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打了一通出租車，飛鳥川頌很快就回到了公寓，下車往公寓門口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迪盧克那頭好像要在黑夜裏燃燒起來一樣的紅髮。
“……你來了。”
迪盧克迎上前來，領着飛鳥川頌往裏走去。
飛鳥川頌一邊跟着迪盧克往前走，一邊左右張望：“我看見外面沒有糾察組的封鎖線，你是怎麼把這裏的居民都弄走的？”
比起遊戲剛開始時的那個103公寓，現在這棟佇立在黑夜中的建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棟鬼樓，一大片燈火霓虹中，唯獨這一片建築烏漆嘛黑，別說人影了，連個亮起燈光的窗口都沒有，活像是被停電了似的。
“只是用了個拆遷重建的理由而已，晨曦集團要在這裏開發一組高級酒店，所以附近的居民都被安置到別處去了。”
迪盧克一臉平淡地回答了飛鳥川頌的問題，好像他口中的那個斥巨資買下這片地皮產權的“晨曦集團”老闆不是他自己一樣，“畢竟這裏的事情不能驚動糾察組，用正常商業活動來作為借口的話，他們也沒辦法隨意插手進來干涉。附近的其他居民樓也在集團的掌控之下，即便是私自派人來調查，也很容易就能被發現。”
飛鳥川頌頓時明白了迪盧克這說明顯不明顯，說隱蔽也不隱蔽的調查手段隱藏在表面下的用意：“倒不如說你就盼着糾察組那些人私自派人來調查吧，這樣反倒方便了你順藤摸瓜，直接把背後的內鬼從高層揪出來。”
他在心裏吐槽，耗費這麼大一波摩拉，最後就為了兩個內鬼派出的小人物，不愧是手裏捏着大集團的資本家，都不拿錢當錢使的，看來他離這種境界還差得很遠，還需要多加學習啊。
“猜得很不錯。”迪盧克微微揚起嘴角，“可惜，這次的敵人還不算愚蠢，直到今天為止，集團都沒能在附近發現什麼異常的人員。”
“那你這次封鎖周圍的行動不是白費了嗎？”
飛鳥川頌在替迪盧克心疼那些白白消耗掉的摩拉。
“也不能算白費。”迪盧克道，“至少我們接下來的行動不會攪擾到附近的居民了。”
因為附近已經沒有居民了是吧。
飛鳥川頌表示嘆為觀止，果然鈔能力才是這世上最bug的異能力。
迪盧克領着飛鳥川頌在公寓裏走了一段路，隨後拐彎，進入了一個狹小的辦公間。
““公寓管理員辦公室”？”
飛鳥川頌揚起眉，看着辦公間門上掛着的門牌，“地下通道的入口就隱藏在這裏？”
“這是在將公寓樓里的居民全部撤離以後才發現的地方，公寓的管理員對此似乎毫不知情。”
迪盧克拉開門，一股奇怪的臭氣頓時鋪面而來，隨即很快消散。
辦公間裏有兩張翻倒的桌椅，一些被管理員帶走的茶缸、筆架和文件之類的東西散落在地上。
此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牆面上個黑洞洞的一人高方形隧道，原本用來遮擋隧道的書櫃被挪到了一邊，那些奇怪的臭氣正是從敞開的隧道裏面飄散而來。
飛鳥川頌下意識地嗅了嗅，覺得這些臭氣有點像是蛋白質被灼燒后的焦糊味。但除了這種焦糊味之外，裏面似乎還摻雜着一種其他的味道，很細微，聞起來讓人感覺有點……香？
飛鳥川頌迷惑地皺起了眉，難以理解這種混合的氣味是怎麼產生的，遊戲給出這條線索，又是在暗示些什麼？
“你聞到氣味了吧？這些臭味是地下通道里原本存在的一些怪物死亡后留下的，我已經將部分怪物的殘液和其他樣本送去鑒定了，結果還沒出來，但我個人偏向於，這種臭味只是地下通道里陰暗潮濕的環境滋生細菌，從而自然產生的味道。除了感官上有點無法忍受之外，對人體應該沒有太大的危害。”
迪盧克說道，面不改色，從一旁與這個狹小辦公間顯得格格不入的高科技簡潔風箱子裏，拿出了兩隻防毒面具。
然後將其中一隻遞給了飛鳥川頌。
“雖然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氣味無害，但出於對剩下那百分之二十可能性的顧慮，在鑒定結果出來，表明氣味確實無害之前，你還是先戴上這個吧。”
迪盧克說著，順便囑咐了一句，“下面的通道有些複雜，一會記得跟緊我。”
飛鳥川頌接過面具戴上，心裏終於生出一股明悟——原來在現代背景的都市中堅持獨行主義的每一個超級英雄，背後都需要無窮無盡的資金支持啊。
沒錢的話別說做超級英雄了，封鎖現場都辦不到，隨便遇上一個地下室的毒氣，大概就能直接寄掉了吧。
之前死皮賴臉地蹭進了迪盧克的調查，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兩人進入地下通道，正如迪盧克所說，這裏的環境陰暗潮濕，沒有光照，照明基本全靠手電筒，腳底下的觸感黏黏糊糊，牆角隨處可見黑乎乎的不明黏液，能夠滋生出細菌和臭氣真是一點也不讓人意外。
倒不如說環境惡劣到這種地步，卻只有那麼一點臭氣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這裏原本存在的那些怪物……”
飛鳥川頌觀察着那些隨處可見的黑乎乎黏液，開口發出了疑問。
“是一些石油原液狀的黑色流體。”迪盧克答道，沒等飛鳥川頌繼續追問，就很貼心地繼續講了下去，“子彈和物理攻擊很難對他們產生效果，經過測試，冰凍只能產生部分效果，而火焰是最有效的殺傷手段。”
專業對口了啊，這下是。
飛鳥川頌在心裏想，難怪迪盧克堅持要在清理完這裏的怪物之後才通知他過來。
“那對於這些怪物的來源……”
“暫時沒有資料。”迪盧克道。
“那你個人的感覺呢？”就像長期在山林里打獵的老獵人對山林有一種特殊的感應一樣，飛鳥川頌知道這些總是奮戰在黑暗中與看不見的敵人對抗的人，對邪惡應該也會有一種特殊的感應。
當然，主要原因是這是個遊戲，任務的關鍵人物明顯是迪盧克，有線索不找他問還能找誰？
“……我個人的感覺？”
迪盧克挑了一下眉，似乎覺得飛鳥川頌這問有點有趣，哼笑道，“我認為這些怪物和某些暗影脫不了干係。”
“為什麼？”
“棲息在陰暗潮濕的環境，懼怕光和火焰——通道打開那麼久，它們甚至沒有一隻會在無人監管的情況下逃到通道入口。這和某些人內心的暗影不是很相像嗎？”
迪盧克淡淡道。
暗影啊……
飛鳥川頌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那個主線任務的名字——暗影之獻，這個“獻”指的是獻祭還是什麼其他的意思，它們獻些什麼，又在向誰獻出呢？
“到了。”
迪盧克停下腳步，手電筒的光打到面前一個暗室中奇怪的機械裝置上。
飛鳥川頌從迪盧克背後探出頭，地下通道的寬度有些狹窄，並不能容許兩個人並肩通過，所以他之前一直是跟在迪盧克身後前進的。
在看到那台冒着煙的大型機械裝置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迪盧克為什麼站在暗室入口而沒有往裏走一步，也明白了他在公寓管理員辦公室門口聞到的那股細微的香味究竟從何而來。
因為這台大型機械裝置的佔地面積真的很大，它就像個計算機剛被發明出來、還在使用電子導管時的那種龐然大物一樣，粗獷而又精密，密密麻麻的線路充斥着這台機器的各個接口。
它佔據了這個暗室幾乎所有的空間，剩下的位置幾乎不容人踏入一步，好像製造它的人從讓它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想過讓人再進去修改或者操控它一樣。
而那股在通道入口處顯得細微而不易察覺的香氣，到了這台機器跟前，甚至已經能夠透過防毒面罩衝進飛鳥川頌的鼻腔里讓他感受到這一切。
也不知道摘了面具之後，這裏的味道會有多濃郁。
“你們沒嘗試過關掉這台機器嗎？”
飛鳥川頌問道，看着那台機器里源源不斷冒出的煙氣，如果這不是代表着損壞或者故障的話，很明顯這台機器還在堅持着運轉。
“工程師們還在分析。”迪盧克很淡定地答道，“這台機器沒有明顯的開關和電源接口，用途不明、功能不明，並且使用的技術和工藝都與糾察組的一些元素力科技大不相同。處於謹慎的考慮，直接拆掉它算是所有計劃都行不通后的最終之選，而沒有內部結構的照片，僅憑着外部這些密密麻麻的接線，工程師們也對此無能為力，分析進度已經基本陷入了停滯。”
“原來如此。”飛鳥川頌應道，心神基本已經飄到了鼻端縈繞的那些香味上去了，走神了好一會才從迪盧克的話中察覺到言下之意。
“……所以我是最終之選之前的一個nb？”
他高高地揚起眉毛，目光裏帶着些驚訝和故意為之的懷疑，好像在說“你腦子燒壞掉了吧”。
“你就這麼相信我？我可不覺得讓我來做嘗試會是個比直接拆開機器更明智的選擇，更別說做到那些專業的工程師團隊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迪盧克答道，鮮紅的瞳眸在黑暗中有着平靜但灼眼的光芒，“要問為什麼的話……直覺而已。”
“那可真是，不能辜負你的信任了啊。”
飛鳥川頌一笑，拉開好久沒有打開過的遊戲商城面板，看着上面一溜花里胡哨的道具，還有統一的成就點售價，一邊挑選，一邊嘴裏也不忘再收集一些情報。
“你之前說的這台機器的燃料有些奇特，是怎麼個奇特法？”
“因為這台機器身上並沒有可見的電源接口，周圍的通道里也沒有通向這裏的電線，所以工程師們分析，這台機器很可能內置着一個發動機，靠燃料產生的能源支撐消耗。”
迪盧克道，“但是燃料的燃燒總會製造一些廢料，而從這台機器產生的廢氣里，並沒有檢測出任何常見燃料燃燒后的會產生的廢棄物質，只有二氧化碳和水而已。從檢測報告上來說……這些廢氣的成分和人呼吸產生的物質無限接近。”
“人呼吸？”
這是飛鳥川頌所沒有想到的，他看向那台冷冰冰的大型機械，怎麼也不覺得這是個能光靠着模擬人體內生化反應就能運轉下去的裝置。
再者說，即便是這台機器做到了這一點，它的製造者將它研究出來、並安放在這種奇怪的地方，難道就是為了模擬人體呼吸嗎？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飛鳥川頌在思考的間隙漫不經心地開了個玩笑：“難道說這台機器，它是個活着、會呼吸的生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