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欲將初雪掩春秋 第18章：白鹿榜現

天玄塔上，月光如水。裂天玄妖鹿雙翼揮舞，四足踏空，仰首望月。縷縷月華汩汩鑽入頭頂雙角，瑩白如玉身軀逐漸泛起月光般的冷冷光澤，戾氣滔天，極為可怖。

猛然間，那顆碩大頭顱微微搖晃擺動，兩隻玉石般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蕭錦繡。在她身上它彷彿感知到將其封印百年的太極圖氣息，積壓許久的凶戾之氣頓時爆發。怪叫一聲，突然收翼，身軀曲彈，閃電般猛衝下來，來勢洶洶，狂風鼓舞，直若泰山壓頂。

蕭錦繡回首瞧了李牧羊一眼，吐氣如蘭，輕聲道：“莫要忘了我說的話。”嬌叱一聲道：“好畜生，封印百年，還不知悔改？”黑袍飄飄，頓足躍起，箭一般朝裂天玄妖鹿電射而去。

李牧羊驚呼失聲，眼睜睜的瞧着她掠向裂天玄妖鹿，心跳如撞。蕭錦繡體內元氣瞬息爆發，剎那間便沖躍到七八丈高處，抬頭望見那裂天玄妖鹿黑目凶光暴射，巨口盡開，朝自己猛衝而來。

素手揮動，一條皎如月光、薄如蟬翼的絲帶無聲無息間旋轉而去，攬月相思綾再度出手，瞬間緊緊纏繞於妖鹿脖頸間。裂天玄妖鹿突然在空中一頓，雙翼橫展，昂首挺胸，頭頂雙角，鋒銳如劍，繼而又帶着開山裂地之勢朝蕭錦繡撞去。

蕭錦繡身形倏然沉下數丈，一身玄奧元氣轟然匯聚攬月相思綾，素手緊握，猛然向下一扯。下扯巨力加上裂天玄妖鹿自身下撞之勢，登時讓妖鹿控制不住力道，頭顱朝下轟然撞向天玄塔頂。只聞一聲巨響，磚石泥土四濺，灰塵如浪翻滾，竟把天玄塔頂撞了個透穿窟窿，直直落入塔內，狂吼不已。

蕭錦繡身姿曼妙，翩然落下。攬月相思綾環繞身畔，盤旋翩飛，瞧着如若仙子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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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天玄妖鹿被封印百年，一身妖力極為虛弱。被蕭錦繡以攬月相思綾因勢順導，瞬間擊落天玄塔內，瞧得眾人目眩神迷。

耶律長風立於黑淵龍蛇首上，微微一笑，讚歎道：“攬月相思綾在留晚居傳人手中，果然非凡。不過，怕還不是裂天玄妖鹿的對手。”

果不其然，只聞塔內狂吼聲震天，蓬蓬蓬連聲響起。裂天玄妖鹿瑩白如玉的身軀從塔內破壁而出，卻轉而撞向天玄塔。彷彿對囚禁封印它的黑塔忿恨至極，來去如風，接連在塔身上撞出數十個巨大窟窿。黑石泥塵四處飛濺，簌簌落下，砸在塔下花園，千樹萬花紛紛折斷，如雪殘花與黑石泥塵共舞，陣陣清香瀰漫天地。

天玄塔滿目蒼夷，搖搖欲墜。塔頂廳堂咯吱咯吱，幾欲斷裂坍塌，李牧羊心憂林青魚，身影一閃，進入廳堂。只見廳堂內塵埃飛舞，瓦片如雨下墜，哪還有半個人影？頓時大驚失色，林青魚身上舊傷未愈，眼前妖鹿肆虐，強敵環伺，可千萬不要有個三長兩短。內心正自責不已，房梁轟然斷裂，坍塌下來，李牧羊浩然元氣護體，身形如箭穿過泥瓦衝天而起。

目光所及，裂天玄妖鹿凶性更盛。頭頂雙角，如刀如劍，不住地撞擊塔身

，每一撞皆是數十丈大小窟窿。天玄塔狼藉一片，而十名黑袍老者則齊齊圍攻蕭錦繡而去，種種神妙詭異的元氣術法層出不絕，場面混亂不堪。

蕭錦繡氣態瀟洒，身軀翩然，素手不住揮舞。攬月相思綾環繞身畔，太極圖懸於高空，八軍凶靈漫天呼嘯。竟以一己之力對抗十名強敵，雖不致落敗，卻也僅能自衛。看得李牧羊心頭熱血翻湧，仰天長嘯怒喝道：“堂堂十大頂尖高手，圍攻一介女子，你們還要臉麽？”

李牧羊瞧見蕭錦繡被十大高手圍攻，又是擔憂林青魚安危。心頭怒若炸雷，無鋒鐵劍出鞘，撲向黑袍人。耳畔忽響起蕭錦繡聲音：“你忘記我說的話了麽？尋找機會，以白鹿榜封印妖鹿。放心，這群人縱然厲害，可不見得奈何得了我。”

最後一句，氣勢錚錚，說不出的自信傲然，說不出的睥睨天下。

李牧羊身形頓止，幡然醒悟，頓時凝神觀戰，果見蕭錦繡雖然如處驚濤駭浪中，卻始終安然。注意力卻落在裂天玄妖鹿身上，雖然妖鹿凶威熾盛，但既然蕭錦繡有言，想來必有法子再度將其收服封印。

只是目光掃過耶律長風時，心裏咯蹬一聲，眉頭緊緊皺起。此人貴為北荒九皇子，志向卻大的可怕，解封裂天玄妖鹿、南侵西荒，皆出於此人謀划，只是不知為何一直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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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泥石翻滾飛舞，天玄塔搖搖欲墜。

李牧羊正自心生疑惑，耶律長風忽而朗聲大笑：“封印百年，氣力衰敗。竟然還能折騰這麼久，裂天玄妖鹿，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此話讓李牧羊心生寒意，隱約覺得此人必有其他圖謀。

耶律長風朗聲大笑中，腳下黑淵龍蛇倏然吐信，漆黑如墨的身軀一扭，悄無聲息滑落，直撲裂天玄妖鹿而去，巨大蛇軀高高拱起，轟一聲捲住妖鹿。體長三丈的妖鹿被三四十丈的黑淵龍蛇纏繞橫卷，遠遠瞧着，竟似巨蟒吞鹿，令人不敢直視。

裂天玄妖鹿大怒，瑩白如玉身軀扭動，頭頂雙角光華大作，鋒銳無雙，倏然刺入黑淵龍蛇體內。黑血噴濺，劇痛入骨，黑淵龍蛇發出凄厲慘呼，立時鬆開妖鹿，扭動身軀滑開數百丈，妖鹿緊隨其後追擊而來。

耶律長風喝道：“好畜生，死到臨頭，還這般凶頑？”那根時刻不離手中的黑色鐵棍倏然橫擊而出，嗚嗚作響，仿若有無數妖獸魂靈在其中嚎叫。鐵棍瞬間與妖鹿雙角相撞，發出清脆刺耳的金石之聲，攝人神魄。黑淵龍蛇身軀扭動張口狂嘯，狠狠噬咬妖鹿身軀。

轉眼間，一人一鹿一蛇如風似電上下騰飛，已經大戰上百回合。龍蛇黑血噴濺，空中儘是腥臭氣息。瞧得李牧羊目瞪口呆，心中疑惑更甚，依黑袍老者先前所言，北荒希冀妖鹿夷平鹿城，掃清南下屏障。但耶律長風為何在此刻對裂天玄妖鹿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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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冷冷，泥塵飛舞。今夜情勢，詭異莫測，令人心驚膽戰。

百丈開外，高

空之上。裂天玄妖鹿動作漸緩，如陷泥沼，狂吼不已，似乎落了下風。仔細看去，原來是那根黑色鐵棍大有古怪。鐵棍每一擊，皆蘊藏開天闢地巨力，震得妖鹿連連後退。與此同時，黑色棍影衍生出道道黝黑絲線，絲絲縷縷不絕，結成密密麻麻黑網，將妖鹿纏繞束縛。依照眼前速度，怕是不消片刻，妖鹿便無法動彈。

李牧羊心底大寒，耶律長風竟恐怖如斯，凶威熾盛的絕代妖獸也被他如此輕而易舉鎮壓。耶律長風嘆息聲飄然入耳：“裂天玄妖鹿，你血脈不凡。倘若與我座下這頭異種黑淵龍蛇融合，未來成就必然更勝當年。又何必如此不識時務？”原來，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下裂天玄妖鹿禍亂鹿城，而是準備讓黑淵龍蛇吞噬妖鹿血脈。

黑色絲線縷縷不絕，如蛛網般落在妖鹿身上，讓它動彈不得。黑淵龍蛇巨口吐信，如箭一般刺入妖鹿身軀，瑩白如玉的血液汩汩流淌，進入龍蛇口中。

裂天玄妖鹿轉眼淪為獵物，悲鳴不止，卻難以掙脫束縛。玉石般瞳孔驟然清澈，回首落在天玄塔上，落在李牧羊身上，一道淡淡意念傳來，讓李牧羊身軀大震。他終於明白先前在天玄塔前，胸口白鹿榜印記為何倏然滾燙；也明白了蕭錦繡為何說只要將白鹿榜顯化，便可將妖鹿再度收服。

原來一百多年後，裂天玄妖鹿南下衢江城，殺人無數。引得西荒女帝震怒，遣大衍學宮頂尖高手剿殺。那人親自鑄煉異寶白鹿榜收服妖獸，又以太極圖將其鎮壓天玄塔底。然而世人不知，那人生性善良，殺心極淡。念妖鹿修行不易，曾與其約法三章：倘若此後不再為害世間，便可進入白鹿榜沉眠修行，封印百年後即可自行離去。

如今百年時光已過，裂天玄妖鹿本該再過數年，等封印消失自行脫困離開。卻被神秘黑袍人以凶獸鮮血強行喚醒心中戾氣，破除封印而出，體內妖力十不存八，最終淪為耶律長風與黑淵龍蛇獵物。生死危機時刻，神志清醒，立時察覺到白鹿榜氣息，遂傳來隱約意念。

月色蒙蒙，血雨腥風。

李牧羊瞧着裂天玄妖鹿狂吼悲鳴，被黑淵龍蛇不住地吞噬氣血。那雙玉石般瞳孔始終望着自己，幽幽清澈猶如一泓清泉，又是期待又是哀傷又是憤怒又是驚訝。他忽然想起唐知遠老師曾說過的一句話：“世間萬物，皆有靈性。世間萬物，皆有道心。”

剎那間他似乎化身為白鹿榜鑄煉者，叱吒世間風雲，教化天下凶獸，感知它們的喜怒哀樂，感知它們的驕傲不羈。在這一刻，他也懂得了裂天玄妖鹿意念中傳來的悲鬱、憤怒之意。

似是受裂天玄妖鹿意念感召，李牧羊胸口一燙，那枚白鹿榜古卷印記倏然離體。迎風招展，化作一道十丈長短的古意盎然捲軸，環繞身畔。光華流轉間，無數密密麻麻玄奧文字流淌不息。一尊瑩白如玉的巨鹿虛影在其間若隱若現，昂首挺胸，仰天長嘯，聲浪滾滾，與裂天玄妖鹿一般無二。

百年時光后，白鹿榜再現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