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領罰
醫院長廊。
“南隊,鍾小姐醒了。”
聽聞,倚靠着牆壁的女人抬起頭,眉睫間佈滿憂色,原本的一雙明眸,此刻如幽潭般凝重。
“醫生怎麼說?”
“是動物毛髮再次誘發了哮喘,現在情況穩住了,那隻野貓也已經處理了。”
緩緩吐了口氣,她再次放輕聲音。
“慕總回來了嗎…”
對方正要回話,一抹身影出現在長廊盡頭。
深藍色的正裝包裹着男人峻挺的身材,上好的皮革材料踩在光亮的地磚上,發出清晰的“咚咚”聲。
他的每一步都踩中她的心跳。
男人越來越近,幽深的眼瞳蘊着寒意,頭頂的燈光映襯出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
她整理好情緒,挺直脊背,下意識垂眸。
直到男人的腳步停在病房前,都沒有看她一眼。
薄唇帶起喉結,只留下一句。
“回去領罰。”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蕩。
她頷首,沒有任何猶豫。
“是。”
一起跟來的還有他的特助,賀驍打開房門,他大步邁進,裏面便傳來一句細弱的女聲。
“阿雲……”.
病房門被關上。
她的眸光黯了黯,抬腳準備離開。
“葉南。”賀驍把人叫住。
“鍾小姐畢竟是閣下的千金,慕總他…”
“我明白。”
她跟了他十年,怎麼會不明白。
總統閣下的千金出了事,無論如何都要有個交代,她不能讓他為難。
“的確是我的失職才讓鍾小姐受了傷,賀特助跟着忙前忙后也辛苦了。”
賀驍點頭示意,想着他們兩個跟在慕雲起身邊的時間最長,有些東西不必明說。
可剛才他卻擔心葉南會有芥蒂,想要解釋一番。
所有人都知道,鐘意因為哮喘病史一貫養的精細。
兩家又是世交,鐘意對慕雲起的心思打小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而慕雲起對她也是有求必應。
在外人的眼裏,這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眼下,總統還在國外出席交流會,鐘意才借了無聊的理由跑來慕家。
慕雲起見她沒帶幾個保鏢出門,才讓葉南臨時跟着。
這才不到一天,就出了這檔事。
賀驍回過神,長廊內早已不見她的身影。
他頻頻嘆氣,也不知道她要領的罰扛不扛得住。
慕氏公館。
濃密的雲壓住最後一絲星光,暴雨前的風胡亂刮著。
暮沉的夜空中,一道閃電劃過,響雷緊隨其後。
葉南跪在主院中央,身後是慕雲起的幾個隨衛,也是她最信任的隊友。
“南隊…”
一人手中緊握藤鞭,卻遲遲沒有動作。
事情他們都聽說了。
這藤鞭的鞭頭可是鋒利的鋼鉤…普通人十鞭下去,不躺上一個月是門都沒有。
“按規矩來。”她說。 整個北城的私家隨衛中,葉南是出了名的護主,大家都知道,只要是慕雲起說的話,她眼都不眨。 身後的人又握了握鞭把,猶豫再三,抬手揮起。 “隆隆……” 雷聲轟鳴,刺目的電光再次照亮整個主院。 耳邊是藤鞭劃破空氣的“咻咻”聲,伴隨着豆大的雨,通通砸在了她身上。 “啪!” 一聲清脆,皮開肉綻。 暴雨雜亂無序地拍打在寬大的落地窗上,又很快聚集到一起,順着玻璃歪歪扭扭的滑下。 透過這模糊的一層,慕雲起就站定在窗前,直直的望着跪在主院中央的人。 一如既往,他寒潭般的眼底不帶任何情緒,讓人猜不透,也不敢猜。 賀驍敲了敲門,得到許可,拿着手機推門走了進來。 他知道是誰,這個時候打來電話,肯定要追問。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握住手機,貼到耳邊,慕雲起先開口道。 “閣下。” “雲起啊,我不是說過,私底下叫鍾叔就好。” 鍾世堯的語氣平和,慕雲起卻沒有回話,繼續聽他說。 “事情我都知道了,鐘意那丫頭偷偷跑去找你,是她不對。可既然去了,你要護好她。” “你是鍾叔看着長大的,脾氣秉性我當然了解,也是我能把鐘意放心交給他的人。但你身邊那個女隨衛…” “鐘意受了傷,的確是她的失職。” 接過話茬,慕雲起的話鋒一轉。 “可事發時,鐘意身邊的兩個隨衛都不在現場,還好我的人及時趕到。” 言下之意,是你們自己人都護不好,還來要求我的人? “晚輩只是想給鍾叔提個醒,總統府,需要儘快清理。” 慕雲起說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為了唬他。 那兩個失蹤的隨衛確實有問題,就連鐘意平時隨身攜帶的哮喘葯也不見了。 明擺着,有人是有備而來的,這次不過是小小的挑釁,下次,可就說不準了。 鍾世堯緩緩握緊電話筒,眉宇間閃過凌厲的神色。 “這麼多年,總統府也該整頓了。雲起,我年紀大了,只有鐘意一個女兒,你多照顧些日子,等事情處理完,我再接她回來。” 唯有談起女兒,鍾世堯才會嘮叨個不停。 “我正有打算,到時候把你們的婚期定下來。你很清楚,鐘意她從小就依賴你,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能護她一輩子。雲起,你可不要讓鍾叔失望。” 鍾世堯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他的言行舉止、為人處事,一向令人半信半疑。 但至少這幾句,慕雲起確信他是真心的。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我會保護好她。” 嘴邊的話有很多,可慕雲起最終答應下來的只有這一句。 掛了電話,他繼續望着窗外。 雨越下越大,落在她身上的鞭子也從未停過。 十九… 二十… 二十一…… 慕雲起默數着,總覺得時間突然變得很慢。 這丫頭倔的很,再嚴重的傷也不吭聲。 跟十年前把她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時候一樣。 主院裏。 最後一鞭落下,她咬緊牙關,身形沒有絲毫搖晃。 周圍的人已經全部離開,只剩下她跪在原地。 大雨拍在傷口上,血水沖刷而下,沿着石磚縫隙一直蔓延至小花壇中。 單薄的肩膀在雨中均勻起伏,而慕雲起遲遲不肯開口,急壞了一旁的賀驍。 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慕總,已經罰完了。” “讓她跪着。” 收回目光,慕雲起薄唇微掀,甩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后便轉身離開。 賀驍心急如焚,還是畢恭畢敬的抬腳跟了上去。 他回頭望了一眼窗外的身影,想着可千萬別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