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踏入
無數微光在詭異的觸手上明滅不定，於黑暗之中尤為明顯，讓人不禁想起各種科幻讀物中，散落在夜空中作為點綴的繁星點點。
將自己的臉完全轉變成活屍后，李秩就靜靜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不斷翻騰的粉色觸手朝他緩緩靠近，臉上的表情仍舊是風輕雲淡，腦中已經構建好了數種逃出生天或暴力突破的方案。
但他一個也不想選。
明明是第一次來到下水道，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密集的觸手群，李秩的內心深處卻湧現出了一種特殊的熟悉感，這讓他徹底按捺不住求知的慾望了。
他決定做一次驚險的冒險！
觸手還在緩緩靠近，此時已經滑行到了他的腳下，溫順地纏上了他的腳腕，沿着大腿攀附而上，李秩將手按在刀上，隨時準備拔刀脫圍。
可是那觸手的動作卻異常輕柔，生怕將李秩傷到似的。不多時，一根粗長的觸手來到了他的臉上。
即使是李秩此時乾枯的臉部皮膚也能清晰感受到那粘膩冰冷的觸感，無色透明的黏液順着他的脖頸向下流淌，打濕了李秩的灰色速干t恤。
到了這一步以後，觸手竟然就停止了蠕動，轉而輕柔地撫摸着李秩的面龐，一隻碩大的金色眼睛在與李秩對視的瞬間不再轉移視線。
無數的觸手鋪滿了男人周圍的地面，擁擠着，交纏着，簇擁着李秩。
成千上萬、大小不一的眼球撲閃着，發出的光芒越發強烈，注視着正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
而這些觸手中，有的只能匍匐在地，有的能貼在李秩身側，而唯有那一條最為獨特的觸手，能夠附着在他的側臉，與其注視。
對於李秩來說，此時此刻的感覺怪異的不知該如何形容是好。
那隻金色巨眼中倒映着的李秩，不是使用詭異能力轉變的活屍之臉，而是原先的面目，甚至要更加年輕一些，面部線條柔和，皮膚白凈不見一絲污濁，毫無疑問是一名長相陽光清秀的風華少年。
可這一切的少年美好，都被那如同千萬年不曾消融化的極北冰川般的眼神破碎地淋漓盡致，這個少年版的李秩渾身上下充滿了肅殺、決絕與憎恨。
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才會讓那倒映在金色巨眼之中的少年顯得如此複雜？
來不及繼續往下思考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人類與觸手之間的注視，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這隻與眾不同的觸手用自己身上的吸盤在李秩臉上淺淺地蓋了一下，留下了它來過的痕迹，又彷彿是與好友告別之時送上的禮儀之吻。
擋在李秩面前的巨大肉牆頃刻間徹底散開，那條通往未知的漆黑小徑在此刻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面前，好似遮擋在珍寶上的最後一層紗布，誘惑着他上前揭開。
沒有一絲猶豫，李秩最後看了一眼閉上所有眼睛，安靜地匍匐在地的粉色觸手，毅然決然地進入到黑暗之中。
失去了視覺，人類尚且能夠通過其他感覺去與世界接觸，假如再失去聽覺、嗅覺、位置覺、感知覺呢？進入漆黑小徑后的李秩正面臨著這樣的處境。
看不見任何光亮，聽不到任何聲音，在這片空間中，李秩所有的知覺似乎都被隔絕了，只剩下思維還在虛無中迷離地遊盪着。
無止盡的空虛襲來，李秩不得已下只能選擇放棄思考陷入沉睡，等待自然結束的到來。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瞬，當腳踏實地的感覺回歸時，李秩花了數分鐘的時間才重新讓理智佔領高地。反應過來后，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幽暗的大廳之中。
四下打量一圈，目光所及之處沒有看到一頭活屍的身影。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李秩打算憑藉直覺隨便找個方向先探探情況。
幽暗的燈光照亮前路，與外界不同的是，這裏面見不到一縷綠意，既沒有橫生的雜草，也沒有密佈的藤蔓，時不時還能發現被啃得一乾二淨的白骨散落在地。
李秩在偶然遇到的空曠大廳中發現了關於觸手的圖騰，和許多他從未見過的古怪符文，用腕錶悉數記下了這些信息后，他繼續前進着。
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李秩終於見到了一頭落單的活屍！
光禿禿的頭頂上血跡斑斑，破破爛爛的衣服已經快要遮擋不住他的身體，暴露出身上大片的咬痕與抓痕，這隻孤單的活屍一瘸一拐地靠着牆，緩慢地移動着。
【有意思，活屍里也有殘疾群體嗎？】
李秩直接走到活屍背後拍了拍他的背，嚇得他渾身發抖，抱着頭瑟縮在牆角。
“咕嘟咕嘟！（求求你們不要再打我了！）”
弱小、可憐還很無助的小活屍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音節，完全聽不懂的李秩倒是沒打算拔刀就砍，只不過是抬腿將他踢翻在地，打斷他在這裏浪費時間的行為。
“咕嘟？咕嘟！”李秩模仿着這隻活屍的話，企圖讓這隻陷入恐懼的小活屍冷靜一點。
實際上李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連倒在地上的活屍也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他看李秩長得人高馬大、肌肉飽滿，一身衣服竟然能保留的這麼完好！不用猜想就是活屍中大佬級別的人物。
雖然不知道李秩到底要他幹什麼，但是往舉辦儀式的大殿走准沒錯！所有的活屍今天都要去參加最新的活人轉屍儀式。
顫巍巍地扶着牆站起來，光頭活屍對着李秩點頭哈腰以後繼續往前拖行着。
見這隻小活屍如此上道，李秩也沒再對他動手動腳，直接跟在了他後面。
路過一個個陰暗的狹小房間，李秩見到了越來越多的白骨，還出現了更多的複雜符文，心中的期待感越加強烈！
不管是錯亂分佈的房間也好，偶然出現的曠闊大廳也好，這樣的佈局不可能出現在下水道才對。
按照艾麗婭提供的下水道設計圖，完全沒有類似的設計。
突兀間，火光照亮了李秩與光頭活屍的前方，還未見到前面到底發生着什麼，一陣整齊規律的低吟回蕩着傳入了李秩的耳中。
隨着腳步不斷往前，所有的情景都逐漸明朗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