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倖存者
“咚、咚。”
兩下清晰的敲門聲,賀驍被示意去開門。
這麼晚了,他也沒叫酒店服務啊。
“是葉南。”
慕雲起話音剛落,賀驍的手機屏幕便彈出了消息框。
“你帶慕總擅自行動,出了問題誰擔責任?開門!”
冤枉啊!怎麼成了他帶慕總了?!
賀驍三步並兩步,房門一開,葉南站在門前,呼吸還不平穩。
走進房間,慕雲起就坐在沙發椅上,盯着電腦屏幕看數據報表。
見他是安全的,她也不急了,默默杵在一旁一言不發。
賀驍實在忍受不了這兩人的相處氛圍,轉身退了出去。
話說她是怎麼找到這來的?慕總怎麼知道門外的人是葉南呢?
賀驍覺得,他用這麼多年都沒能理解,以後也理解不了了,這兩人太變態了!
房間裏的空氣好像凝結了一樣,葉南側目看向慕雲起,電腦屏幕的光線映在他臉上,似乎沒有說話的打算。
“慕總來海城,應該帶着隨衛。”
她是在抱怨?
慕雲起哼了一聲,文件里的信息已經看不進腦子裏了。
“你一個病秧子,確定不會拖後腿?”
“我不會給慕總添麻煩的。”
慕雲起沒理她,而是雙腿交疊,拿起手邊的杯子,咖啡的醇香瞬間鑽進鼻腔里。
“您的睡眠質量一直不高,何醫生說要少吃咖啡因含量高的食物。”
白瓷杯停在嘴邊,再抬眼,已經染了不悅。
“入睡前也不適合讓大腦做高強度運轉的事情,工作可以留到明天,但身體不行。”
葉南認真的轉述着何圳青的話,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觸怒這個男人。
合上電腦,坐在沙發椅上的男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你倒是很聽他的話。”
“您上次體檢后,何醫生說…”
“所以他讓你脫衣服你就脫了?”,
慕雲起眉峰一挑,顯而易見,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葉南皺眉回想了一下,他是在說傍晚的事?
“何醫生下了班還要特地趕來給我換藥,我不能佔用他太長時間…”
“你現在學會頂嘴了。”
葉南耷拉下小腦袋,想不通自己哪裏又做錯了。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慕雲起劃開接聽鍵,剛才咄咄逼人的架勢也變得輕緩。
葉南看到了來電顯示,是鐘意。
“怎麼了?”男人轉身走進浴室,順手拉上門。
磨砂玻璃隱隱顯透出他頎長的身形,也透過了一聲聲溫言耳語。
掛斷電話,看着她無措的站在原地,慕雲起不冷不熱的說道。
“罰你站在這,站到明天早上。”
下一秒,他關門離開。
葉南垂眸盯着腳尖,又扭頭望向窗外,各色霓虹星星點點,房間裏可以聽到清晰的車流聲和凜冽的風聲。
好在屋內暖氣開的夠足,她倒不覺得冷。只是傷口疼得厲害,想起何圳青給的止疼片,她臨走時揣進了兜里。
剝開兩粒放在手心,看了一圈沒有找到可以送服的水,乾脆嚼了嚼囫圇咽下。
苦澀的藥味瀰漫開來,頓時提了神。
這樣也挺好,省的犯困,她想。
葉南站了一夜,直到賀驍被某人命令來送早餐,懲罰才算結束。
她的臉色明顯又難看了些,賀驍把手探向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鞭才換來的假期,非要跟來受罪?”
葉南沒什麼胃口,只喝了幾口白粥。
“這是我的工作。”
“你命都快沒了,打工人。”
被他的調侃逗笑,不小心扯到傷口,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
賀驍看在眼裏疼在心裏。葉南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兩人的感情就像親兄妹。
“吃不下了,我去收拾東西。”
“好歹再吃點啊,你現在這身體怎麼受的住啊…”
賀驍衝著她的背影喊了幾句,沒得到回復,只好把剩下的早餐一掃而空。
海城精神康復醫院。
葉南跟在兩人身後,不明白為什麼要來這裏。
但作為一名隨衛,唯一的職責就是保證僱主的安全。
所以慕雲起不說,她就不會問。這是規矩。
“病人的情況比較穩定,但仍對一些刺耳的聲音比較敏感,例如撞擊、敲打,甚至是幼兒啼哭,你們要注意別刺激到她。”
醫生一邊領路一邊解釋,慕雲起又問道:“她這些年的醫療費是誰支付的?”
談起這個,醫生無奈的搖搖頭。
“除了她的家人把她送來時交過一筆費用,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管過。我們又不能把病人攆走,萬一出了事,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只能把她留在院裏,單獨劈了個小病房,環境是委屈了點,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醫生說的也是肺腑之言,醫院不是慈善機構,能收留下她,秉持的是治病救人的醫德。
賀驍接着從文件包里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醫生。
“從今天起,方詩嶺的醫療費由我們來負責,之前的也會一併補齊,麻煩您把她轉到普通病房,該需要的費用,我們一筆也不會少給。”
醫生接過卡連連點頭,把三人帶到病房外就去住院部繳費了。
葉南上前一步開門,病房窄小昏暗,屬於兩三個人在裏面轉個身都會互相碰到的大小。
幾縷微弱的陽光只能透過牆面的一扇小窗射進屋內,呼吸間還摻雜着發霉的氣味。
女人看起來歲,雖然面容有些蒼老,但歲月從不敗美人,眼尾的細紋反而為她添了一抹破碎的美。
方詩嶺披頭散髮的坐在床邊,神情有些不安。
葉南一眼發現女人的身下涓涓流出淡黃色的液體,伴隨着難聞的氣味,很快瀰漫開來。
她撇頭看見慕雲起眉心緊鎖,剛想出去叫醫護人員幫忙給女人清理更換,就有小護士推着藥品車走了進來。
病房裏一時騰不下這麼多人,賀驍只得暫時留在外面。
“方阿姨,我們先吃藥,一會兒給你清理啊。”
小護士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葯,可方詩嶺一個也不肯接,低吼着要先換衣服。
難為小護士每天對着那麼多病人還能耐着性子一遍遍地做同一件事。
只見方詩嶺急躁的拍打着護士的雙手,一把將水杯甩了出去,方向直衝慕雲起。
葉南先一步擋在他身前,水杯正好磕在護住慕雲起的的手臂上,應聲而碎。
水是溫熱的,不至於燙傷。只是碎裂的玻璃劃破了幾處皮膚,此時正往外滲着血珠。
水杯破碎的聲音驚動了病房外的賀驍,也刺激到了方詩嶺。
她雙手抱頭縮在床邊,嘴裏不停地喊叫着,看起來很痛苦。
小護士趕緊叫來幾個同事,合力按住方詩嶺,注射了鎮定劑。
“怎麼了?”衝進來的賀驍看見一地狼藉,便問道。
“沒事。”
葉南依舊護在慕雲起身前,冷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讓他非要來見這一面。
方詩嶺終於安靜下來,眾人清理好她身上的衣物和床褥,留下小護士給葉南處理剛才的傷口。
其實她的傷口只需要擦點碘伏消毒就好。
小護士倒是很細心,先用生理鹽水清洗一遍,又塗抹了碘伏和藥膏。
接着還要給她包紮,被她拒絕了。
這種小划傷,血小板幾分鐘就能止血,她向來不是矯情的人,小護士也忙了半晌午,用不着麻煩人家。
再次清醒過來的方詩嶺抬頭看到離她最近的葉南,瞪大直愣愣的雙眼,不肯挪開。
葉南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眼看着女人緩緩走向自己。
知道方詩嶺沒有殺傷力,她放下戒備,默默注視她的下一步動作。
只見女人伸出顫抖的雙手,撫上她的臉頰,許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明山……”
葉南下意識覺得,這應該是個人名。果然還是不清醒啊,把她認錯了人。
慕雲起也聽到了,目光轉向賀驍,好像在詢問這個人的信息。
賀驍很確定,方詩嶺的資料他可以倒背如流,沒有查到有個叫“明山”的人。
沒得到預期的回復,慕雲起的臉色沉了沉,轉身離開病房。
“慕總,請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查出‘明山"的信息。”
車內,賀驍主動承認工作失誤,慕雲起沒回復,就是默許了。
葉南偷偷撇嘴,換成是自己的話他肯定又要罰她,不公平,哼。
“儘快讓醫院把她的病情可控在出院標準內,方詩嶺必須回北城。”
“是,我會經常跟這邊的醫生保持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