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

第142章 第 142 章

晉銜儀式過後,尼祿開始再次提升對外防禦軍備的建設速度。

葉斯廷的到來,很大程度替他分擔了內政壓力,讓尼祿得以把精力全部放在應對蟲族的準備上。

從大貴族手中強行徵收的資源和稅金,使作為防禦體系核心的錨點覆蓋率,從平叛戰役前的18,一口氣躥升到現在的65。

一個完全按計劃建成的錨點星,內部包括軍營、軍校、軍科局和星艦工廠,基本就是能等同赫卡星系的軍事重星。

在最緊急的情況下,還能將星系能源全部集中,成為行星級別的躍遷點。

尼祿收回大貴族的領星統治權后,將領星中原有駐兵解散重組,並重新徵募一批尖兵,集中在各分區的錨點行星上訓練。

如今再沒有人能阻撓帝***隊建設的進度。每日早晨醒來,尼祿都能看見數百份報告從各個錨點湧來,告知他皇帝直屬軍隊的規模,又比昨日翻了恐怖的整整一倍。

「錨點n41-3,目前共駐艦群12個,每個艦群約含艦隊280餘支,每支艦隊包含星艦約25000艘,已達到容納上限。建設費用加總軍費開支:1013萬億信用點。」

赫卡稅務官站在自己的席位前,一板一眼念自己計算好的數字。

尼祿聽取葉斯廷的建議,有心想把這個數字狂魔慢慢培養起來,好填補帝國財政大臣的崗位空缺——上一任帝國財政大臣瓦倫侯爵,已經被他流放到邊陲挖野菜去了。

「此前從貴族領主手中沒收的財產,平均每個領星約8910萬億信用點。相當於每個領星星系,能供8個錨點行星正常運作。」

「有些少。」尼祿說,「原駐兵部隊儲備的星艦和機甲,都納入軍費開支中去了嗎?」

稅務官立刻鋪了一桌草稿紙,趴在桌子上重算起來。

今日的御前會議,尼祿只召集了海德里希、阿撒迦、葉斯廷、加涅大學士、國防科技大臣和稅務官。

按帝國傳統,日常情況下的御前議會,其實一般不會超過七人,只有戰爭和重大改革時期才會傳召更多人出席。

因為昨晚9點就被葉斯廷哄上床了,他實在不適應,就在凌晨3點翻身起來繼續工作,於是今天早早抵達了議事廳。

他看着稅務官算開銷時,奉召出席會議的其他人也到了。

尼祿示意白狼騎拉開自己右側首席的椅子,先讓加涅大學士落座,然後跟白狼騎說:「你也坐下吧。」

白狼騎:「好的,陛下。」

加涅大學士已經坐在尼祿右側首席,國防科技大臣也推開桌上稅務官的屁股,在右側第二席落座。

葉斯廷是秘書官,一如既往向侍官借了凳子,在尼祿後方的牆角處安靜坐下。

騎士便轉身走向左側首席。

這個座位離尼祿最近,方便在緊急情況下及時護衛尼祿周全。

然而,當白狼騎準備拉開左側首席的椅子時。

側方同時伸出兩隻手,也抓住了這把椅子。

白狼騎:「……」

阿撒迦:「……」

海德里希:「……」

加涅大學士正在跟尼祿商議:「陛下,我聽聞德爾斐星系的教眾正在***抗議,想把德爾斐駐防部隊逐出,並求取德爾斐及周邊星系的星系自治權。信徒來自陛下統御的各大領星,政治訴求不會如此強烈,想必又是紅衣主教在背後挑唆。」

尼祿皺了皺眉。

他現在只要聽見德爾斐,腦袋就會微微作痛,也不知是上回險些身死德爾斐的後遺症,還是那個詭譎莫名的聖洛斐斯留下的陰影。

想起上回部下報告聖子失蹤,尼祿問:「聖子殿下現在身在何

處?」

「敬稟陛下,聖子殿下早已回歸聖殿,照常履行聖職。」

「……吱嘎。」

左側首席的椅子發出輕微細響。

葉斯廷目光從光屏上抬起。

三個人立在椅子後方,誰也不說話,但手裏卻都在暗暗用勁。

一張平平無奇的宮廷座椅,在他們手中發出瀕臨散架的呻yin。

「紅衣主教已經不是第一次利用平民要挾皇室了。」

尼祿冷笑,「德爾斐在星律中屬自治區域,但居然想將周圍的資源星系也納入聖殿的管轄範疇,聖殿是準備在帝國內部再建一個宗主國么?」

加涅低聲:「聖殿一直都在利用聖子殿下的影響力。若不是聖子殿下誕生於德爾斐,又長久居住在聖山,他們不可能如此猖獗。」

「吱嘎吱嘎——」

椅背出現一條細細裂縫。

阿撒迦眉眼微沉,小臂上結實的肌肉塊塊隆起。

他知道自己在尼祿眼中的分量,肯定比不上另外兩個人,但他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特別想挨着主人坐,或許跟他蠢蠢欲動的易感期依戀有關。

然而隨之而來的,就是白狼騎盔甲的低沉「嗡嗡」聲——

騎士將盔甲動力提升了一個量級,也緊緊攥着椅背,寸步不讓。

葉斯廷:「……」

他皺眉凝視相持不下的三人,眸中閃過一絲狐疑。

上回在療養院時,他們三人間也是這樣不友好。

可如果純粹是為了爭名逐利,連一個席位都捨不得放手,就太誇張了。

目光掠過白狼騎時,他又覺得自己的猜測過於荒謬。

便暗自搖頭,將這個念頭壓制下去。

「我確實有過整頓完大貴族,就着手解決這批紅衣主教的想法。」

尼祿沉眸思忖,「德爾斐雖然沒有軍隊,但由卡厄西斯皇室一手扶持起來的貴族,跟在帝國根深蒂固的宗教勢力完全沒有可比性。要想對聖殿動手,免不了要傷筋動骨……」

更重要的是,帝國沒有餘裕再來一場戰爭了。

……該死。難道要就此忍耐退讓,直到蟲族戰爭結束嗎?

他正兀自煩心,就聽耳邊「咔」地一聲脆響。

驚愕回頭時,就見自己左側首席的木質椅子,從中間生生辟出一條裂縫。

尼祿簡直大型迷惑:「……你們在做什麼?」

方才還緊攥椅背不放的海德里希,卻在尼祿視線掃來以前,就早早鬆開手,面無表情地後退幾步。

於是,白狼騎和阿撒迦一人一邊,手裏抓着開裂的椅背,幾近無措地迎接主人的目光。

「或許是上次在訓練場還未分勝負,今日想在陛下面前分出高下吧。」

海德里希淡淡回答,語氣神態極盡自然。

「畢竟無論騎士閣下還是首領大人,作戰能力都位列帝國前十,可以理解時刻想要切磋的心情——哪怕是在陛下的御前會議中?」

白狼騎慌了,撲通一下單膝跪地,眼燈微微閃爍:

「……不,陛下,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阿撒迦更慌。

他只是想挨尼祿近一些,從沒想過會發展成這樣。

眼看又要惹主人生氣,他手裏握着開裂的椅背,竟然在試圖往回拼。可是椅背已經微微變形,不管他怎麼努力,都再也拼不回去了。

他垂下頭,失魂落魄地站着,像個等着被罰的委屈大狗。

尼祿深吸一口氣。

他的腦袋還在為德爾斐的事發疼,現下被他倆氣得更疼。

但還沒出聲,就聽見坐在牆邊的葉斯廷,輕飄飄說了一句:

「我看元帥大人倒是樂在其中呢。或許比起御前會議,觀看兩位閣下相爭更讓您覺得有趣?不然您應該不會專註觀察許久,不是嗎?」

海德里希驟然回頭,藍眸中幾乎像能射出冰刀:

「您的言下之意是一項相當嚴重的指控,秘書官閣下。如果您認為我有意攛掇陛下的部屬內訌,請您向審判庭正式提出調查申請,並且對自己的所有發言負責。」

國防科技大臣見氣氛不對,趕緊想辦法打圓場:

「額,咳咳、我想應該也不是這個意思……」

葉斯廷狐狸眼彎彎,唇角溫和勾翹:

「既然如此,陛下剛才談論到哪個議題了,元帥大人?」

海德里希:「……」

「……還不趕緊落座。」

尼祿扶着額,咬牙切齒低聲道。

他們在葉斯廷和加涅大學士面前鬧騰得歡快,卻讓他這個招攬者實在感到丟人。

「有什麼事,會後再說。」

三個男人知道,小皇帝這是要準備會後算賬,只得默默拉開左側剩餘的空椅子,各自坐下參會。

白狼騎再不敢入座,索性還是立在尼祿身後,寸步不離地守衛着。

德爾斐的事情討論過好幾輪,一直沒能議出能令尼祿滿意的應對辦法,最終只能選擇冷處理。

接下來是稅務官算好錨點的總開支,從桌上爬下來報告,於是針對錨點的覆蓋範圍和軍事訓練,眾人又集中討論。

等時針轉過中午12點,尼祿命侍官送進午餐,午餐結束后又一個小時,才將帝國近期的內政改革方案確定完畢。

「諸卿辛苦。」尼祿整理桌面的光子筆和光屏,「如無緊急事務,下次御前會議,會在下周同一時間舉行。」

眾人起身向尼祿致禮,然後準備離開議事廳。

葉斯廷收起光屏,望向尼祿左側的幾個男人。

他很想確認一件事。

但這件事確實荒唐,因此他每次想起,都不禁暗自皺眉,將想法徹底打消。

葉斯廷在議事廳整理會議記錄時,尼祿已被白狼騎抱着離開。

來到議事廳門前時,銀髮皇帝卻見加涅大學士等在門口,躊躇不決,像是很想跟他說什麼。

尼祿:「老師,您還有話要說嗎?」

加涅大學士定了定神,突然躬身致意,喃喃着說:

「陛下,我心知這是皇家內務,由我提出,實在太過僭越……」

尼祿淡淡地:「無妨。我既然已經沒有直系親屬,而老師又侍奉家族多年,執管皇家內務,沒有任何不妥。」

加涅看他神情淡淡,心裏又開始暗暗抽痛。

但他明白,當今整個帝國,也就只有他有資格提出這種諫言了。

「陛下,如今帝國境內已基本平定,您統御的軍隊又在茁壯發展……」

他說著說著,有些結巴起來,顯然確實不太習慣置喙這方面內務,「我在想……帝國的君後事務,其實也是時候該提上日程了……」

尼祿愣了一下,顯然並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聽到有關帝國君后的諫言。

他正要開口回答,卻感覺白狼騎的手臂猛地收緊,不由奇怪地回頭看了騎士一眼。

卻見騎士姿態正常,只表情隱藏在頭盔後方,看不清楚。

「陛下,德爾斐刺殺事件在帝國造成的亂象,已充分展示皇室血脈的重要意義。」

加涅大學士望着小皇帝,神情極其認真,「我本想在您度過分化期以後,再找時機向您諫言……但皇室血脈的延續問題,確實時常讓我感到焦灼不堪。

「卡厄西斯家族自統治帝國伊始,從未有過皇室只剩下一名後代的情況

,否則延續血脈的重任,本來不應該只壓在您一人身上……」

他闡述得十分艱難,說完后,就想顫巍巍地單膝跪下去。

對未分化的尼祿說這些話,他甚至有種道德綁架小皇帝的負罪感。

可身為大學士,他的職責就是無論何時,都必須向陛下提出有利帝國發展的諫言。

尼祿制止他:「老師,先起來。」

加涅低着頭,不太敢看他。

皇室婚姻從來不如平民自由。

ao的高匹配度,通常意味着穩固的帝后關係、優秀的卡厄西斯王儲,而這兩項是君主的重要職責,必須無條件排在自由意志之前。

他輔佐過三代王儲,年輕王儲大多衝動好戰,不願意被婚姻的條條框框束縛,也更不喜歡與一個強塞給自己的oga共度餘生。

所以早期多會叛逆反抗,直到被上一代帝王按着頭接受為止。

倘若卡厄西斯家的皇子皇女們還活着……

他不由再次感到心酸。

那尼祿大概率不會是王儲和君主,而是一個統御廣闊領星的親王。

親王的婚姻自由度自然比帝國君主高得多,他完全有時間接觸和感受真正的愛情,並在兄姐們的祝福中,跟自己真心喜愛的oga步入婚姻殿堂。

「我明白您的意思。」

尼祿打斷了帝師的思緒。

出乎意料的是,尼祿的嗓音中沒有厭煩、抗拒和排斥,只有例行公事般的平和。

「為帝國誕下健康強壯的王儲,本就是作為君主的責任。但現在我的分化期還未來臨,應該是暫時無法繁衍子嗣的。老師有什麼建議嗎?」

加涅大學士一愣,趕忙說:「陛下,雖然您尚未分化,但您的腺體已經開始發育,可以提取出濃度較低的alpha信息素。

「我建議,先使用您的信息素進行匹配,在帝國婚配期的oga中確定君後人選。等到您的分化期結束,您就可以立刻舉辦帝國婚禮。」

「好,可以。」

尼祿說。

他能感覺白狼騎的手臂越收越緊,甚至還在微微發抖,不由奇怪地扭了扭身子。

「老師,您願意全權負責這件事嗎?我沒有挑選君后的經驗,家族也沒來得及傳授於我,只能全靠您來操持了。」

加涅大學士聞言,深深俯跪下去。

他不顧尼祿再三提示他起身,只垂着白髮蒼蒼的頭顱,聲音微微沙啞:

「陛下,能擁有您的無上信任,我……我深感榮幸……」

「還有一點,」尼祿想起什麼,「不要大張旗鼓宣傳。確定君後人選后,也暫時不要聲張。一切等我順利分化后再議。」

加涅大學士的諫言的確點醒了尼祿。

葉斯廷的身份待議,但他的確沒有皇室血統,自己仍然是卡厄西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

早先他寫遺詔給加涅,表明如果自己意外身亡,就把帝國交給狼騎軍團。

但德爾斐事件暴露的事實是,對帝國貴族領主而言,卡厄西斯正統的重要性異乎尋常,全憑一紙遺詔,確實很難壓得住剛被鎮壓的大貴族。

如果有可能,他當然希望自己能給帝國留下子嗣。

就算未來他因為瘋症或戰爭死去,狼騎軍團和他的直轄軍隊,將會繼續效忠他的王儲。

只要有正統繼承人,帝國貴族再怎樣興風作浪,也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順。

但最令人頭疼的是,他的分化期是跟蟲族戰爭同步進行的,很難保證他不會先在抵抗蟲族時死去。

加涅現在就開始挑選他的伴侶,自然是明智的。

但為了不讓那個素未謀面的無辜oga,在他戰死

后不但守一輩子活寡,還可能成為眾多勢力爭搶的工具,尼祿決定先讓此事秘密進行。

加涅再次深深俯首:「謹遵您的意願,陛下。」

尼祿目送老帝師離開,才不由踢了踢小腿,瞪圓紅眸看白狼騎:

「喘不過氣來了,笨狼。」

白狼騎慌忙將收緊的手臂鬆開。

但他低垂着眼燈,並沒有像往日那樣一迭聲致歉,而是默默環抱住小主人,緩步登上等候在殿前的穿梭艇。

他如此失魂落魄,因此甚至沒注意到,在門柱後方露出的元帥斗篷一角,以及更遠處蹲伏在石階後方的高大身影。

尼祿處理完一整天的公務,便讓白狼騎幫他洗漱更衣。

他穿着柔軟的睡袍,盤着腿坐在洗手台的軟墊上,紅眸困得眯成一雙細縫。

騎士則捧着小主人的臉蛋,小心翼翼地給他刷牙。

而直到此時,尼祿才突然想起,騎士今天好像一句話也沒說。

「你今天……」

尼祿含着滿口泡沫,白狼騎遞來水杯讓他漱口,他才得以順暢地說下去,「你今天有心事?」

白狼騎低下頭清洗杯子:「沒有,陛下。」

尼祿光聽語調就知道他撒謊。

而對付不誠實的笨狼,他自有一套「逼供」方法。

但這一次,他的指尖才剛摸到頭盔後方的卸甲按鈕,手腕就被騎士輕輕攥住。

「……陛下,」騎士的聲音在頭盔里略顯低啞,跟往日聽起來的聲線不太一樣,「只有這一次……只有這一次放過我吧。我現在的表情或許會很難看,我並不想讓您看到。」

尼祿皺起眉,又盯了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燈一會兒。

但他很快收回手:「好。我當然會尊重你的意願。」

「感謝您,陛下。」

白狼騎把他抱到大床上,俯身拉好被子,又去關房間的燈。

王都正值雨季,窗外在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讓房間內的氛圍莫名靜謐。

尼祿可能覺得黑暗會讓騎士打開心扉,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就翻身滾到床邊。

他碰碰坐在床邊的騎士膝蓋,用氣聲說:

「阿列克謝,跟我一塊睡。」

可白狼騎卻沉默着不動。

被小主人又碰了兩下膝蓋,他才俯身過來,把掀起的被角重新掖好。

「這並不公平。」尼祿生氣道,「在東境時我什麼都告訴你,但該輪到你傾訴時,你卻對我一言不發。」

「……陛下,請您寬恕。」良久,騎士才在黑暗中低低開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起今天御前會議的鬧劇,依舊覺得面上無光罷了。」

「你說搶椅子的事?」尼祿還想問白狼騎怎麼回事,可對方明顯情緒低落,讓小皇帝又把話咽了回去,「我又沒有懲罰你。你為什麼在意這麼久呢?」

「……不,不僅僅是蒙羞。現在突然清醒過來,我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

白狼騎的聲線更低,甚至輕輕地笑了起來,「說到底,我們之間的這些賭氣爭鬥,其實並沒有什麼很大的意義。對我來說是這樣,對同為alpha的他們來說,也一樣如此。」

……怎麼會突然扯上alpha?

尼祿只覺心中疑慮更深。

可之後的騎士便守口如瓶,再也不願傾訴更多。

尼祿忙了一天的政務,精力也不能再支撐更久,追問無果,就埋進枕頭裏睡著了。

白狼騎安靜坐在床邊看他,像黑暗裏靜默守護的雕塑。

午夜,王都的雨勢依舊不減。

海德里希遲遲無法進入工作狀態,索性倚在窗側,看街道上來回行駛的

穿梭艇。

不知道為什麼,從早上的御前會議後到現在,他一直覺得喉間微微發苦。

男人拉開一旁的抽屜,抽屜里是早先他與大貴族逢場作戲時,旁人送給他的禮盒香煙。

海德里希家族的將領煙酒不沾,素日也慣於嚴苛律己,只為保持最清醒的頭腦。

但今晚,他的確需要一些東西麻痹情緒。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捏開煙盒。

男人低下頭,薄唇銜住濾嘴,然後「嚓」地一聲,在黑暗中點亮打火機。

燃燒的煙絲,卻讓他感到更加苦澀。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

他們與尼祿的距離看似近在咫尺,實際遙隔星河。

這樣的距離,甚至不能靠努力、忠誠、心機,或是碾壓情敵的爭鬥就可以拉近。

而是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只有斬釘截鐵般的絕無可能。

這件事,海德里希從動心起就明白,可他還是無可抑制地被太陽吸引,並在向烈火墜落時甘之如飴。

飽受愛火折磨的信徒,在絕境處滋生幻想。

總以為自己是最特殊的,是帝國最懂他的,是能被親手託付執劍人重任,與他並肩前行的唯一人選。

但是到頭來,加涅大學士一句「帝國君后」,就能將他滿腔妄念澆滅。

再接近又能如何。

他永遠都不能奪走那個他最想要的位置。

那個——真正可以深深凝視那雙熾熱紅瞳,吮吻那豐糜濕潤的唇瓣,並且如果此生有幸,還能聽少年在耳畔笨拙吐露愛語的位置。

海德里希冷眸微斂,指間的煙蒂抖落一層薄灰。

……真該死。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能淪落到妒忌自己的親生妹妹——

她生來是oga,雖然腺體受損,但仍然可以被加涅大學士納為信息素匹配的候選人。

而他——一個成熟的alpha,連能被考慮的可能性都是零。

男人在桌上用力按熄第五支煙時,王都訓練場的燈光也徹夜未熄。

「……已經可以了吧!!要死人了,要死人了長官!!」

帝國權杖的士兵齊齊貼在牆根處,像一群被提溜起來準備挨刀子的烤雞。

訓練場中央,阿撒迦正將第三百二十一個被打飛上天的戰友接住。

身為特種戰士,日常體能訓練自然跟機甲戰鬥訓練一樣嚴苛。

阿撒迦是新任的帝國最高總教官,需要短時間內研究出一整套培養尖兵部隊的作訓方案,帝國權杖的戰友們也踴躍報名成為他的陪練。

但今天的訓練強度完全不一樣。

戰友們起初以為是訓練摸魚被發現了,首領在故意責罰他們;

但後來發現,阿撒迦根本不是有意折磨。

而是因為今天心不在焉,導致沒控制住那怪物一樣的力量。

「……現在幾點了?」

男人像是如夢初醒,回頭去看訓練場的全息時鐘。

一整天的高壓對練讓訓練場躺了一地士兵,卻只讓阿撒迦出了不少汗,便抬手扯掉身上的迷彩背心,用來當抹布胡亂擦臉。

帝國殺神那具彷彿生來就為了搏鬥的完美軀體,自結實的公狗腰間一路延伸出神秘金紋,每一塊活動的肌肉都堅硬滾燙,如同蘊藏無限爆發力。

他沒注意到士兵們羨慕嫉妒的眼神,只抬眼確認過時間,便低聲朝自己的士兵道:

「抱歉,我沒注意時間。你們回去吧。別讓家人着急。」

部下們互相對視一眼,能動的把不能動的攙起,就開始三步一回頭地往訓練場外走。

帝國權杖作為尼祿手中最鋒利的尖

刀,經常需要承擔最危險的前線突擊任務,數百次死裏逃生,全靠對首領和彼此交託後背的信賴。

他們發現,雖然自己的首領不愛開口說話,戰場上完全就是個說一不二的黑面戰神,但對待包括部下在內的帝***人卻極好,每次都為戰友們墊后不說,私下還時常會流露出細心溫厚的一面。

「長官今天怎麼回事?是不是失戀了?」

「開玩笑吧……那可是砍瓜切菜追殺蠍尾的阿撒迦耶,你以為都像你小子這樣,沉迷世俗慾望不能自拔?」

踉踉蹌蹌離開的士兵們偷偷回頭。

訓練場裏的人正在逐漸散去,阿撒迦卻仍然沒有離開。

他的寬肩上掛着破抹布一樣的背心,一個人坐在場內的台階上,低着頭,對着手裏一個空蕩蕩的絲絨盒子出神。

戰場上對敵人抽骨喋血的帝國殺神,此時的背影,卻顯得黯然又落寞。

「……嗯,肯定是失戀了。」

「……嗯,很有可能。」

阿撒迦望着手裏的空盒子,想起這是他為了讓主人的薔薇袖扣有配得上的容器,咬牙預支一個月新兵補貼買回來的。

如今他買回的絲絨盒子還在,偷偷撿的袖扣卻已經物歸原主。

到頭來,不屬於他的終究不會留下。

能留下來的,也就只有他那無所依歸的一腔愛慕了。

他心裏十分難過,但又心知自己其實連難過的資格都沒有,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種,讓他看起來更加可悲。

王都的雨水徹夜未停。

而葉斯廷離開仍亮着燈的訓練場,搭上了返回府邸的穿梭艇。

……所以。

他在御前會議上那個極盡荒謬的猜測,大概率就是真的。

白髮秘書官望着艙外的夜雨,想起今天看見那三人失魂落魄離開的模樣,唇角的弧度未減,卻已開始暗中磨牙。

很好。

……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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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帝王A分化成Omega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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