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再見，小朋友。」

「顧姐姐再見。」

顧寧迎來了第一個離校的小朋友，她對這種粉雕玉琢的小孩一直沒有抵抗力，尤其是她乖乖地用那雙水汪汪的雙眼仰頭看你，然後奶聲奶氣地喊姐姐的時候。

顧寧心都要化了。

「爸爸，我想起我好像把橡皮擦忘在教室裏面了。」就差一步走出校門時，小女孩看向牽着她的手的男人說。

男人似乎僵硬了一下「橡皮擦不可以明天再拿嗎？」

「可是那是我最喜歡的橡皮擦，我每晚都要用到它，它長得像鉛筆一樣，可好看啦。」

小女孩聽了，似乎有些不高興，嘟起了小嘴，一邊說一邊比劃。

男人似乎想要反駁什麼，但是隨後又忍下來了「好，我們現在回到教室里拿。」

顧寧沒忍住，稍微插嘴安慰道「小朋友有時候很執着，有些小事對於大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孩子來說卻很重要。」

「姐姐，你真好……」小女孩抬頭，感激地看向顧寧，隨後示意顧寧低下頭來。

要對她說什麼悄悄話嗎？

顧寧半蹲下來，俯身側耳做出傾聽狀，給小朋友營造一種親近溫柔感。

「吧唧——」

小女孩重重地親了顧寧一口，表情有些忸怩，但眼睛亮晶晶地說「這是給姐姐的禮物！」

「謝謝你呀，我很喜歡。」顧寧平視小女孩的眼睛，笑着說。

男人神色有些不耐煩，一把抓過了小女孩的手。

「不是說橡皮擦落在教室了嗎？現在去拿吧。」

「好吧…」

小女孩被拽走了。

*

教學樓的長廊上空蕩蕩的，現在是放學時間。

男人一邊牽着女孩，一邊警惕地四處張望。

「下午好，這位家長。」

一句溫和地聲音從後面傳入，在空曠的走廊上顯得格外清晰。

明明是輕輕的語氣，男人的身體卻瞬間僵硬，他沒有回頭，或者說，根本不敢回頭。

他感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着「危險」，寒毛不由自主立起來。

「噠，噠，噠……」

腳步聲逐漸逼近。

玩家總結保命技巧第一條：遇到有人在背後打招呼，千萬不要回應，不要回頭，立刻跑。

「噠，噠…」

身後的人越來越近，聲音似乎近在腦後……

男人想起了自己花大錢在交易所買的攻略，不由得咬緊了牙，想鬆開小女孩的手，卻錯愕地發現，自己作為一個成年人，卻連一個四歲小孩子的手都掙扎不開。

他原本是主動握着小女孩的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他被女孩抓着……

「爸爸，你怎麼啦？」

女孩抬頭，依舊是天真無邪的表情看着他，眼睛卻不似剛才般懵懂，帶着明晃晃地惡意。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此時周老師，不，園長步履優雅輕鬆，面帶微笑地走到前面，轉身面向男人。

男人嘴巴張開又合上，他的瞳孔不由放大，其中園長的倒影也越來越清晰。

「按照規定，現在可不是待在教學區的時間哦。」園長的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達到了一個人類不可能做出來的角度，就像動漫畫出來一樣。

這時男人猛然想到，為什麼這個教學樓如此靜謐。

「啊——」

男人的手掌被女孩扭到一個正常人達不到的角度，他疼到全身發抖，想要掙脫逃跑。

事實上，他除了嘴，什麼也動不了，眼裏充斥了絕望。

「咯咯咯…真有意思…」小女孩像玩娃娃一樣，一根一根把男人的手指扭曲，發出「咔」的聲音。

十指連心，鑽心的痛讓男人的臉原本黝黑的臉都煞白起來，一滴一滴冷汗從皮膚上滾落。

他看着緩緩抬起手的園長，知道今天是必死無疑了。

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時間會格外漫長。

男人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是個普通人的時光。

那時候他還是個學生，由奶奶養育到大，他是班裏成績最好的學生之一，學校的獎狀貼滿了他們家一面土牆。

他瘦的像猴子一樣，常年暴晒在太陽下，皮膚被曬脫了皮又重新長好，黑紅黑紅的。

那時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好好讀書，帶奶奶走出這座大山。

後來是怎麼變的呢？

對了，那時候班裏有名同學丟了一塊很貴的手錶，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班裏最窮，所以都把懷疑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他面對這些目光一句漲紅了臉，卻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因為，他的書包里真的藏了他從同桌那偷來的十塊錢——他只是太渴望錢了。

他最後被強迫搜身，老師拿着那十塊錢，同桌那驚訝的表情更是讓他無從辯駁。

後來，他被罰站在教室外面。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強又好面子，於是他偷偷跑了出去。

在巷子裏，他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大哥，大哥請了他喝他從來沒喝過的飲料。

先是和那群所謂「社會人」收同學的保護費，接着是搶劫路人的東西，最後□□了對他高高在上的女生，他一步一步墮落，無人約束他。

他運氣很好，幾次躲過了抓捕。

就在男人沾沾自喜時，他被送到了這個恢詭譎怪的世界。

不知從何而來的系統告訴他，要想活命，就得以玩家的身份不斷在各種副本中活下去，幼兒園是他闖過的第四個世界。

「明明，吃飯啦。」

男人恍惚中似乎聽到了奶奶的話，那是他每每在外面玩太久，奶奶都會在村裡對着山裡喊的話。

一直到他來這個世界前，奶奶都以為他還是那個從來不用她操心，引以為傲的好孩子。

對了，他叫李明。

名字就和那對稀里糊塗的男女一樣，也是在把剛出生的他扔給了老人後，隨口一說。

*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聞聲而來的顧寧跑了過來。

自從第一位家長折回去后，第二位一直沒出現，明明是正常的放學時間，保安亭四周又無人，等了一小時后，顧寧忍不住想去看看情況。

進入離保安亭最近的教學樓，顧寧看到了二樓熟悉的身影，便想上樓詢問一下。

還沒踩完樓梯，顧寧就聽到了一聲慘叫，立刻跑了過去。

「是啊，這位家長你沒事吧？」

周老師站在家長的對面，也顰眉關切問道。

「我爸爸剛剛不小心被門夾到手啦！」小女孩仰頭大聲回答。

「那，要不要送去醫院啊？」顧寧小心翼翼提出建議。

她發現眼前的家長就是剛剛要回來拿東西的家長。

怪不得樓梯聽聲音感覺這麼耳熟。

瞧瞧，臉都疼白了…

「我需要！」

李明眼中爆發出希望。

即使他不知道眼前保安到底有什麼玄機，但是他可以明顯感受到園長和那個所謂的小女孩對這個門衛態度的不同。

幾次在絕境中逃生的他一向很會抓住機遇。

「這樣吧，我先送他去醫院，你還有工作要去做。」周老師誠懇地主動提出善後。

多麼體貼的男人啊！

簡直就是人美心善！

聽到這話，顧寧用欣賞的眼神看了周老師一眼。

周老師垂眸，睫毛輕顫，似乎被顧寧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孩抬頭看看周老師，又看了看顧寧，捂嘴發出「呲呲」的偷笑。

「對了，我想問一下，不是已經放學了嗎？怎麼遲遲沒有見到有家長從我那離開啊？」

「噢，是這樣的…」周老師停頓了一下「因為今天是新生入學的日子，很多家長都去參觀學校去了，可能就沒那麼快。」

「原來是這樣啊。」顧寧瞭然點頭，「那周老師知道學校家長的名單嗎？我也好登記統計一下。」

周老師表情僵了一下，隨後繼續溫和解釋「我們的監控會自動捕捉並登記，不需要人工檢查。」

不虧是星際時代！

顧寧點頭「那好。

她在心裏暗暗警醒自己：作為一個冒牌土著，要記得謹言慎行，一些常識方面可不能暴露了！

「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啊。」得知道原因后，顧寧也不久留，轉身準備回到工作崗位。

「等一下！」

李明叫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嗎？」顧寧有些奇怪的回頭。

「這，這位大姐，不，顧同志，您可以送我出門口嗎？」李明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