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序言

公元2101年,地球陷入一場漫無天日的浩劫,一顆名為“鯨隕”的小行星徑直向地球衝撞而來。所幸的是,在這場驚天浩劫即將發生的前幾十年,全球天文學家和宇航局早已對此做出精確預判。為了保護全人類和地球的安全,通過多番商討、研究,聯合國達成決意使用空間導彈將“鯨隕”擊碎。

終於,在一個值得被紀念的日子,被搬運至空間站的導彈一齊發射,成功將“鯨隕”擊碎在距離地球約五十萬公里的太空中。爆炸的火焰明亮得足以讓地球的夜晚變為白晝,產生的衝擊波也在太平洋沿岸掀起幾米高的巨浪,化為碎片的小行星有的被月球吸附,有的飄散在宇宙中,有的墜入大氣層燃燒着散落到地表各處,但這一切都在天文學家周密的計算之內,擊碎“鯨隕”所帶來的影響很快便被控制在最小範圍,一場來自天外的人類浩劫看似就這樣被圓滿解決。

正當人類歡欣慶祝劫後餘生時,“鯨隕”蓄謀已久的惡意悄然襲來......

第一章

太陽在沉沒之前綻放出更奪目的光芒,天空也由此被燒得金黃。山間的密林里並未被這燎燎天火照映得更加亮堂,反像是樹木將陽光的生命全都給吸走,急遽墮入黑暗。在晦暗中穿行的五人步履艱難,泥點爬滿褲腿,衣領也被汗水浸出一圈又一圈白色的漬痕。他們已經跋涉了一天,此刻卻仍不得不加快步伐,後腳緊接前腳地力趕在天黑前走出林子。

“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領頭的是個女人,皮膚黝黑,扎着馬尾辮,不高不矮,身形卻很是靈巧。林中的灌木叢十分茂密,迷蔽到幾乎完全遮蓋腳下的道路。但她眼神精鍊,即便光線不再充足,她仍一眼就能斷出哪片灌木下是踏實的土地,哪片層層疊疊的枝葉下面又隱藏着空洞的陷阱。

好不容易,在女人的帶領下,幾人終於拖着一身疲憊逃出林子來到一塊平坦的河間谷地。此時橘紅色的天已經開始慢慢發灰,幾朵孤單的暗雲也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女人停下腳步,回頭清點一道人數,“好,就地紮營!”

河岸上一片不大的空地似乎早被預留出來,四四方方還有生過火的痕迹。眾人在附近拾了些柴,點起一堆張牙舞爪的篝火,又圍着篝火將幾支樣式一致的帳篷搭得規規整整。營地搭建起來后,女人似乎不盡然放心,又來回巡視了兩道,才稍微安下心來回到篝火旁。她叫林冉,是巡查隊的隊長,多年的巡查生涯,讓她對凡事都特別謹慎小心。

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下來,河谷的蟲鳴和着天上星星的閃動時斷時續,狹長的彎月毫無精神地將清光慘淡地灑向大地,映照着潺潺流動的河水,勾起一陣陣寒氣將晚風凍得刺骨。

結束一天的跋涉,眾人緊緊圍坐在篝火旁取暖,一個身材小巧的女人從行囊里拿出食物分發給大家,巡查隊沒有炊具,食物都是由軍部供給的罐頭。一個個頭矮小但身材結實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接過罐頭,才剛打開,臉色就變得如鐵鏽般難看,不停用勺子來回攪動,將湯水灑落一地,嘟囔道:“又他娘的豆子罐頭!軍部的補給還真是一次不如一次了!以前還有米有肉,現在不僅肉沒了,乾脆連米也省了,保不齊以後直接一人給一罐子水做算!誒,老大你說,軍部是不是對咱們有啥意見啊?連裝備也...”

“要吃就吃,別多廢話。”林冉打斷小個男人的話,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說下去,誰知道他嘴裏還會吐出什麼不該說的東西。

小個男人沒好氣地撇着嘴,嘴上雖停止嘮叨,但心裏卻仍不服氣地拿着勺子放在半滿的罐頭裏使勁搗鼓,敲得乓乓作響。剩餘幾人皆也低着頭沉默不語,遲遲未動的勺子隱約表明他們認為小個子的抱怨並無不對之處。

倒是其中一位眉發如雪,年逾七旬的長者緩和開局面:“哈哈,這軍部也真是,明知老朽這把老骨頭要與你們同行,怎麼不把伙食稍微弄得好點!瞧瞧,連老朽都吃不下去,何況你們這些年輕人了。”說完,他將罐頭傾向眾人展示一圈,又抬到嘴邊用勺子猛舀了幾口,嘆了口氣,繼而話鋒一轉說:“這不眼下正鬧瘟疫嘛,糧食也跟着緊缺,只能暫時委屈諸位了。元老院對這件事極為重視,所以才委派老朽前來,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與體諒。倘若此番真能尋回治療瘟疫的之法,老朽就算交代在這裏,也無憾咯!”老者雖是面攜笑意地說完這番話,卻也意味深長。

說到瘟疫,眾人將頭埋得更低了些,仍擒着勺,一語不發。他們雖然隸屬於軍部,食物和裝備都由軍部提供,也有專門的軍醫負責他們的健康,但他們的家人卻並未歸屬軍部管轄。努力求生的他們,其中的不少人早已在這場災難中喪失性命,苟活下來的還要面對疾病與饑饉的雙重煎熬。

氣氛愈發沉悶,昆蟲乾脆收起它們的樂器,月亮也識相地鑽進雲里死活不出來。

“都不吃是吧?那趁着休息,把今天的巡查結果報告一下。”隔了一會兒,林冉見眾人毫無食慾,索性先開始了工作。說著又將臉轉向老者,恭敬地說:“史先生,奔波一天,如果您累了的話可以早些去帳篷里休息,明早再啟程。我們會輪流值夜,若您有什麼需求,請隨時告知我們。”

老者心領神會,頗為爽快地答應:“好,好!”拿着勺子的手又趕緊往嘴邊送了兩口,“老朽也着實有些疲倦,那就辛苦諸位了!”說完,轉身弓着腰鑽進身後不遠的帳篷里。

其實這帳篷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巡查隊的報告也並沒有什麼機密害怕被別人聽去——更何況以老者的身份是有資格知道這些情況的,林冉只是不習慣有外人參與巡查隊的事務,又或者說她對老者這個階層的人其實並沒什麼好感。

“話那麼多,趙齊,就從你先開始吧!”林冉望向坐在對面的小個子男人,他主要負責探測器巡查和隊伍醫療,現在正因吃食太差而板着張臉。

像洪水開了閘,趙齊逮着說話的機會便開始滔滔不絕:“我們今天一共行進了27公里。因為帶着元老院的人,所以速度慢了很多,要照平時,太陽還沒落山我們就能到這兒。探測器全程沒有異常,今晚肯定是能睡個安心覺啦!但是伙食這麼差,明天起來的精神肯定不好。而且您說,軍部為啥非得讓咱們帶上個老頭兒啊,走又走不動,背也背不得,搞不好還會拖累我們....”

“行了,趙茹呢?”林冉打住趙齊沒完沒了的話題,轉向剛才派食物的小個子女人,她是趙齊的姐姐,負責無人機巡查和通訊等其他後勤。

“通訊正常,無人機巡查無異狀。”雖然是一母同胞,倆人不管在個頭、容貌上都很相像,但趙茹說起話來乾淨利落,並不像弟弟那麼拖泥帶水,正因如此,反有種冰山美人的感覺。這倆姊弟雖然性格迥異,但畢竟一脈相承,心靈相通,無論在生活中還是在任務上反而配合得極好。

剩下一個男人叫做田堃,身材高大、四肢粗壯,渾身黑黢黢得直發亮——前不久才加入巡查隊,並未分配具體的任務——抓着頭皮說:“你們都...都沒什麼問...問題,那我也沒...沒什麼問...問題吧,一切安...安全!”

田堃魁梧的身材配上撓頭的樣子使自己看起來像只小熊,再加上說話總是磕巴,顯得更加滑稽,連趙齊也跟着有模沒樣地學起來,惹得幾人哄堂大笑。雖然田堃剛進入巡查隊,但性格極好,即便趙齊老是取笑他的腦袋坑坑窪窪的像個煤球,他也不生氣,反倒跟着一起笑,好像被嘲笑的那顆腦袋不是他自己的似的!

聞着眾人的笑聲,林冉也不覺破了防。她不是一個古板的人,但她很認真,了解什麼時候該要有什麼樣的態度。輕笑一聲之後,她覺得這個場合還是應該要嚴肅些,同時又唯恐幾人的嬉笑驚動到帳篷里的老者,於是悶悶咳了兩聲,示意大家適可而止。

“那麼今晚我和田堃守上半夜,趙茹你倆守下半夜!明早六點啟程,務必趕在傍晚之前到達智恩壁壘!明天還有很長一段山路要走,吃完東西累了的話你倆早點去休息!”

談到智恩壁壘,像是心臟突然被狠狠捏了一把,原本歡騰的眾人立馬安靜下來。儘管去過很多次,他們卻從來不想提起那個地方。至於為何會產生這樣的反應,想必也只有親自去過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為體力考慮,眾人還是勉強吃下些東西,又聽趙齊嘮叨了老半會兒,倆人才各自回到帳篷里,熄燈沒多久便傳出趙齊接連不斷的鼾聲。田堃穩着身子坐在篝火旁一動不動,雙手抱拳放在下巴上,獃獃地仰着頭看着星光璀璨的天空。偶有火星從身前的篝火里蹦生出來,藉著熱氣流反覆升騰跳躍,然後謝幕在寧靜的夜色中。

林冉起身繞營地又轉了幾圈后回到篝火旁,從包里掏出個本子,準備將今天的日誌記上。她有寫日記的習慣。當然,這並不僅是因為她身為巡查隊隊長的原因,她很怕自己忘記一些重要的事情,她從小就寫日記。

一直以來,她是一個很自信的人,在以往的巡查任務中,她總是無所畏懼地率領着大家前行,她相信憑自己的經驗足以應付任何問題,即便是遇到什麼棘手的問題,她也總能冷靜下來從容不迫的解決。但這次的任務總讓她心神不寧,隱隱擔憂。

“智恩壁壘”,她抬頭望着那個方向,像是有一陣妖風從身邊掠過,讓她不寒而慄。

閃耀的星辰逐漸匯聚成一條流動的河,月亮奮力掙脫雲的拉扯,飄到在河上化為一艘閃着銀光的小船,蟲群又重新開始了演奏,陷入死寂的林子也偶爾傳來一兩句野獸的和鳴。林冉眼下很想找人說說話,說點什麼都好。轉過頭看看田堃,正犀牛望月似的盯着那彎月牙不放,早已將自己放空到另一個世界。不過再想想還是算了吧,田堃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在人群中顯得落落寡合。若是讓他發表什麼意見,他思來想去半天也很難吐出一個字。可自己又不想同趙齊說話,趙齊可以念叨的事情太多,聒噪得讓她忘記本來想聊的內容。所以她盡量不讓自己和趙齊一起值夜,而且他們倆姊弟在一起也挺適合的。

“呀,月亮終於又出來啦!”老者從帳篷里探出頭來,望着天上蒼白的月兒,顯得十分興奮。

“您這是...”林冉疑惑地看向他,以便確認老者是否要提出什麼需求。

“沒事,沒事!年紀大了睡一會兒就得醒!”老者擺擺手打消林冉的顧慮,欲快又慢地走出帳篷,坐到篝火旁,望着天,眼也不眨地感嘆道:“多美的月亮啊!好久沒見過嘍!”

“您...以前也見過?”林冉驚訝道,在她印象中,他們這個階層的人想來是與野外的風月搭不上邊的。

“哈哈,林隊長說笑啦!老朽出生時還未新曆,而且又專研藥理,怎能不四處遊歷?前幾年採藥連東南方的月牙湖、正北面的阿拉里草原都去過!只是最近...不那麼方便咯!”老者依舊很從容,用手拍了拍腿,顯示自己年事已高,腿腳並不像以前那麼利索。

“那您能和我說說那些遊歷的事嗎?”林冉顯得很好奇,又覺得老者這些經歷對她的巡查也有所幫助。

年紀大的人似乎總愛緬懷自己年輕的時候,又或許是太久沒有人聽他傾訴這些故事,好不容易遇見一個,便要將它們一吐為快,吐個乾乾淨淨!不知不覺間老者就向林冉說了許多自己為採藥而遊歷的趣事。

老者的故事林冉聽得津津有味,對老者的印象也逐漸改觀。打她記事時起,元老院就是一個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代名詞,而後確實發現那些人無非是一群藏在深處尸位素餐、固步自封、汲取人民膏脂的寄生蟲。卻未曾想過,在這些茹毛飲血的人當中,真有一位體察民情、為民謀事的人。

一想到此,便不由得對治癒瘟疫生出一絲希望,不禁多問了句:“那...依您看,這瘟疫是否能治好?”

田堃也停止仰望星空,側過頭來,殷切地等待老者給出答覆。

可話音剛落,林冉便后了悔,恍然反應過來剛才與老者的那番對話多少是有些失禮。而且自己身為隊長,不應如此急躁地說出內心擔憂之事,倘若連自己都沉不住氣,下屬更不知將要慌亂成何樣。只能稍稍收起焦躁的心,沉靜下來低聲說:“抱歉,是我唐突了。”

好在老者並不屑於擺什麼架子,他也清楚眾人皆苦陷於瘟疫帶來的影響,對這次任務抱有極大憧憬,因此也不賣什麼關子:“無妨,你們的擔憂比老朽更甚。可不得不說老朽對治療此次疫症並非有全然把握,但成之十有八九,所以未嘗不可一試。若是有效,自然皆大歡喜;若是無效,治療瘟疫是老朽的職責所在,再多跑幾趟又有何妨?只是苦了諸位,要陪我到那壁壘之外走一遭。”

老者的話讓人既感覺勝券在握,又讓人滅了希望。林冉細看老者神情,真誠而深邃,絲毫沒有逃避狡黠之意,加上剛才對老者油然而生的好感:“保證您的安全,是我們的職責所在!”這話堅定地出了口。

田堃轉回頭,眼神里似乎少那份期待而多了份失望,又仰着脖子,讓那忽明忽暗的星辰之光重新映襯在眼睛裏。流星從星河一瞥而過,他在心裏默默許下一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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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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