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欲將初雪掩春秋 第7章：八軍春獵
整個校場先是鴉雀無聲，倏然間嗡嗡作響，無數道驚訝、羨慕、不可思議的目光投向李牧羊。
林青魚怔立原地，神色變化，心中實在難以接受這種結果。她少年得志，被譽為鹿城衛第一少年高手，卻被修行不過半月的牧羊少年一劍擊敗，心中落差實在難以言表。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泛起漣漪，定定瞧着李牧羊，似要盈盈落淚。
李牧羊心下覺得過意不去，柔聲道：“青魚大人，你莫非是水做的麽？這蟬鳴劍我不要也罷，就算你贏，如何？”
林青魚柳眉一豎，怒道：“輸就是輸，我林青魚豈是輸不起的人？這什麼狗屁第一少年高手的破名字難聽死了，不要也罷。”
李牧羊知道林青魚正在氣頭，也不說話只連連頷首，心下卻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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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熊站起身來，雙手虛按，校場頓時歸於靜寂。
“勝負已分，這蟬鳴劍今後就是你的了。”一枚紅色玉簡閃電般落在李牧羊手中：“本座之前見你手中鐵劍不凡，這才讓你與小女比上一場，果然沒有讓人失望。蟬鳴劍乃八品頂級武技，僅有三劍卻玄妙異常，與你手中鐵劍配合，正是天作之合。”
原來林飛熊早已看出鐵劍不凡，這才存心一試。李牧羊心下凜然：“統領栽培之恩，牧羊銘感五內。”
林飛熊擺了擺手：“倒也用不着你感謝，日後多多殺敵、保衛鹿城即可。”
李牧羊心神一顫，這一番簡單言語仿若徹底點燃了他心中火焰，冒死算計元孟匈加入鹿城衛，所為的不就是成為一名保境安民的強大修士？心念電轉間，立時重重頷首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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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熊目光巡視四方，豪邁聲音響起：“百年歲月以來，一代代鹿城衛扼守西荒。我們拋頭顱灑熱血，是為什麼？”
“保境安民，衝鋒殺敵！”
“保境安民，衝鋒殺敵！”
飛熊軍目光灼熱，高舉左拳，放聲怒吼，聲浪震天！李牧羊受此氣氛影響，不禁豪氣衝天，也跟着高聲呼嘯起來。倒是林青魚妙目一橫，嘴角一撇，彷彿不屑一顧。
林飛熊見飛熊軍氣勢如虹，滿意頷首，雙手一揮，歸於靜寂。
“奉大統領之命：鹿城衛八大軍團自今日起，全體進入春獵演習。”
“眾軍聽令：此次，我飛熊軍春獵區域為赫爾沁草原東部。李芳虎、張世均，爾等率二部值守本營，拱衛鹿城。其餘八部大軍，三日後清晨出發。”十名百夫長慨然領諾。
“李牧羊、林青魚二人聽令：爾等二人同為劍修，戰力不俗，故命二人加入斥候營。前往落月湖偵緝查探，即刻出發，不得有誤。”李牧羊心中訝異，卻聽林青魚高聲領諾，只得抱拳領命。
“以往八軍春獵演習，我飛熊軍次次稱雄。今年再戰他個天翻地覆來，二郎們可有信心？”
“飛熊當稱雄！飛熊當稱雄！”呼嘯聲如大浪橫卷，響徹天際，震動鹿城四野。
八軍春獵，聲動鹿城。這可是數年難得一見的大事，引得全城民眾、商隊停駐觀望，紛紛感慨起鹿城衛的強大。人聲鼎沸中，有數百騎斥候縱馬出鹿城，四散而去，消失在茫茫赫爾沁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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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初春，草原風光旖旎。
遠處天似瀚海，碧空如洗，雲如浪卷，飄散不息。草原大地如綠色錦緞流水般起伏蜿蜒，偶有未融殘雪點綴其間，似是白雲墜落大地，分外耀眼。
得得馬蹄聲響，兩騎縱馬而行，在遼闊草原向東急速奔馳。馬蹄踏下花草紛飛，殘雪四濺。正是李牧羊、林青魚，二人奉林飛熊之名，提前出發前往落月湖偵緝查探。
見此絕美風光，林青魚心情大暢：“倘若今日沒有任務在身，在這裏好好打獵，烤肉飲酒，簡直暢快淋漓！”她自幼長於行伍之間，性子洒脫豪爽，先前敗於李牧羊劍下的鬱悶早已一散而空。
李牧羊笑道：“依你這等豪邁性子！叫林老虎才是威風凜凜，實至名歸。”
林青魚重重冷哼一聲：“本姑娘叫什麼名字，可由不着你管。”她眼珠狡黠一轉，素手揮舞，長鞭抽在李牧羊坐騎，駿馬頓時受驚狂奔。
“臭小子，誰讓你取笑我的名字的。”咯咯笑聲銀鈴般回蕩在草原：“下次還敢取笑我，小心我一拳打死你。”
李牧羊苦笑一聲，縱馬迎風奔馳，心裏卻想着：倘若能在這草原上與錦繡姐姐並肩而行，豈不是比神仙還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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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來，林青魚細細給李牧羊講起這八軍春獵的事情。
所謂八軍春獵，可不是爛漫春日狩獵四方的愜意之事，反而充滿殘酷意味。經歷漫長隆冬苦寒，北荒各大部落存糧基本消耗殆盡。一旦春日來臨，冰原融化，萬物生長，赫爾沁草原邊緣部落必然集結軍團南侵鹿城，來去如風，四處劫掠，邊民苦不堪言。
近些年來，鹿城衛實力漸強。為先發制人，往往不等北荒部落開春入侵，便已打上門去，提前打散各大部落。這便是八軍春獵。李牧羊對此早有耳聞，卻不及林青魚講述得這般詳細。簡簡單單四個字，也不知蘊含有多少兩族千百年來的血淚恩仇，令人唏噓不已。
而所謂斥候，視敵進退，善揣敵情者也。軍團作戰，斥候先行，負責偵緝查探，傳輸情報給大軍。赫爾沁草原東部，以落月湖為中心，分佈有十餘大小部落，此行二人任務就是前去查探這些部落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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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自向東狂奔，忽聞北方遠處隱隱傳來沉重轟鳴聲，如有萬馬奔騰，巨獸狂奔。時而夾雜有凄厲長嘯聲，令人聽了心中覺得莫名驚懼。
李牧羊沉吟道：“這聲音向東而去，莫非也去落月湖。”
林青魚面色凝重：“難道北荒部落已經聯合集結？倘若是這樣，那可糟了，春獵之戰就成了硬碰硬的血拚。”
李牧羊道：“北荒部落也不見得已經集結。不如我們悄悄跟上去，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林青魚笑嘻嘻道：“你倒是膽大！不過，甚合我意。”
二人俱是心高氣傲膽子奇大的少年，竟毫無畏懼，策馬向轟鳴聲處疾馳而去。轉眼行至一處丘陵高處，放眼望去，金光平鋪在遼闊草原，一時瑰麗無方。
沉重轟鳴漸響，震得大地彷彿都顫動起來。轉眼間，遠處地平線游出一條巨蟒，昂首逶迤前行。蟒首上穩穩立着一名身穿棉麻白袍的青年，雙目深邃，面如冠玉，黑髮迎風飛舞，說不出的優
雅高貴，右手橫握黑色鐵棍，卻又顯得氣勢凶厲絕倫。
林青魚驚道：“黑淵龍蛇！”
只見那巨蟒體長約三四十丈，通體漆黑如墨，鐵甲般鱗片散發著幽幽光芒。蛇首頂有一支雪白小角，兩隻兇殘三角眼旁白色長須隨風漂浮，散發著懾人氣息，悄無聲息迅疾前進，身軀一扭便倏然前進數十丈距離。
李牧羊腦海中想起唐知遠老人書齋內小山般的古卷，一段文字豁然閃過，沉聲道：“古書有云：北荒建章山有萬丈黑淵，黑淵下有蛇妖蜿蜒百丈。頭生白角，口懸長須。性情凶厲，極為善戰，可通天地造化，可卜福禍吉凶。”眼中閃過迷茫之色：“黑淵龍蛇乃縱橫北荒的罕見異獸，傳聞惟有北荒帝族血脈可以駕馭，怎會出現在此地？”
林青魚深色更加凝重，一字一句道：“只怕這白袍青年就是那北荒帝族之人。”
話音剛落，只見一匹高大戰馬緊隨其後從遠處閃電般奔來。戰馬全身黃褐，鬃毛飄舞，額間覆有鐵甲，只留雙目。戰馬上一名巨型大漢身穿獸皮，負長弓利箭，腰懸狹長彎刀，十餘條小辮隨風飛舞，雙臂裸露在空氣中，肌肉條條鼓起。
大漢身後，有無數強悍騎兵如水壩決堤怒潮般湧出，頭戴狼首頭盔，高聲呼喝着隨黑淵龍蛇飛速前進。血腥氣息衝天而起，凄厲獰邪，悠悠蕩蕩，說不出的可怖，竟是凶名播於四荒的北荒狼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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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羊與林青魚面面相覷，細數之下，竟有五百餘名精銳狼騎兵。兩顆心如驚濤漫卷，駭浪飛舞，漸漸沉下去。
二人心情沉重，隱約覺得此次春獵將有大事發生。再也顧不得欣賞草原初春旖旎風光，隔着老遠悄然尾隨狼騎兵向前。
狼騎兵來去如風，緊隨那白袍青年徑直往東而去。天色昏暗時分，便已抵達位於赫爾沁草原東部的落月湖。
其時，暮色四合，倦鳥歸林，淡月升空，一派蒼茫景象。只見浩瀚荒原上一面巨大湖泊靜謐而卧，如明珠般鑲嵌在綠色大地，正是此行目的地——落月湖。湖畔人聲鼎沸，風蕭馬嘶，成千上百帳篷分佈其間，處處篝火燃起，裊裊炊煙升騰，戰馬嘶鳴不止。
李牧羊二人不敢靠得太近，只得借暮色掩護，藏匿在附近丘陵高處悄然俯瞰。
見有狼騎兵如風而來，落月湖畔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十餘位人影轉瞬出現在白袍青年面前，似是相談甚歡，轉首便走進中央最大帳篷內。
林青魚眉頭緊皺，目光炯炯，掃視觀察。忽而目光一定，失聲道：“烈火幫。”暮色蒼茫下，那帳篷連營內竟豎有一面大旗，隨風獵獵飄舞，旗幟上赫然綉着一團衝天而起的火焰，鮮艷欲滴，如血般凶氣四溢。
李牧羊心念電轉，忽而想起生擒烈火幫二當家元孟匈時，曾在他身上搜到一處地圖，囊括鹿城周邊千里，其中幾處划有紅圈，落月湖正是其中之一，一個可怕的猜想頓時浮現心頭，讓他冷汗涔涔。低聲道：“難道烈火幫已經和北荒狼騎勾結在一起了？”
林青魚神色肅穆，轉眼有了決斷：“速速迴轉，將這消息傳回大軍。”
忽聞一道冰冷冷揶揄聲在背後不遠處響起：“既然已經跟了本公子這麼久，又何必着急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