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屠龍者（完）
周談愣了一下，彷彿是沒有想到郁南竹會這麼說，他低下頭苦笑了一聲，“是啊，你說得對，不過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適合這個遊戲？你有時候冷漠的彷彿不像一個人，好像你天生是為這個遊戲而生的。”
郁南竹眼神冰冷的望向周談，說：“有沒有人說過，你不適合說話。”
周談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我的錯，我不說話。”
郁南竹收回視線，抬手剛要推開神祠的門，就聽到背後的周談說：“你想好了對吧？你真的不會動容嗎？”
“你話真的很多。”郁南竹沒有回頭，“不是你說我沒有一點兒人情味兒嗎？”
說完，他沒有再管周談，推開了那扇門。
那扇門沒有開啟之前，誰也不知道門后是什麼，周談也只是看到郁南竹走了進去，那扇門就關上了。
一瞬間，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他跟郁南竹說了那麼多，不僅僅是想阻攔一下郁南竹，更多的他是想要告訴自己曾經的事。這個遊戲，讓他迷失方向，他離他的初心越發的遠了。
門后並沒有什麼神奇的東西，門后是真實的一切。
依舊是那座神像，只是神像的眼神不再充滿憐憫聖潔，她眼中儘是悲苦。
郁南竹微微抬頭，說：“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嗎？如果是，那我想說，我很早之前就猜到了。特別是你還想藉此來阻攔我，那就更沒有必要了。”
“這些小手段可以說對我沒有一點兒用處，要不你還是放棄吧。”
說著，郁南竹歪了歪頭，露出一個有些殘忍的笑容。
郁南竹話音剛落，一個女人便從神像里飄了出來，是梁大姑娘。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趕盡殺絕，我們做的有錯嗎？我們不過是想報復他們而已！”
“這個世界本就不公，根本沒有人會在意我們的死活既然沒有人來救我們，那我們就自救！”
“神明不管又怎麼樣，我管，此後我就是她們的神！”
梁大姑娘抬起兩條手臂，神情癲狂，雙眼，滿是恨意。
一對比，顯得郁南竹更加冷漠，沒有一絲人情味兒。
“所以呢，這跟我無關。”說著，他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覺得用這些溫情瑣事就能困住我。雖然你的幻境造的的確很好，但很顯然，我並不吃這套。”
“如果你沒其他能打動我的東西，那我就只能打破你建立的夢境世界了。”
這話一出，梁大姑娘臉色瞬間衰敗下去了，她感覺真的很無力對於面前這個完全不像人類的人類。
她簡直都要被郁南竹逼瘋了，“你，你不能這樣！我們沒有錯不是嗎？”
郁南竹也很無奈，“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你們有錯，你們可以想，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我不想看到你們不切實際的夢，想要打破它能明白吧？”
“也不要再問為什麼了，因為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什麼好人，我做我想做的懂吧？”
梁大姑娘在這一瞬間，雙眼留下兩行血淚，她癲狂大笑后，死死瞪着郁南竹，微微勾了一下那鮮紅的唇角，“既然不能打動你，那就知道換個不那麼友好的方式了。”
一襲煞紅的紅裙，長長的黑髮像有生命一樣。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惡鬼與守護神皆在一瞬間。
對於郁南竹來說，這才是讓他最滿意的結果。
“哎，早這樣不就好了嗎？”
他無害的笑了笑，偏頭躲過朝自己襲來的那一股黑髮。感受到強大的怨氣，手背上的眼睛又睜開了不少，鮮紅的眼珠瘋狂亂轉。
郁南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有些餓了，不是生理上的需求，那種精神上的饑渴更加難耐。
他無師自通的一把拽住了再次朝着自己湧來的黑髮，迅速順着手背繞了幾圈，那隻眼睛無比興奮，就連郁南竹都感受到了。
它飛速順着頭髮瘋狂汲取梁大姑娘身上的怨氣，梁大姑娘明顯也感覺到了，奈何她想跑也晚了，眼睛上分泌出來的紅色液體彷彿有生命一樣，順着頭髮很快就爬到了梁大姑娘身上，就像曾經那張人皮一樣。
不消一會兒，梁大姑娘凄厲刺耳的尖叫聲充斥這片空間，彷彿要撕裂人的耳膜。
郁南竹有些難受的捂住耳朵，他想叫眼睛停下，雖然並不知道該怎麼做，但還是彷彿有人教導了一般，在心中微微下了一個命令。
那紅色的液體沒有停下，但也能看出它好似在掙扎，不再像之前那樣氣勢洶洶的腐蝕着梁大姑娘。
“停下！回來！”
郁南竹忍着難受，再一次下命令，紅色液體有些依依不捨的從梁大姑娘身上退了下來，磨磨蹭蹭的爬到郁南竹身旁，回到眼睛裏的時候，還使壞的在郁南竹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彷彿是在懲罰郁南竹干擾自己進食。
望着手背上冒血的傷口，郁南竹皺了皺眉頭。
他一直都知道這個眼睛不是什麼好東西，它就像是一個寄生蟲一樣，郁南竹與它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很顯然，這個東西並不那麼想。
郁南竹有預感，隨着它的成長這個東西或許有一天會想要跟自己爭奪身體的使用權。
但目前的自己還是太弱小了，得依靠這個東西才能在這個遊戲活的舒心，郁南竹用右手蓋住左手上的眼睛圖案，隨後一步步走到梁大姑娘面前。
梁大姑娘有些狼狽的抬起頭，以為這個人要跟自己說些什麼，然而她只看到那人格外冷峻的面龐，然後越過了自己，朝着那個神像走去。
她愣了一下，立刻就意識到了郁南竹想做什麼，下意識的想要阻攔，可是又想到自己剛剛才敗給他險些連命都丟了，想來是沒有誰能夠阻止他了。
想着，梁大姑娘低下頭，雙肩顫抖，不知道是哭還是再笑。
她守護那些可憐的女人們太久了，也縱容她們幹了些不是那麼好的事。
有那麼一瞬間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本意不過是希望能帶着自己的妹妹逃出去而已，後來又變成了帶着所有人逃出去，可現在做的所有的一切，根本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
而這個時候，郁南竹從神像後面取出了一個黑色巴掌大的珠子，他突然開口道：“梁大姑娘，一直以來困住你們的從來都是你們自己，你自己很清楚，你們都死了，不管是那些女人還是曾經的施暴者，所有的人都死了。”
“是你們放不下仇恨，你們的屍體埋在了那片樹林，你們的靈魂也被仇恨禁錮在了這裏，折磨着自己和其他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郁南竹望着手上的黑珠子，他知道這裏面的都是那些女人還有未來得及出世的嬰孩的不甘與恨，她們憎惡着所有的一切，是相當純粹的惡意怨氣。
手背上的眼睛像是聞到了什麼鮮美可口的食物，催促着郁南竹將其吃掉。
郁南竹這次沒有理它，反而是無比鎮重的望向梁大姑娘，“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們仇已經報了，那你們現在在做些什麼？你們現在做的，跟當年那些施加在你們身上的痛苦的那些惡人有什麼區別？”
早在無形當中，她們被那些男人同化了。
郁南竹突然想到了一個童話，屠龍的少年終是成了惡龍，然後等來新的屠龍者，新的屠龍者也化成惡龍，一切的一切就扣成了一個閉環，無盡的輪迴下去，把所有人困在其中，一遍遍經歷相同的痛苦。
而郁南竹想做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一件事，他想把這個閉環打破，一切本就該走向充滿無儘可能的未來，而不是被困在原地。
“你們的仇恨讓所有人痛苦，既然如此，我認為差不多該放下了不是嗎？”
梁大姑娘愣住了。
“咔嚓——”
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是那顆黑色的不詳珠子，更是她們每個人心頭的枷鎖。
郁南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從梁大姑娘身邊走過，他笑了笑說，“起來吧，我想所有的一切都該結束了，趁着還有時間你可以帶着你妹妹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順便把我那個傻子同伴放回來，雖然他是真的蠢，但好歹曾經幫助過我。”
郁南竹的語氣顯得無不輕鬆，他抬腳走到門口，推開門，一縷陽光順勢灑在了他的身上。
梁大姑娘一抬頭就是這麼一副場景，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真正的神明。
她微微抬手，想要抓住那一縷光芒。
也許神明是有的，只是來的有些晚了。
門外有兩個人，一個是渾身破破爛爛無比狼狽的梁二姑娘，另一個被捆成粽子一樣的則是他口中的傻子，黃毛。
黃毛見到郁南竹，有些尷尬，“那什麼……救救我唄郁哥。”
他有些苦惱，自己不該輕而易舉就隨便相信一個npc。
郁南竹微微挑眉，有些好笑。
梁二姑娘拿着刀就架在黃毛脖子上，她臉上洋溢着笑容，看起來又天真又殘忍。
“感謝你教會我怎麼威脅人，那麼請你別動我姐姐，不然我也不能保證我會不會因為害怕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