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夜晚，顧寧換上了宓氏姐妹提供的高檔睡衣。

園長和顧寧被安置在一所大型酒店中，房間相鄰。

據宓夏然描述，這棟樓都是她家的，所以喜歡哪間自由選擇就好。

顧寧：資本家的嘴臉有時讓我面目全非。

顧寧留下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這個叫做「休息區」的地方，不管是人還是建築，都透露了一種與外界世界格格不入的氛圍。

而在外面的時候，顧寧雖說也能看到其他居民的活動，但是因為建築設計的原因，人與人之間幾乎很難有機會交流，似乎每個場所的人有一種天然的屏障。

顧寧曾試圖與其他人對話——比如她經常關顧的早餐店大爺。

但很可惜的是，早餐店大爺不是忙碌地做自己的事，就是來來去去幾句話。

「你來啦。」

「別打擾我，我在忙。」

「收費在上面寫着，自己看。」

時間一久，顧寧自然察覺到不對勁。

如果不是與幼兒園的人對話，她甚至有種自己呆在什麼遊戲世界的錯覺。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顧寧發自內心產生寒意。

缸中之腦嗎？【注】

最初知道這個說法時，顧寧有認真思考過，如果自己所在的世界真的是虛構的，那該怎麼辦？

後來她得出一個結論。

該幹嘛幹嘛。

人是感官動物，管它虛不虛構，接收到的感覺是真的。

有句話說的好，改變不了的事情只能選擇包容和接受，否則就是毀滅。

顧寧一向是一個能很快適應新環境並調整戰略的人。

但是，在休息區，外界的僵硬感就消失了。

這裏的居民性格鮮活，不管是白天搭訕她的男人，還是小攤的老闆。

剛進休息區時，顧寧甚至注意到在一對男女發生了爭吵，然後女人情緒激動下扇了男人一巴掌。

這些生活化的細節讓顧寧決定答應宓冬亦留下來。

「咚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

顧寧走過去用監控看了看，站在門外的是宓冬亦。

「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想着來問問你有什麼需要的嗎？畢竟，女孩子總有些不太方便的地方嘛。」

宓冬亦和善地問道。

「沒有，不過，你要不進來坐坐？」

「可以嗎？」宓冬亦有些驚喜，「那我就進來了。」

顧寧頷首。

「這個地方的管轄者是誰？」

寬闊的陽台上，擺着一套高級多功能桌台，顧寧和宓冬亦各坐一邊。

「沒有管轄者，大家各憑實力活下來。」

宓冬亦優雅地坐在椅子上，即使是晚上，她也依舊保持着一絲不苟的妝容，得體的服飾，外面的燈光打在她臉上，一半陰暗，一半光彩。

完全的叢林法則嗎？

顧寧也不算太意外，這裏的人都給她一種不好惹的感覺。

她暗暗觀察宓冬亦的氣質，卻很難推斷出對方究竟是做什麼工作。

宓冬亦看起來很複雜。

兩人只是淺淺的交流了一下，宓冬亦就告別了。

宓冬亦離開沒多久，顧寧就發現了她的包遺忘在了陽台，連忙出門追上去。

瑰麗的走廊上，顧寧看到宓冬亦剛進了轉角處。

太好了，人還沒走遠。

顧寧加快步伐。

還沒走到盡頭，宓冬亦的聲音就讓她停下了腳步。

「我不是說了嗎？你要是想在這裏呆下去，就不要拒絕我叫你陪的人！」

宓冬亦白天對顧寧溫柔的語氣完全變了，嚴厲又尖銳。

顧寧意識到對方可能在訓人，擔心撞上尷尬的場面，打算結束后再進去。

「宓姐……可，可不可以再給我一些時間適應一下？」怯生生的女聲響起。

「呵，能來這個世界的人能是什麼貨色，少和我裝。」

即使對面的女孩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宓冬亦也無動於衷。

「你要是還想要我的庇護，就去給我接客！打探情報聽到沒有！」

聽到這話，顧寧不由睜大了雙眼。

宓冬亦是……老鴇？

而且目前聽來，還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

「你又憑什麼命令我，大家都是平常人！」女孩見宓冬亦不為所動，語氣怨恨。

宓冬亦臉皮都沒動一下，「既然如此，明天就帶上你的垃圾給我滾蛋。」

女孩見到宓冬亦這麼說，又立刻改回了可憐的表情，「對不起，宓姐，我錯了……我之後一定會聽你的話！」

「希望你說到做到。」

女孩離開后，顧寧拿着宓冬亦的包，有些不太敢進去。

「出來吧。」宓冬亦慵懶的聲音響起。

顧寧有些尷尬地從轉角處走出來。

「那個……你的包忘拿了。」

看清偷聽的人是誰后，宓冬亦瞳孔放大了一下，語氣也瞬間變了，下意識掛上微笑。

「哎呀，瞧我這粗心大意的，真是麻煩你了。」

宓冬亦也有些尷尬，沒想到被顧寧撞上了。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聊聊？」

顧寧同意了。

頂層的餐廳內，這個點已經沒有人了，但宓冬亦吩咐了一下，立刻就有廚師為她們提供新鮮的食物。

兩人依舊是在露天陽台上，吹着夜風。

這個高度能把整個休息區燈紅酒綠的畫面看得一清二楚。

「介意我抽一支嗎？」宓冬亦拿出了雪茄，詢問道。

顧寧猶豫了一下，「不介意。」

宓冬亦笑了笑，只是手指夾着雪茄，沒有點燃。

顧寧突然冒出了一個場景——

也許平時，宓冬亦也是像現在這樣，站在最高處，手指夾着一根點燃的雪茄，冷靜地對下屬發號施令。

「你想，你應該能猜出來我是做什麼的吧？」

顧寧點頭。

宓冬亦轉頭看向顧寧，「不管怎麼樣，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不要告訴宓夏然。」

她的眼神帶着懇求。

顧寧想，她沒有理由拒絕。

見到顧寧點頭，宓冬亦才鬆了一口氣。

她出神地看着外面的場景，一會兒，突然開口，娓娓道來往事。

宓冬亦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才十七歲，和已經懷孕的母親。

十七歲的女孩，在這樣一個混亂無序的世界，不管再聰明，生存也十分艱難。

她為了能讓母親活下去，做過娼/妓，常常周旋在多個勢力的領頭人旁邊。

她的母親是個瘋子，曾經一把火燒掉了一棟樓，因為死傷慘重，上了新聞頭條，母親被判了死刑。

但鑒於懷孕，死刑延期了。

宓冬亦那段日子並不好過，她幹了很多骯髒的事，但是不管怎麼說，她活過來了。

在這個所有人手上都不幹凈的世界，人性和底線簡直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她還有了自己的事業，也就是做一個類似古代老鴇一樣的角色。

並且有了一起合作的好友。

好友在來這個地方之前就是娼/妓，對於做這種事簡直輕車熟路。

然而，好景不長，

因為利益分配糾紛，好友背叛了她，把她的積分一卷而空。

那個月，妹妹出生了，母親死了，死在了冬天。

宓冬亦給妹妹起名叫夏然。

她那時什麼事都做，只要能活下去。

幾年後她熬出了頭，勢力終於有了起色。

而她還活着，並把妹妹獨立撫養到大。

「現在，有些新人初來乍到，我也會提供相應的庇護，不過是有條件的。」宓冬亦淡淡地說道。

因為宓夏然提到過園長對她的警告，宓冬亦在講訴往事的時候下意識隱去了副本的部分。

顧寧聽完，忍不住說道：「你難道沒有想過金盆洗手嗎？」

宓冬亦看了一眼顧寧，彷彿她說了多麼天真的話。

「金盆洗手？在這個地方，沒人會有道德，畢竟，有道德的人也不會來這。」她眼神嘲諷。

這是什麼罪犯流落地嗎？

顧寧冒出這個念頭。

她也下意識提高了對這個所謂「休息區」的警惕。

「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送你。」宓冬亦關切地說道。

顧寧對於宓冬亦過於殷勤的態度總有種怪怪的不適。

「謝謝，不用了，我記得路線。」

電梯的門口直對陽台的位置。

顧寧站在電梯裏，合上門的時候，她看到宓冬亦點燃了雪茄。

煙霧逐漸模糊了宓冬亦姣好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顧寧想到該怎麼描述宓冬亦給她的感覺了。

光鮮的外表下，內在早已腐朽糜爛。

重新回到了所住的樓層，顧寧再次聽到那個熟悉的女孩的聲音。

「其實呆在這裏沒什麼不好的，至少活下去的機會也多。」

「你原本不是這樣的！」之前被宓冬亦呵斥的女孩氣惱地說。

「是嘛……」

顧寧走出了電梯，才發現過道站在兩個女人。

一個打扮樸素，一個穿着艷麗。

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那個是與宓冬亦爭執的女人。

對方見有人來了，瞪了艷麗打扮的女人就憤憤離開了。

顧寧看着留下的女人。

女人也注意到她了，懶懶地用上挑的眼角勾了顧寧一眼，緩緩掏出一支煙。

「你這樣有沒有後悔？」顧寧問。

那個女人聽后，塗著鮮紅口紅的嘴角微微勾起，點燃香煙淺吸了一口，悠悠地說：

「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不得已的，我是自願的。」【注2】

同一時間的酒館。

一名瘦小帶着眼鏡的男人等了一天一夜后，終於徹底地確認孫奇志已經死了。

他低頭看着桌子，裝着酒的玻璃杯反光，倒映出微紅的眼眶。

他在悼念，悼念這個世界唯一的兄弟。

這很正常。

他告訴自己。

這可是幼兒園副本。

「聽說了嗎？有兩個幼兒園副本的npc出來了，而且，有個還是園長！」

「什麼？npc現在也可以進入玩家休息區了嗎？」

「不知道啊，目前沒見他們有什麼動作，看起來，園長還蠻在意那個女npc的，有一說一，那女的長得還蠻正。」

「嘖嘖，不會他們這種怪物也會泡妹了吧？」

「哈哈哈哈哈——」

男人耳邊傳來隔壁桌的幾句對話。

他若有所思。

園長很在意的npc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