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吟夕殿
玉天凌辰及神境使者早早便候在西海之岸。在這三境之地,西海是最為偏僻人煙稀少的洋麵,是神境喜愛的僻靜之處。西海岸邊有一座巍峨高山名曰招搖,在這萬年之間,玉天凌辰也常來招搖觀西海之勢,疏解心中煩悶。
天空陰沉,厚雲壓地,似是要下雨。玉天凌辰微微皺眉,喚來身邊仙侍,低聲囑咐:“今日是迎人魚族公主上神境暫住之日,這樣的天氣委實不合時宜,你且去尋普世之境的天司智洪,說明緣由,將這陰沉之雲霧散去。”
小侍低頭拱手,手指掐訣,消失在西海岸邊。片刻后,雲層漸漸散去,露出躲在身後的太陽。日光灑在海面之上,像是點點金粉嵌入波浪之中,泛着靈動的波光。
……
夏暮昨日徹夜未眠,要見到傳聞之人令她好奇又激動,導致今日她睏倦極了。貼身仙娥櫻梨替她梳洗上妝時,幾次夏暮都差點睡倒過去。汝鄢慶特地制了一座新的轎攆,用青龍魚鱗裝飾轎頂,深海珍珠串成流蘇,一改往日簡單作風,奢華炫目。
夏暮定定看了這轎攆半晌,心中歡喜的緊,打量着待入神境之後如何偷將流蘇摘去,中飽私囊。
這最了解女兒的,必是父母。汝鄢慶看出夏暮的小心思,寬大的手掌輕拍夏暮的肩:“這便是你的了,不會收回。上轎吧,別誤了時辰。”
夏暮被看出內心所思,有點不好意思,面色一囧,匆匆爬上轎攆。四周小仙緩緩放下紗簾,將轎子抬起,向海面游去。夏暮回頭,望向剛剛離開的王宮,門口亦淓攙着汝鄢慶佇立在原地,眺望着夏暮離開的方向,亦淓眼眶微紅,極力忍着將要奪眶而出的淚。
漸漸地,夏暮不再能看清他們的表情,胸中終是湧起濃稠的憂傷,鼻尖發酸。夏暮狠狠搖頭,按捺胸中五味雜談的思慮,不再胡思亂想。腦中一靜下來,徹夜未眠的困意便洶湧而來,反正還有紗簾遮擋,夏暮心覺小憩片刻也並無大礙,便輕輕閉上雙眼。
……
雲開霧散,平靜的海面忽然泛起波瀾,隨之竟分成兩半。人魚一族便從這中間浮出,現於眾人面前。
四名小侍抬着一頂寶藍色的轎攆,泛着暖白光澤的珍珠竟被串成密密流蘇,垂落在轎攆四周;輕薄如蟬翼般的轎簾上綉着龍與人魚嬉戲的圖案,象徵著人魚族與神境龍族時代交好。轎頂似是鱗片製成,在陽光的照拂下,閃耀着耀眼光芒。轎旁,貼身仙娥櫻梨規矩的站着,向玉天凌辰眾人拱手行禮。
轎中人許是睡著了,從紗幔中能看到她的頭向一側轎柱靠着,玉天凌辰眸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異樣之色。
這彷彿,是萬年前於今日,輪迴重演般。
……
夏暮猛然睜開雙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本意只是小憩片刻,誰知竟早已渾然不覺的入了神境。還不等夏暮有所反應,她耳畔傳來有些低沉渾厚,充滿磁性魅惑的聲音,如同一劑毒藥般,令她瞬間清醒過來:“公主,這便是日後你暫居的日星宮。”
夏暮一怔,這便是那神境少主玉天凌辰嗎?
櫻梨揭開夏暮的轎簾,目光掃向玉天凌辰。
人魚一族族人多俊朗柔美,但依舊不敵他萬分之一。他的黑髮被銀冠束起,如墨玉般泛着淡淡光澤。玄衣上以暗銀綉線綉着騰龍之圖,那玄衣少年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眸色淺灰,卻又明亮,白皙的面龐襯着桃色薄唇,容顏似千萬年天地造化,才堪得出這一人,像是夢中行來傳說的惡魔,容色無雙卻拒人千里。縱使如此,夏暮也無法抗拒的想向他靠近,想要探究,那雙灰眸里有什麼。
夏暮不等櫻梨伸手扶她,便迫不及待的跳出轎攆,對臨行前亦淓對她注意言行的囑託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她看着這張臉,不由有着似曾相識之感,想與他親近。夏暮湊近玉天凌辰,輕聲調笑道:“傳聞果然不假,少主真襯得上那句世無雙。”
玉天凌辰眸中閃過亮色,竟牽動嘴角,展開一個令人心醉的笑:“公主過謙了。”
他遣仙娥為夏暮與櫻梨指路,將她們安置於吟夕殿內。
夏暮輕抬玉足,踏入吟夕殿。
不得不說,神境比起西海,真是奢華非常。走進吟夕殿,如同走進一隻由白玉砌成的巨型貝殼之中。她早便聽聞,七萬年前仙逝的玉天神境主母鳳綺是三境自古以來唯一的白鳳凰,境主玉天沢與她恩愛非常。夏暮環顧四周,殿中處處都能看出玉天沢對其深沉的思念之情。玉制牆壁上,精心雕刻着龍鳳共舞之圖,玉桌上砌着打磨成白色鳳羽般的乳石,連水晶殿頂上都繪着白色羽毛的圖案。
夏暮由心底升起一股子哀傷之意,恩愛的神仙眷侶,未能廝守一生。神又如何?漫漫一生,日後卻只剩下回憶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