晚，又怎麼會有人奔跑？況且聽起來還是一群人。

聲出異響、必定有鬼。

可是仔細想想，今天也不是什麼鬼日子，如若沒有什麼別的原因，鬼怪也不肯成群出現吧。既然這樣，那必然是......有人被鬼盯上了！

不是吧，好巧不巧偏偏在這個時候。作為一個道士，此刻或許有必要上前去救人一命。但是此刻俞青想保自身都難，沒有兵器在身他拿什麼去救人？

俞青的內心憂鬱了片刻，果然還是決定跟着聲音追過去看看吧，不然不安心。如果是小鬼的話，能救人就救了吧，如果是厲害的鬼，他就直接開溜好了。

俞青封鎖了自己身上的人氣，快步開始追隨着聲音奔去。封鎖人氣是擔心到時候人沒救着，反而自己還被發現了就慘了。

逐漸追上鬼群后，俞青發現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還真是一群鬼再追一個人，不過那個人居然是一個小孩。

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這麼一群鬼要追一個小孩，瓜分了吃都不夠塞牙縫吧。還有就是那小孩也太能跑了吧，群鬼追了這麼久還沒追上。人鬼之間就隔着那麼四五步的距離，然而就是追不上。

俞青在後面悄悄跟着一邊打量着這群鬼，雖然都是群小鬼，但是數量未免太多了。

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緊呼聲：“啊。”

群鬼一下子都停了下來，俞青也連忙急剎車。只見前方路邊一下子出現了很多藤蔓，將努力跑着逃命的小孩一下子纏住騰空的捆住了。

“不是吧。”俞青抬眼，趁着微弱的月光仔細看了看道：“難道是妖？”

這小孩也太慘了吧，被鬼追完又被妖捉了。這會兒可不是俞青不想救人了啊，他可是無能為力了。

那上面的確是妖，好像還是顆樹妖。雖然看不清本體在哪裏，不過不管在哪裏俞青也搞不定這傢伙，這樹妖一看就比這群鬼要厲害。

群鬼眼看着他們自己追了半天的食物被妖精攔路打劫了，心情頓時就不愉快了，其中一個無頭鬼指着樹妖道：“你這小子什麼意思？看不見這是我們盯上的東西嗎？突然冒出來搶了我們的東西，是想打架嗎！”

樹妖傳來了兩聲嘲笑后道：“是你們盯上的，你們抓着了嗎？沒抓着就不算你們的。”

另一渾身潰爛的鬼道：“操！這樹妖存心找麻煩，我們一起上，撕了這東西！”

一下子，一群鬼和一隻樹妖又互相撕了起來。樹妖仗着山林的優勢，用藤蔓纏住小孩在樹林間快速跳躍。一群鬼氣的張牙舞抓，一邊大喊着。逮住樹妖的藤蔓就咬，一個個還順着藤蔓想要跑爬上去，結果剛抱緊藤蔓，樹妖又藉著樹林跳躍了。幾隻鬼又被甩了下來，但依舊堅持不懈的追逐着。

樹妖來勁了，看着這群不肯放棄的小鬼忍不住問道：“不過是一個人類小孩，至於你們一群小鬼大動干戈嗎？”

群鬼皆面帶憤怒，被着樹妖跳來跳去耍了這麼久誰還能有好脾氣回他的話？

無頭鬼一邊喘氣一邊怒道：“有本事你別跑，下來和我們打一架，跳來跳去算什麼本事？”

樹妖嗤笑道：“噗，傻子才下去和你們打......”

話說到這，山地突然搖晃了。群鬼沒站穩的全摔了個更頭，就連樹妖纏着小孩的藤蔓也鬆開了。

群鬼一個個面露驚駭之色，也不管那小孩和樹妖了，二話不說的爬起來就反頭跑。

雖然樹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從感覺上來說，似乎的確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靠近了。也同那群鬼一樣，轉眼間從樹林間跳躍，消失。

樹妖方才將小孩纏繞着舉起有那麼高，在鬆開小孩的那一瞬間，小孩直直的往下落。

俞青腳下一用力，飛快了跑了過一躍，勉強的接住了那小孩。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只見地面一下子裂開了一個大口，彷彿是惡鬼張開了嘴一樣，周圍的土地樹木全部都不穩的落了下去。

從裂口中撲面而來的鬼氣，陰森森的，到是嚇了俞青一跳。

俞青皺眉，道：“不是吧，難道是山鬼？”

剛才一躍已經用盡了全力，這會兒還沒來得及緩過來，目前還處於騰空。更何況現在地面已經不存在了，變成了山鬼張開的大口，萬萬不可落下。否則不僅是小孩，俞青自己也要成為這山鬼的腹中餐了。

俞青單手抱住小孩，一隻手伸出口中喊道：“蕪澤！”

下一刻，從他的白袍袖中，一條黑蛇爬了出來。起初這黑蛇就好像是會動的紋身一樣纏繞在他手臂上，一聽他召喚，便立馬化出了實體。

黑蛇飛出，伸長纏繞住了遠處的大樹。蛇身的尾端纏住俞青的腰最後一收，俞青被拉了過去，僥倖逃脫了山鬼的口穴。

俞青收回蕪澤，蕪澤一下子又化作了黑色蛇形紋身，纏繞回了俞青袖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見那邊的山鬼似乎沒等到落入口中的食物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山鬼的憤怒導致這整座山都晃動了起來。

來不及猶豫了，身後便是暴怒的山鬼。地面的裂口也開始向他這邊轉移，俞青只好抱着小孩先跑了。

此刻他身上也沒有兵器，不對。就算此刻他身上有兵器那也無濟於事！這山鬼可不是剛才那群小鬼和那隻樹妖可以比的，就算他有兵器在身那也不可能與山鬼對抗。

山鬼，名副其實，以山化鬼。很強，但有多強俞青也不清楚，沒接觸過，只聽說過。畢竟山鬼一般都很安靜，不會攻擊人類。就算是道士路過，兩者互不冒犯。

山鬼一般以山上動物的屍體，或者以此地埋葬的死人體為食。雖不知性格如何，但從古至今都沒聽說過什麼山鬼攻擊活人的事情。

剛才群鬼與樹妖全部逃走了，明顯是感覺到了山鬼的到來。一來就讓周圍塌陷，張開大嘴對着小孩，明顯是想要吞噬這孩子。

一開始俞青就很疑惑了，為什麼一群鬼會追着一個小孩不放。現在就連山鬼都參與進來了，想要吃掉這小孩。他們的目標都是這個孩子，難道這小孩有什麼吸引眾鬼的地方嗎？

目前以俞青這速度，還抱着個小孩跑下去，基本上沒什麼希望逃脫山鬼的追逐。此刻，袖中的蕪澤突然冒出了頭來，指了一個方向，俞青立馬轉向跑去。

果然沒過多久，就看見了一座神廟，也不知道裏面供奉的是什麼神。既然此地有神廟，那山鬼斷然也就不敢靠近了。

俞青抱着小孩沖入了神廟中，反手立即關了門。只聽見外面砰的一聲巨響，以及來自山鬼憤怒都咆哮聲，神廟內稍有搖晃，不過也只有片刻，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因為關上了門，神廟內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楚。俞青先把小孩放了下來，背靠着門，感知着外面，直到覺得沒有動靜后才悄悄的開了門。

藉著門外的月光，可以看見原本隨着他們奔跑一路裂開的地面此刻已經恢復了，除了那些被折斷倒下的樹木無法恢復以外。

俞青鬆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着，這才想起轉過身看着這小孩。

月光的光線雖暗，但卻還是可以隱約看得清楚眼前這小孩的模樣。一條白色的布條綁在頭上蒙住了他的雙眼，臉上也髒兮兮的。渾身的衣服破破爛爛，看起來就像個小乞丐一樣。

小孩一手揪着他的衣角，俞青伸手搭在他手上，這才發現這小孩的手居然是顫抖的，顯然剛才受到的驚嚇必是不小。

俞青容易心軟，一下子就對這小孩產生同情了。蹲下身將小孩輕輕的抱入懷中，一隻手安撫般的在他背後輕輕拍着，剛才對於着小孩的許多疑惑一下子沒敢問了，道：“別害怕，已經沒事了。”

小孩的身子抖了一下，僵硬的站在那裏。

俞青鬆開小孩后仔細的看着他眼睛上的布條，心想：“方才這小孩難道一直被矇著眼睛？看不清道路的話，那他是怎麼逃跑的？”

俞青的手不自覺手就伸到了小孩的眼睛邊，想要替他取下布條。誰知小孩卻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俞青的手。

難道是眼睛有傷嗎？俞青也沒多想了。

這神廟不大不小，也算不上繁華，但內部至少很乾凈。一座石像端正的放在神廟的正中央，神台上還放了許多食物，神台之下還有兩張跪拜用的蒲團。

月光的照射，還不足以讓他看得清楚這到底是哪位神官的石像。好在神台上還有蠟燭，俞青幾步過去取了下來走到門口藉著月光，手中打了幾個響指。

每打一個響指，指尖都有細微的火花出現。但實在是太小了，而且很快就滅了，根本沒辦法點燃蠟燭。

沒辦法，俞青深知自己本來就不咋厲害，徒手捏火還是有點難的。原本點火這種事情是可以靠符紙畫咒的，但現在連張白紙都沒有。只好反覆間不斷的多試了幾次，這才終於點亮了蠟燭。

不過此刻，俞青的手指都紅了，還隱隱有些火辣辣的痛。

當蠟燭點亮之後，俞青手持蠟燭走到了石像前，看清楚了，這裏到底是誰的神廟。

沒想到，這座神廟原來也不是真正的神廟啊，是座妖神之廟。因為裏面供奉的這座石像，是一隻栩栩如生的大狐狸。

妖就是妖，供奉妖神斷然不是什麼好的。吸收了大量的人氣，享受着常年人類的供奉的話，也不知道那妖最後會怎麼樣。

但剛才一進到這妖神廟，外面的山鬼就不敢靠近了。如果是一般的神廟的話，俞青自然是沒什麼好疑惑的，但正因為這不是一般的神廟，而是妖神廟。

妖神廟與神廟的區別在於，神廟是真真正正飛升的人神。然而妖神，斷然不能說是什麼真正的神。不過是一隻受人供奉后，沾染了一些不該沾染的神氣的妖罷了，本性依舊是一隻妖。

妖吃人心，食人精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隻妖，可以讓人供奉着他？讓他強大到，就連這座山的山鬼都不敢靠近？

之前說了，山鬼是很強的鬼，以山化鬼。鬼類有六階：朔、望、新、殘、下弦、上弦。上弦是強大到鬼王的存在，然而剛才的那群小鬼，算是朔階。

在這座山上的話，定是這山鬼最大，鮮少有強於山鬼的鬼或者妖的存在。從俞青所知道的來判斷，山鬼的強弱，與山的大小和年代也是有關的。然而這座山的山鬼，至少是新階的，或者以上？

方才那山鬼不敢靠近，便已說明了，這狐妖比那山鬼要強。到底是被供奉了多久，才會讓一隻狐妖比山鬼還強？

從年齡上來講，山鬼應該是自山存在以來就存在了。實力肯定是這山上的一切妖妖鬼鬼不容易輕易超過的，除非就是這妖神已經被代代供奉了很久很久。

但妖神終究不是真正的神，供奉久了，妖力大漲真的不會對人類帶來禍害嗎？

俞青滿腦子疑惑的看着這坐狐狸石像，瞅着這神台上的食物，肚子很不爭氣的發出了悲傷的低鳴。

俞青自語道：“既然不是真正的神，那這些供品也就不該享受吧，我就當是為民除害，吃了着些東西吧。”

俞青將蠟燭放在神台上固定，只手一手抓起一個饅頭，一手拿着一個蘋果啃了起來。

吃了兩口后，恍然想起身邊還有個小孩來着。低頭一看，那小孩還站在那裏。明明眼睛被蒙住了，但他抬着頭，目光卻好像是在看俞青一樣。

俞青兩三口把包子啃完，隨後又從神台上直接把那一碟包子拿了下來遞給小孩道：“你餓了嗎？要吃嗎？”

小孩有些猶豫，掐着手指但卻不敢伸手道：“這些是供奉給神的東西，我們不能碰的。”

這還是初次聽見這小孩的聲音，但聽起來就像是被割破了喉嚨灌了鮮血一樣的沙啞。俞青免不了皺眉，這聲音，多少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是天生的缺陷還是什麼，但終歸在俞青這裏都化作了對着小孩的同情。

俞青道：“沒事的，這裏這位也不是什麼正經的神，不過是一個妖神罷了。妖神供奉久了，那可是會出亂子了，我們這是在為他人着想，做善事，吃吧。”

小孩半信半疑，但最終還是伸出了手，拿起了一個包子吃了起來，想必也是餓了。

其實從剛才俞青就有疑惑了，給他包子時也帶着一半試探的心。這小孩不是矇著眼睛的嗎？是怎麼知道這是一座神廟的？還有剛才他拿包子的那隻手的，準確無誤的拿在了包子上。他是怎麼知道俞青已經把那一碟包子拿下來放在他眼前了？

明明是矇著眼睛，但卻好像依舊能看得見一樣。

這小孩，從剛才被鬼追，到現在矇著眼睛卻依舊彷彿看得見的表現，不由得讓人產生懷疑。

難道眼前這個小孩其實不是人，難道他其實是一隻鬼？但是鬼被鬼追着要吃，着多少也太奇怪了。難道是這小鬼招惹了那群鬼嗎？

又或者，其實他是妖？雖然身上也有人氣，但或許是他剛吸收了人的精氣才殘留的人氣不成？

但思來想去這兩點都不成立，如果是妖的話，為什麼那樹妖會不知道？況且剛才抱着着小孩時也沒感受到他身上有什麼鬼氣和妖氣。

俞青盯着小孩看了一會兒，誰知道他居然也不動了。吃包子的動作停下，抬頭看着俞青。如果沒有蒙住眼睛的布條的話，此刻這小孩被蒙在布條下的眼睛一定是在與自己對視着的。

俞青一愣，道：“你其實是看得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