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欲將初雪掩春秋 第4章：白鹿榜首
翌日清晨，霞光萬道，灑落巍峨鹿城之上。
李牧羊束起長發，把小院打掃乾淨，褪去破爛羊皮襖換上一身乾淨青色棉衣，鎖上院門沿着長街向西北方向走去。
鹿城延逐鹿山勢而建，佔地廣闊。鹿城衛八大軍團安營於沿城各要塞，各有千餘精銳；大統領直屬軍團則駐紮於鹿城最高處，以五千編製巡守北境，壓制四方。九統領名為林飛熊，乃實打實的七品境界大修士，率軍團紮營於鹿城西北角，下轄十名百夫長，號為飛熊軍。
李牧羊懷中的鹿城令便是由他親自頒發嘉獎，想起那夜初遇林飛熊情形，李牧羊心中不禁一陣戰慄：
飛雄軍正營大廳中，一名體型高大的中年漢子負手而立，淵渟岳峙，不怒而威，氣勢如山。十餘名親兵如長槍般侍立，殺氣凜然。
中年漢子面噙微笑：“我乃是鹿城衛九統領林飛熊。下面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記住了，可不能說假話。”
林飛熊周身無意間散發的元氣波動煌煌不可測，令李牧羊渾身戰慄：“牧羊絕不敢妄言。”
林飛熊盯着李牧羊：“為何要冒險伏擊元孟匈？”
李牧羊一咬牙：“元孟匈是我鹿城通緝犯，人人得而誅之。”他猶豫片刻又道：“若能伏擊成功，我就能憑藉功勛加入鹿城衛。”
林飛熊道：“你不怕死？”
李牧羊洒脫道：“自然怕得要死，只不過男兒一生，自當隨心率性而為。天天牧羊，我早就無聊的不耐煩啦。”
林飛熊道：“若本座不允你加入鹿城衛，你又該如何？”
李牧羊一愣，嘴角揚起：“那就等今年秋季鹿城衛招兵，我再來一試。”
林飛熊大笑片刻，正色道：“元孟匈潛入鹿城，擊殺我四名鹿城衛，小兄弟以尋常之身，居然能生擒惡徒。可謂智勇雙全！如此英武少年，我飛熊軍怎會錯過？若小兄弟願意，明日便可憑藉此令入我飛熊軍，與我等一起拱衛鹿城，衝鋒殺敵。”豪邁氣息溢於言表。
說畢，鹿城令與一枚玉簡便已閃電般落在李牧羊手心。
※※※
李牧羊一路行來，腦海中不斷回想那日初見林飛熊情形，胸懷波瀾跌宕，轉眼抵達飛熊軍大營。
只見大營與城牆相連，佔據數里，大營前拒馬縱橫，哨塔林立。重鎧鹿城衛巍然屹立於各處要塞，拱衛全城，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刻就能引來重重殺機。
大營之前，四名鹿城衛冷然守衛，攔住李牧羊去路：“飛熊軍大營重地，閑人繞行。”
李牧羊也不多言，亮出鹿城令，高聲喊道：“奉林大統領之名，前來飛熊軍報到！”
忽見一道紅色身影從高處哨塔翩然落下，竟是名十八九歲的年輕少女。她身披紅裙，肌膚勝雪，紅髮如火，胸前高高聳起，盈盈細腰不堪一握，唯有星目之間偶爾散發出絲絲清冷氣息。
她圍着李牧羊緩步而行，連轉三圈，嘖嘖稱奇道：“不過是初入九品的小子，竟能生擒元孟匈，真是走了狗屎運啦。”
李牧羊雖天生洒脫，卻不喜少女如此藐視於他。眉頭一皺，淡淡道：“前日生擒元孟匈時，我不過就是一介平民，全然不知元氣為何物。如今想來，的確是走了狗屎運。”
四名鹿城衛眼中泛起同情神色，莫說飛熊軍，就連整個鹿城衛八大軍團，誰不懼怕這紅衣女子的火爆脾
氣？偏偏人家修為高、背景強，且又生得極美，仰慕者無數，這少年如此頂撞，怕是有苦頭吃了。
紅衣女子一怔，神色冷漠，倒也沒有繼續為難：“好！就算你有本事又如何？”她嘴角一揚，勾起驚心動魄的笑意：“不過，有沒有本事卻不是我說了算，得由白鹿榜來定。”
白鹿榜名氣極大，乃是上任鹿城衛大統領親自煉製的一道奇物，一分為八，八大軍團各掌其一。其形如古卷，以白鹿行運轉元氣作筆，在榜上書寫白鹿二字，共十六筆劃。榜上留下筆劃越多者，代表親近天地靈氣的能力越強，亦更具修行天賦，是鹿城衛考驗篩選天才的第一道關卡。
紅衣女子：“若你能在白鹿榜上留下七筆，我林青魚甘願來帶你這個小兵，傳你八級武技的玄奧，你說如何？”
聽聞此話，身邊鹿城衛不禁笑出聲來，被林青魚一瞪頓時不敢出聲。白鹿榜單上能留下七筆者，已屬千中選一的天才，只怕其他軍團都得眼紅，就連這紅衣女子當年也只留下七筆。
李牧羊微微一笑，抱拳道：“一言為定，還請青魚姑娘帶我前去白鹿榜！”
林青魚冷哼一聲：“以後要喊我林大人。你隨我來！”
※※※
林青魚帶着李牧羊緩緩來到營地中央，此處立有一座書形石碑，氣息玄奧，中間書寫有白鹿榜三字，空白部分佈滿密密麻麻的名字。
石碑附近騎士越聚越多，聽說有新人前來榜單測試，看熱鬧的不在少數。林青魚笑聲如銀鈴：“這就是白鹿榜！”
李牧羊頷首笑道：“多謝。”目光轉向書形石碑，只見石碑古拙，最高處有林飛熊三字光華閃耀，名字后白鹿兩字只差兩筆就已完整！細細看那殘缺白鹿二字，似有天地大道纏繞叢生，讓心神不自覺沉入。
“白鹿榜不可久看！你區區初入九品的實力，小心走火入魔。”林青魚冷漠聲音在李牧羊心中響起，讓他豁然驚醒，后怕不已。向林青魚投去致謝目光，誰知人家竟理也不理。
李牧羊苦笑一聲，這女子看似跋扈心地倒也善良。目光在白鹿榜上微微掃視一圈，除了林飛熊，其他佔據高位者皆在十筆以下，再無人突破十筆之數。再往下看，正是紅裙少女林青魚，堪堪留下七筆。
李牧羊抱拳向林青魚道：“林大人，若先前之約依然生效，我就去衝刺那七筆關卡啦。還望屆時大人莫要失約。”話音朗朗，遍聞營地。
說完后，李牧羊也不等回復，便昂首前行，消失在白鹿榜中。
林青魚面如冷霜，盯着李牧羊自語道：“呵呵，我倒要看看你能劃出幾筆。”
※※※
李牧羊方一進入白鹿榜，便已明悟這此寶原理。
白鹿榜與天地靈氣隔絕，自成一方小世界，被考驗者只能調用小世界內靈氣，與自身修為積累全無關係。調用越多，即意味着劃出的筆畫越多。考驗的正是修士親近靈氣、化為己用的能力。
李牧羊面色古怪，白鹿榜小世界如一方虛空，唯有濃郁靈氣流淌。他察覺這裏的每一寸虛空，每一道靈氣波紋，都和他的識海產生了密不可分的聯繫。默念白鹿行法訣，呼吸間只覺得元氣轟然加速流轉，鑽入身體每一寸脈絡。
這種美妙感覺讓他沉醉流連，只覺天地橫亘胸懷，清風明月相伴，一切皆在掌控。
“原來如此！”李牧
羊心神如電轉換。
只見眼前遼闊世界，有少年遊俠名喚李牧羊。忽而縱馬荒原，挽日月，射星辰，仰首飲下一壺夕陽；忽而獨下江南，乘孤舟，夜訣別，眉眼泛起半江春雨；忽而御風萬里，踏雲天，問蒼穹，負手笑談生死恩仇；忽而醉卧高閣，枕春花，眠秋月，夢裏斬落朵朵雪花。
“原來白鹿榜能夠演化被考驗者心中所思所想。胸懷天地，方能執掌天地。”
李牧羊瞬間明悟，撫掌大笑。朗朗笑聲中，他伸出雙臂，似在擁抱世界，似與萬物揮手。只見白鹿榜小世界內靈氣頓時如潮汐般湧入身體，化為絲絲縷縷蓬勃元氣涌動不休，像是催促他在榜上留名。
李牧羊微微一笑，單指伸出，在虛空中，轟然落下一筆，如行雲流水般，絲毫不停留，轉眼寫滿一個“白”字。
白鹿榜外，眾鹿城衛大驚：“那小子開始落筆了！”
“竟然在這麼快的時間裏就寫下了五筆，難道真要突破七筆之數？在林大人身邊修行，自此陪伴左右？”有年輕騎士痛心疾首。
“前五筆尚還好寫，鹿城衛大多數人都能做到。真正難的是在七筆大關。”有經驗老到的騎士不無擔心。
“快看，又開始了！第六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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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筆后，速度明顯降了下來。
李牧羊自語道：“原來要把這白鹿榜內靈氣吸納殆盡，才能寫滿白鹿十六筆。”他低喝一聲：“那就全部來吧！就讓我來留下白鹿十六筆。”此刻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有強烈預感，今日必能寫滿白鹿十六筆。
靈氣如巨龍騰飛，融化消失在李牧羊身體。有了源源不絕的靈氣支撐，李牧羊單指成筆，如走龍蛇，瞬息間連寫四筆，竟已達十筆之數。
白鹿榜外全場靜寂，鴉雀無聲。林青魚充滿魅惑之意的星目神采熠熠，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有人忽然失聲道：“那小子還在繼續。”
只見白鹿榜上，一筆一劃繼續緩慢而堅定的落下，雖然如山沉重卻沒有絲毫停滯，不急不緩，不疾不徐，漸次落筆！
“十四筆了！那可是統領大人的最高成績！”眾人死死盯着白鹿榜。此刻，鹿城衛只想知道，這名普通少年能否創造奇迹，成為百年以來第一位大圓滿白鹿榜首。
此刻白鹿榜內，靈氣吸納殆盡，卻再無支撐最後兩筆之力。李牧羊神色不變，緩緩思考起來：“取天地靈氣，化為己用，成就修行之道。若對戰之時，靈氣枯竭，如何是好？”
白鹿榜內彷彿有靈智引導，心神轉瞬浮蕩起此前所思所想。荒原，日月，星辰，夕陽，孤舟，春雨，雲天，蒼穹，生死，恩仇，春花，秋月，皆為世間萬物。萬物有靈，方有天地靈氣。
李牧羊緊皺眉頭，忽然莞爾一笑：“相融共生，方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也不知這個猜想對不對，且來試一試。”
神念一動，此前所吸納靈氣頓時回歸天地，充盈整個小世界。卻又與李牧羊連為一體，不分彼此，相融共生，捲起層層強大靈氣潮汐，帶來更強元氣波動，從指尖噴薄而出，緩緩落筆成字。
只見鹿城衛飛熊軍軍營中，白鹿榜驀然間光華大作，閃耀百丈高度，這才緩緩落下。
白鹿榜最頂端，李牧羊之名赫然雄踞其上！
完整白鹿二字緊隨其後，光華流轉，分外神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