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面埋伏
陸安平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為老猿修了一座墳,像小山丘一樣大。
墓穴是那個手印改造的,沒有工具,他就用刀一點點地挖,挖得很慢很仔細,挖得自己滿手是血。
封土則是藉助“天地合”的掌力,硬生生把旁邊的一座小土山移了過來。
儘管有“傅立忍精魄”的加持,這一手也讓他躺屍半個時辰才緩過來。
他挖了許多沒有斷根的小松柏,摘滿墳丘,讓它看起來更像一座鬱鬱蔥蔥的小山峰。
他反覆檢查了好幾遍,挖空心思尋找欠缺之處,生怕漏掉什麼。
他想把這座墳修成心中的歸宿。
栽下的每一棵樹都是他為自己種下的根,用手抹平的每一抔土就是今後的故土。
這個世界原本沒有他的故鄉,今後這裏應該就是。
先失大蛟,后失老猿,陸安平失去的不僅僅是兩個朋友,兩個師父,還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初的那一抹溫暖。
就像孩子呱呱墜地時,得到的第一個擁抱。
可陸安平連牠們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妖族肯定是有名字的,只是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問一問。
想到名字,自然也就想到了墓碑。
對啊,還缺一個墓碑啊!
這麼大的事居然現在才想起來,八成就是因為不知道牠們的名字所致。
這碑一定要漂亮,要經得起歲月風雨的侵蝕,要永垂不朽。
他身邊只有兩把老猿留下的刀,沒有別的工具,所以,這塊碑一定要渾然天成。
他在周圍找了半天,也沒有令人滿意的石料。
這裏是殷山,有的是石頭,不急。
就這樣,他一直向東找下去。
夕陽西下,暮色漸濃,晚風吹起滿山寂寥。
不知不覺間,陸安平已經翻過了兩道山嶺,摸過的石頭不計其數。
過了三道嶺時,他覺得是該轉向調頭的時候了,他怕自己好走太遠,找不到回“鄉”的路。
一道潺潺流水聲吸引了他,在一片樺木林中,他找到了一條小溪,月華下猶如一條飄動的絲絛,也像是給他的指引。
他洗了把臉,灌飽肚子,沿着溪流往南走。
不多時,果然發現了驚喜。
激流中,一塊類似心形的大青石瞬間抓住了他的眼球。
這不就是“一片清心”嗎?
石頭很大,可以當個床,憑陸安平的力氣,想撼動它都難。
好在體內還有一個四品強者的精魄。
自從老猿斷氣,到現在,陸安平一句話都沒說,也把時刻都想跳出來說話的“傅立忍”壓製得死死的。
是該讓這個幫手出來透透氣的時候了。
陸安平剛一鬆開禁制,一句謾罵就沖他自己的嘴裏噴出來:“小兔崽子,你不能這樣消耗我的力量,我會散掉的。”
陸安平立刻將戳穿,“死老鬼,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身上的氣運你用的不是很歡實嗎?吃虧的是我。”
“……氣運……氣運怎麼啦,我只是一縷殘魂,你剛才那一手,我得三天才能恢復。”
陸安平可沒時間跟他掰扯,厲聲道:“少煩我,不然我現在就讓你煙消雲散。”
“小兔崽子,我是你爺爺。”
“你姓傅,我姓陸,怎麼可能是爺孫倆。”陸安平口氣篤定。
這小子都知道了?!
“傅立忍”立馬就慫了,他甚至連思考都不敢了,因為他思考的任何內容都要經過陸安平的大腦。
如果讓這小子知道全部真相,自己分分鐘完蛋。
“傅立忍”只得接受攝主的命令,將自己的氣機灌滿陸安平全身。
陸安平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充飽的氣球,渾身都是蠢蠢欲動的力量。
對於一個四品陰神來說,千斤巨石與彈丸無異。
陸安平抓住青石,輕而易舉地就把它扛在背上。
有了“傅立忍”的助力,回去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他正一邊走一邊琢磨墓志銘該怎麼寫,無意間一抬頭,突然發現墳墓方向有火光閃動,火勢很大,隱約可以看見有許多晃動的人影。
“靈官”二字迅速浮現在腦海里。
但陸安平的第一反應不是逃,他擔心的是老猿的墳。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趕到時,至少有兩百人正在像螞蟻一樣啃噬老猿的墳墓!
墳丘已經被完全扒開,他們正在往下挖……
老猿的一隻腳露在外面,有個人正在往上面綁繩子
陸安平心態頓時炸裂,一股怒火沖頂而出,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吼叫,順手把背上的石頭扔了過去。
但他本身比石頭更快,衝到那個綁繩子的靈官跟前,一刀下去,從天靈蓋一劈到底。
覺得還不解恨,又補了一掌,把已經兩半的人拍成肉泥。
這個時候,他扔過來的石頭才飛到。
這石頭本身就是片狀,飛行中又在飛速自轉,簡直就是一隻大號的飛鐮,瞬間就奪走三二十個靈官的性命。
這一切全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石頭落地碎裂之後,靈官們才弄明白怎麼回事,頓時亂作一團。
此刻,靈官們看到的是一個雙眼血紅,手持雙刀的惡魔。
他周身籠罩着一團殺氣,彷彿能冰凍周圍的空氣,令人膽顫心驚。
手中的雙刀使得毫無章法,但在極快的速度加持下,反而更具殺傷力和威懾力。
所到之處人頭胳膊漫天飛,倒下去的屍體死狀千奇百怪。
靈官們多次企圖組成包圍之勢,均以失敗告終,沒有人能頂得住那兩把刀的胡砍亂劈。
因為這是兩把怒刀。
是被滔天怒火加持過的刀。
此刻,陸安平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這具身體完全讓位給情緒。
他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全部殺光,可就是收不住,怒火需要血的澆灌,仇恨需要死亡的撫慰。
有人求饒,他用刀回答,有人想逃,他用刀阻攔。
他要的是“全殲”,要用這些人的屍體重新為老猿修一座墳!
兩百多人,不到兩刻鐘,全部成了各式各樣殘缺不全的屍體。
即便敵人已經被消滅殆盡,陸安平依舊沒有收束氣機,憋着這口氣,他真的用這兩百多具屍體堆出一座墳,只是墳里沒有老猿。
他把老猿的那把刀插在了墳頂,剩下的一把自己留作紀念。
陸安平把老猿背到一座孤高的山峰之巔,他用“天地合”的掌力做“掃把”,把四周被爆炸摧折的斷樹一股腦全“掃”過來,聚在一起,推成一座柴山。
他把老猿放進柴山,然後點燃。
很快,火勢就被夜風吹大,熊熊火焰高達二三十丈,整座山峰成了一束超級火炬,立於墨色天地之間,幾十里之外都能看得見。
陸安平下到半山腰,撿了一塊石頭,抱刀靜坐。
此刻,這把刀依舊是怒刀。……
城隍使大本營。
正在美夢中的蔡平仁突然被一陣喧嘩聲驚醒,正要發怒,三等靈官杜龍剛好跑進來。
蔡平仁還沒罵出口,杜龍搶先稟報道:“正東方發現一束火光,好像就在爆炸始發區,屬下懷疑是搜索隊燃放的信號火,那裏一定有異常發現。”
未曾想,這個消息令蔡平仁的火氣更大了,“有事為什麼不能用渡鴉傳書,難道都被這些廢物烤吃了嗎?”
杜龍提醒道:“渡鴉也許是被別人烤了。”
蔡平仁心裏一驚:“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半個時辰前屬下收到過李士玄的傳書,說他們發現了一座新修的墳,正在挖掘,之後就再沒消息。”.
蔡平仁坐了起來,“什麼墳要挖這麼久?”
“屬下以為李士玄發現的墓應該是那隻猿妖的,陸安平為猿妖修的。”
蔡平仁挺身而起,“他們已經找到了陸安平?”他連鞋都顧不得穿,赤着腳衝出了大帳。
那是一束細長的火苗,在夜風中不停扭動,不禁令人聯想起細腰歌女的曼妙舞姿。
火的距離很遠,至少里之外,這個距離還能看到,可以想像出真正的火勢有多大。
跟出來的杜龍回道:“李士玄肯定遇到了危險,所以才施放信號火。”
蔡平仁臉色頓時變得比夜色還陰沉,他瞪着一雙滿含驚恐的眼睛,喃喃道:“莫非這陸安平真的練成了‘天地合”?”
他很想聽到杜龍的反駁,可這個有些木訥的屬下偏偏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杜龍道:“屬下以為,這陸安平的修為應該不高,不然李士玄根本沒有機會釋放信火。”
蔡平仁質疑道:“如果這火是陸安平點的呢?”
杜龍兩眼一亮,回道:“大人的意思是,那陸安平在故意引我們的人過去?”
蔡平仁沒有回答,他還是在等待杜龍的反駁,事到如今,不管這火是誰放的,他都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是李士玄放的,要派人過去,陸安平放的,就更要派人過去,而且還得是更多的人。
否則,他蔡平仁很快就要因為臨陣怯敵錯失抓捕良機而被處以極刑。
杜龍沉吟半晌,用謹慎的口氣回道:“那也不用怕,一個十七歲的小毛頭,就算是天師那樣的絕世天才,撐死不過六品,六品之下的‘天地合"肯定沒有催城撼山之力,想必六品也無法支撐‘天地合"多次連續使用,而我們還有三千人可用。”
這個答案雖然不是蔡平仁最想要的,但他也沒有第二選項。
他當即下令,“立刻渡鴉傳書,命令參與此次抓捕行動的所有靈官,立即放下手中差事,以最快的速度向信火地集結,對陸安平形成合圍之勢。”
杜龍建議:“大人,如果您能親自帶隊,會令士氣大增,現在下面的人普遍情緒不高。”
蔡平仁搖了搖頭,嘆息道:“我就算了,老寒腿又犯了,這事你就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