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始於夢,飛來橫禍
弘曆七十八年,深秋。
青城,城北柳街轉角。
荒廢的臨街門面,破敗不堪的雕花木門耷拉在門框上,屋內空曠、破敗,腐朽的氣息充滿整個空間。
這裏是城中最為偏僻的角落,曾經死了人的地方,自是沒人會來。
少年坐在門檻上,面向屋內,身上的粗布麻衣乾淨整潔,短髮濃眉的模樣不算俊,卻很精神。
他叫忍風毅,未滿十六,今天與老爹來青城採辦,抽時間與城裏的玩伴聚聚。
“毅哥,你相信世間有神嗎?”
屋內的空地上坐着一位少女,假小子打扮,一雙大眼睛正盯着他。
“神?不是遠古時代就消失了嗎?誰會信那玩意兒。”
“我也不信,可身邊信神的人越來越多了。”
少女嘟嘟嘴,臉頰上露出兩個小酒窩,甚是可愛。
“小鳳,你可別相信那些東西,都是騙人的鬼話,專門欺騙我們這些窮人。”
忍風毅坐直了身體,嚴肅地告誡她,腦子裏卻忽然想起了那個久遠的夢:
皓月當空,繁星璀璨,流星雨絡繹不絕。
一望無垠的大草原沐浴在皎白之中,清風徐徐,泛起陣陣銀青色漣漪。
孩童站在草原上,環顧四周,除了青草再無他物。
“去小石山,找到秘鑰之匙……”
聲音突兀的出現在腦海里,語調沒有起伏,毫無感情。
他很驚慌,眼裏的恐懼愈發濃郁。
……
“嗯,毅哥又想起那個夢了?”
小鳳點頭,見他臉色有些變化,立時猜到了什麼。
忍風毅回過神來,苦笑地聳聳肩,這小妮子心思細膩,自己心裏想點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要是真有神,我也不至於在小石山摔得鼻青臉腫,說不定現在已經成為蓋世英雄了。”
“呵呵呵……”
銀鈴般的笑聲驅散着空氣中腐朽,小鳳在腦補他鼻青臉腫的模樣。
“毅哥就是厲害,讓小鳳妹子這麼開心。”
討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忍風毅轉過頭,看到轉角處有個胖子,“趙大寶!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哎喲,癢了又咋滴?你要是敢動手,我家櫃枱下的那袋米糧可就拿不回去了。”
這胖子是城南糧店趙掌柜的兒子,忍風毅每個月都是在他家買的米糧。
趙大寶一臉壞笑地走過來,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晃悠。
“胖哥,再開玩笑,我就不理你了。”
小鳳的性格大大咧咧,假裝生氣,氣鼓鼓的模樣讓胖子還想再調侃兩句。
忍風毅知道他嘴賤,連忙開口,“別貧了,找到鐵蛋沒有?人呢?”
“嗨,沒找着,”趙大寶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整個門檻都被擠滿。
“你這個大忙人一個月才來一次青城,今天又聚不齊了。”
他又擠了擠眼,“你們剛才說啥呢?讓我也高興高興唄。”
“就你話多……”
“撲通!”
有東西從屋頂上砸下來。
忍風毅立即衝進屋內,將驚跳起來的小鳳護在身後。
小鳳的爹在前些年的瘟疫中去世,靠她母親一人將她帶大,年齡是他們幾人當中最小的,是他們的小妹。
最少,在忍風毅的心裏,是這樣認為的。
屋內再無動靜,撲起的灰塵很快消散。
趙大寶在門外探出腦袋,看到小鳳躲在忍風毅身後,想到自己剛才的反應,不禁輕咳了一聲,整個人站在門口還是不想進去。
屋子正中多了一個人,一個白袍帶血的男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剛才要是砸歪一點,小鳳可就要遭殃了。
忍風毅慢慢走過去,踢了一下男人的腿,發現沒有反應,便躬身細看。
男人身上的衣物完好,唯有脖頸上多了個一指寬的血窟窿。
他驚退一步,強裝鎮定,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屍體,有些遭受不住。
“死了!”
小鳳大驚,想要跑去門外,又咬咬牙,走過來拉着他的后衣角,“毅哥,我們出去吧。”
“不用怕。”他回頭安撫,抬頭看向屋頂,陽光透過大窟窿照進來,正好落在屍體上。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街殺人,兇手太囂張了,我們快去報官……”
趙大寶站在門外提議,話音戛然而止。
一個男人出現在屋外轉角處,玄青色長袍襯着邪魅的笑臉,讓他不寒而慄。
忍風毅見他神色不對,連忙衝過去,看到男人,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此人悄無聲息地出現,身手肯定不凡,說不定就是兇手!
男人看了一眼從屋裏走出來的小鳳,目光掃過三人,憋了憋嘴。
“低威脅度,臨時任務真是無趣。”
他想走,忽然愣了一下,看向忍風毅。
“你也做過那個夢?”
也?
忍風毅一驚,知道說的是什麼夢。
這是十年來,他遇到的唯一一個提到那個夢的人!
更詭異的是,他怎麼知道自己做過那個夢!
“什麼夢?”
“嘁,棄選者多得是,裝什麼糊塗。”
男人不屑,“還以為會有意外收穫,都是一些雜魚,真無聊。”
說完轉身便走,留下一句話:
“報官的時候,記得告訴尉遲大人,我叫傲從龍。”
笑面虎,傲從龍!
此人喜怒無常,做事不受世俗規矩約束。
五年前,在天山武林大會上憑藉無雙的暗器功夫,挫敗各大門派的同輩,從此名聲雀起。
只因臉上永遠掛着微笑,人送外號笑面虎。
他有一個癖好,時常會抓一些少男或少女,讓他們做各種奇怪的事,比如送口信、種地,或者談情說愛……
一段時間之後又任由他們離開,還會贈送貴重的物品或錢財。
所以這幾年,他也成為了飯館裏被談論得最多的對象,在江湖上的風評呈兩個極端,有說他慷慨的,也有說他齷齪變態的。
他所說的棄選者又是什麼?
與那個夢有關?
忍風毅還在思考着他的話,卻是又有麻煩上門。
兩個男人從另一邊跑出來,推開三人,直接衝進屋裏。
“大哥……”
他們與地上的屍體穿的是同款式的長袍,只是顏色不同,一黑一藍。
黑袍人抱着那具屍體痛哭,藍袍人站在一旁,面容悲切。
三個少年人聚在一起,趙大寶怕招惹是非,急忙開口:“是傲從龍殺的,不關我們的事。”
藍袍人轉頭看過來,眼神冷冽無情。
另一人在屍體上摸索,片刻之後,沖他擺擺頭,也轉身看向這邊。
“是不是你們拿了大哥身上的東西?”
“我們什麼都沒拿。”
忍風毅站前一步,早就猜到會是這個情況。
這裏只有他常年練刀,可惜今天沒有帶刀。
趙掌柜以前給胖子請過一個練武師傅,可胖子太懶,沒堅持下來,眼下是指望不了他,小鳳更是不行。
那兩人打量着這邊,臉上露出獰笑。
江湖上的高手有很多,絕大多數都是有錢有勢的人。
因為各門各派的內功絕不外傳,橫練功夫練到後面又需要大量的財力物力來堆砌,窮苦人家哪裏有機會?
眼前的三個少年人,除了那個胖子,一看就是底層人,想怎麼拿捏還不是任由他們?
“這裏除了你們,沒有其他人,乖乖交出東西,我們兄弟二人不為難你們。”
黑袍人站起來,臉上不懷好意。
忍風毅雙手握拳,將小鳳護在身後,臉上沒有驚慌,反而露出興奮。
練刀五年,除了教訓小混混,還沒和真正的練家子交過手,今日被這兩人訛上,正好可以練練手。
“真以為怕了你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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