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轟——轟——
天空中傳來轟隆隆的雷聲,夾雜在雷聲中的閃電像忽然被按亮的閃光燈,將整個陰沉沉的世界都照亮成刺眼的白。
誰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明明上午還是晴朗無雲的明媚天氣,就連陽光也是溫暖地讓人忍不住躲懶,結果下午天空轉眼就變了副面孔,陰沉的像塊還沒擰乾凈的抹布。
澤田綱吉被自己的比喻給逗笑了。
他看到了自己倒映在落地窗上的影子,忍不住因為這笑容一愣。
人是看不到自身長相的,所以在偶然瞥見鏡子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把形象美化上那麼幾分,這就是很多人為什麼更喜歡喜歡鏡子裏自己的原因。
但澤田綱吉不是那麼膚淺的人,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倒影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那麼一點小事就能開心成這樣嗎?
他伸出一隻手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把它向下壓了壓,但才一鬆手,唇角很快又翹了起來。
澤田綱吉的笑意更大了——要是被人知道堂堂里世界最強黑手黨的十代目,居然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偷偷玩那麼幼稚的遊戲,多半會直接嚇到懷疑人生吧?
不得不說,來日本度假是一個非常好的決定,就連他都感覺自己變得輕鬆了很多。
是因為那孩子吧?
他的眼前似乎浮現了另外一個人的面貌。
成為彭格列十代目的這麼多年以來,敵對家族和想要附庸討好的人們想方設法地送來過許多種類的美人,妖艷有之,清純有之,大膽有之,怯懦有之,甚至男性和女性皆有之,但都被澤田綱吉巧妙地擋了回去。
在他的眼中,沒有什麼比建設彭格列更加重要的事,更何況里包恩的課程他都還沒上完,哪有功夫理會那些眼中寫滿了各□□望的男男女女?
他們還沒朝澤田綱吉走近兩步,彭格列血脈之中的超直感就已經雷達似的響了起來——
是另有所圖之人!
警惕!遠離!
不管再怎麼美麗的外表,在如此頻繁的警報之下也喪失了顏色。
這也是為何地下世界中最負盛名的年輕教父一直從少年時單身到現在的原因。
—
許是感覺到不好意思,澤田綱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飄遠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但是這位特助小姐卻是不同的。
說實話,在他見過的那麼多美人之中,渡邊寺早的美麗也是特殊的獨一份的。
太多的美都帶着盛氣凌人的侵略性,但她的好看卻像沒有稜角的玉石,溫溫和和地散發著晶瑩的光暈。
但澤田綱吉感覺到的最大不同倒不在於外表,而是對方那雙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似的碧綠眼睛。
當渡邊寺早在注視着他的時候,她的眼睛裏似乎完完全全地倒映進了[澤田綱吉]此人的影子。
那是帶着一點熾熱的崇敬目光,除此以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雜念。
就連澤田綱吉的超直感都在特助小姐面前顯得如此乖順——她在自己的身上並沒有值得警惕的圖謀。
怪不得他已經開始逐漸放縱自己,習慣於在特助小姐的面前露出不像話的一面了。
澤田綱吉無奈地笑了一下,但並不打算收回自己讓人苦惱的行為。
不再背負【首領】啊、【黑手黨】啊這種奇奇怪怪的標籤,在別人面前做一個真正普通人的感覺真讓人放鬆啊。
畢竟在他走上這條不容拒絕的道路以前,他也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廢柴中學生罷了······
澤田綱吉伸了個懶腰,把多餘的想法從心中清空,將心思又放到了眼前的文件堆中。
雖然沒人哄他也可以輕鬆完成這些,但還是喜歡看特助小姐為難的可愛表情啊。
說起來,今天還說要拜託特助小姐些事情來着,不過她好像很久都沒來過辦公室了?
—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禮貌地敲響了三下。
“請進。”澤田綱吉收斂了隨性的樣子,又恢復成了往日的可靠社長狀態。
“是你啊,獄寺。”
“是的!十代目!!”
來人正是他十多年的摯友,也是能夠以性命相托的守護者,象徵著彭格列無休止怒濤的嵐守——獄寺隼人。
話說自己被裏包恩打包了包袱趕到日本來以後,獄寺隼人立刻放下了手頭的所有事務,無論如何也要跟隨他一起來日本才行。
也多虧有獄寺的協助,蛤蜊公司這家披着羊頭賣狗肉的公司才能安穩又迅速地在並盛落地。
不過······
澤田綱吉失笑,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獄寺他似乎還在堅持着“成為最優秀的左右手”這樣奇怪的理念啊。
“十代目······”獄寺一抬頭就看到了十代目含笑的模樣,忍不住愣了一下。
“怎麼了,獄寺?”
“沒有。”獄寺隼人搖了搖頭,“就是感覺十代目好像更容易笑出來了。”這讓他放心了很多。”
其實不止是他,其他的幾位守護者雖然性格各異,但在那件事以後都在一致擔心着他們溫柔的大空——以他那樣的性子,是否能夠從清洗事件中走出來呢?
看來還是他們多慮了。
獄寺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怎麼能不相信十代目呢?那麼強大的十代目怎麼會被這點小事給擊倒!他早就知道,十代目一定沒問題的!
澤田綱吉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守護者在想什麼,他站起身來,從獄寺的手裏接過了新的文件。
“還是要多虧了能幹的特助小姐,她幫了我不少呢。”澤田綱吉隨口誇讚道。
獄寺一愣,然後若有所思道:“說到渡邊特助······”
他怎麼沒看出來對方具體哪一方面的業務能力出眾來着?
等等、
獄寺隼人忽然驚覺了一件事,他猛地抬起頭來,看向窗外黑壓壓的天空,然後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佩戴的錶盤。
“怎麼?是忘記什麼事了嗎?”澤田綱吉訝異地看着獄寺一系列有些突兀的舉動。
“現在已經是臨近下班的時間了,渡邊特助她······怎麼還沒從近藤公司回來?”
獄寺隼人的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他雖然並不認同渡邊寺早的業務能力,但讓獄寺最開始對她刮目相看的也不是這點,而是對方和自己相似的對十代目的崇敬之情!
[“我會盡量在下午上班以前回來的,休假就不必了,社長他好像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處理呢。”]
記憶里的女孩帶着期待的微笑轉身,離開了獄寺的視線。
他不相信和自己有着相同感受的渡邊寺早會在被十代目拜託的情況下!忽然改變了主意去休假什麼的!
這絕不可能!
所以為什麼下午都快結束了,而這位特助小姐還沒回到公司呢?
獄寺再一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了十代目有些異樣的臉色。
“獄寺,你剛才是說······”澤田綱吉神色難辨,“寺早小姐她去了近藤公司?一個人?”
“是的,”獄寺將自己知道的如實彙報,“是渡邊寺早負責去近藤公司交付文件,對了,就是早上我交給您的那份。”
他看着澤田綱吉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莫非······您並不知道這件事嗎?!”
獄寺隼人並沒有得到回答,因為上一秒還在他眼前的人此時已經消失不見。
再抬頭看去的時候,只看到澤田綱吉的背影匆匆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另一邊,被挂念着的渡邊寺早處境確實不是很妙。
從進入近藤公司以來到現在,她已經足足站了六個小時。
在她表明自己的來意以後,前台表現得非常禮貌,甚至親切地有些過分了,不僅沒有刁難渡邊寺早,甚至還把她引到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口。
“董事長正在裏面開會呢,請您稍等片刻——這種文件事關兩家公司的合作,我們是不敢代收的。”引路的員工連措辭都聽不出什麼問題。
這讓渡邊寺早覺得有些納罕,以她最開始的設想來看,近藤董事那麼小肚雞腸的人是不可能輕易放過蛤蜊公司代表的,現在怎麼······
她按照那前台所說,等在了辦公室的門外。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
一直等了半個多小時,渡邊寺早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已經開始發酸的時候,一轉頭卻看到了路過員工的竊笑。
她心中忽然明白——哪怕是為了刁難自己,這位近藤董事一時半會是絕對不可能出來的。
意識到這一點以後,渡邊寺早就放棄了保持禮貌站着等待董事的念頭,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一排椅子上面,那是可以供人暫時歇腳的地方。
她抬腳向椅子那邊走去,可渡邊寺早才走到了一半,眼前就出現了幾名高大的男性員工。
這幾名男性直接走到了椅子旁邊,當著寺早的面將所有座椅都搬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你是蛤蜊公司的人對吧?”他們嬉皮笑臉地說著,“我們這批座椅剛好到了該檢修的時候,還請漂亮的代表小姐自己站一會兒吧。”
“等等,這個沙發剛好也壞掉了!”
······
接下來,這附近所有可供休息的東西都被搬了個一乾二淨,不僅如此,那些員工還用奇怪又放肆的眼神看着渡邊寺早,一轉頭笑得更加大聲了。
這笑聲非常刻意,像是專門讓寺早聽見一樣。
如果說這背後和那位近藤董事無關······渡邊寺早是絕對不會信的。
她在心裏狠狠地記上了一筆,維持着臉上的笑容不變,繼續身姿優雅地等在了辦公室的門前。
渡邊寺早雖然是故意為受刁難博取同情而來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對近藤董事的厭惡又深了一層。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事情出乎了渡邊寺早的預料,這位堂堂一公司董事的近藤先生的氣量比她猜測的還要小上許多。
四五個小時過去了,她的雙腿已經逐漸失去了直覺,她用力挺直了腰背不讓自己失去該有的儀態,一雙碧綠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辦公室的門口。
對方沒有絲毫從辦公室里出來的意思。
就算再討厭一個人,也不可能不顧顏面地將合作夥伴的代表晾在門外那麼久——
近藤董事的作風不太像一位董事,反倒更接近於渡邊寺早厭惡的那種街頭混混的作風。
不過渡邊寺早在打探澤田綱吉的資料時,也聽說過近藤公司的一些事情,據說······
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的話,那麼也難怪會有如此混不吝的行事。
渡邊寺早將情緒的波動掩在眼底,然後猛地抬起了頭。
在身後監視的員工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她徑直走到了那間辦公室的門前,毫不猶豫地擰開了門把手——
“你等等!你這人在做什麼!不是告訴你了嗎,董事長他正在——”
身後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
渡邊寺早冷淡地看着空蕩蕩的毫無人氣的房間,心中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根本就沒有人在這間辦公室里。
從一開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