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河

《三國志》有雲“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應乘風這一招“雨之極·死水”，雖然威力都還沒有爆發出來，但是僅僅那一幕將天空撕開八個大口子的恐怖場景，就已經將在場眾人的心裏防線徹底擊潰。

大多數人都不再抬頭看天空的變化，而是將目光放在皇甫龍斗的身上，期待着他接下來的反擊。

皇甫龍斗站在原地還沒有出手，剛剛硬接下那一招暴風已經消耗了他的大部分力量。眼前的場景讓他百分百確定，這一招的威力更甚之前。

想要對抗這一招，只有一種方法。皇甫龍斗還拿不準要不要在此刻使用，他打算再觀望一下。

應乘風的陣法並沒有將整個靈域覆蓋，而是以小廣場為中心向外拓展，算是佔據了靈域的中心區域。

所以，外圍的小兵只是在看着天河倒灌的場景，並沒有感受到壓迫和恐懼，多數人都是以看熱鬧的心態為主。

“這是什麼情況，皇甫龍斗為何還不出手？難道他也接不下這一招嗎？”

幾百米之外，一個躲在哨塔上觀戰的群英殿小兵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俗話說“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如果連皇甫龍斗都接不下這一招，那自己可就要嗝屁了啊！活着多好啊！

“慌什麼？天塌下來自然有個子大的頂着。難得這一次幹部們都擋在前面，我們怕什麼！”

另一個群英殿小兵滿不在乎的說。

“是啊！是啊！平時都是我們沖在前面當炮灰，這次也終於輪到我們躲在後面享受成果了。要是幹部們贏了，咱們這個月接着領俸祿。如今咱們佔了靈域，這個月的俸祿應該多少會漲點兒吧！要是幹部們輸了……”

“嘿嘿！老子就是一個小兵，有他娘什麼可怕的，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老子在這世上可沒有什麼可留戀的，沒準下次投胎還能投到一個好人家呢！”

第三個小兵說完，一副已經將生死看淡的架勢，表情達觀。無論最終是生是死，他都覺得自己這一波血賺。

第一個小兵不再說話，而是在心裏暗暗嘲諷這兩位同伴沒有見識，不懂得“唇亡齒寒”，“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

這種人，註定只能做一輩子的小兵了。

角落裏還坐着第四個小兵，此時正靠在牆上面對同伴，手裏拿着一本小人書在看。說是小人書，其實是一本連環畫，上面畫的皆是男女之間不可描述之事。

這個小兵雖然聽見了三位同伴的對話，想法卻與他們完全不同。他希望幹部們能在成為炮灰的同時，最終成功解除這次危機。

整整三年了，他還是無法忘記呂仙宮大人從他身邊路過留下的迷人香味。

“你們快看，天上的口子不見了！”

第一個小兵一邊大喊着，一邊抬着頭轉圈查看天空上突然出現的八個口子。

第二個小兵和第三個小兵也跟着抬頭望去。

第四個小兵將小人書收進懷裏，鄙夷地看了一眼三位夥伴。之後雙手放在胸前，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準備做一個好夢。

如果註定死去，能夠在與夢中情人纏綿悱惻的美夢中死去，也是一件極美且美極的事了吧！

突然，第二個小兵也大聲喊道。

“老陳，快起來，南邊的哨樓開旗了。”

剛剛閉上眼的第四個小兵又悻悻睜開眼。心裏不禁咒罵：“他娘的，連選擇怎麼死的權利也不給嗎？”

雖然心裏罵著，但是老陳還是迅速站起身來。看到南邊距離此米的哨樓上，此刻正有一人在揮舞着兩面大旗，一面黑色，一面紅色。

這是群英殿的旗語，用來第一時間將消息和命令傳遍整個區域，是一種非常快捷有效的“通訊”手段。

小兵老陳正是這座哨樓的解語人，他一看之下便理解了對方想要傳達的內容，也跟着迅速拿起靠在牆邊的一黑一紅兩面大旗揮舞起來。

很快，靈域之內的二十幾座哨塔全部揮舞起大旗，將上頭的命令瞬間傳遍靈域。

小廣場上的所有人都在抬頭看着天空，那八個口子消失了，但是雨卻下得更大了。不，現在從天上落下來的東西已經不能再說成是“雨”了。

之前那八個口子組成了一個八卦的形狀，顯然是一座法陣。

如今那八個大口子消失，整個法陣中的天空好似開了一個八卦形的無形管道，洪水塞滿其中，傾瀉而下。

如果將天空看作是一個水庫，那麼這座法陣現在就是一個排水口。

這個恐怖的排水量怎麼還能用“下雨”來形容呢？

巨變發生的同時，地面上的雨量也在持續增加，從最初的沒過腳面，迅速變成了沒過膝蓋，並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上漲。

照這個勢頭下去，洪水沒過頭頂，繼而淹沒整個靈域也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大水剛剛沒過腳面的時候，北落師門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狀態看起來相當不錯，靈力也比之前充沛了很多。

曹焱兵非常高興。

北落適時醒來，不僅解決了面對大水的燃眉之急，還讓己方實力得到了一定增強。

“北落，你終於醒了。再晚一會兒的話，我就要讓許褚把你像石佛一樣抱在懷裏了。”

北落師門知道曹焱兵是在開玩笑，只是笑了一下便正色說道。

“這水漲的太快，我控土將大家托起來！”

“不急！我們先去那邊的屋頂上躲一躲，如果水面繼續上漲我們再做應對。眼下局勢未明，不能冒然浪費靈力。”

曹焱兵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向後，蹚着水快速向著身後的一座建築奔去。其他同伴見狀也跟了上去。

曹焱兵的想法很簡單，未雨綢繆。

應乘風這個老神棍詭計多端，陰邪至極，保不準這水中還藏着什麼其他的圈套。在搞清楚之前，還是要小心為上。

群英殿這一邊倒是淡然自若，波瀾不驚。

因為其他的兇惡堂士兵在大水淹沒腳面的時候，尉遲烈堂便讓他們騎馬離開了。不過他們在離開之前留下了一部分盾牌，拼接成了兩個可以分別容納七八個人的小舟。

尉遲烈堂預感到接下來所有人要面對的將是九死一生，他不想這些追隨自己拚死衝殺的兄弟和戰馬成為這場大戰的陪葬品。

留下來的這十幾個兄弟還在為大家“撐傘”，如果之後水位繼續上漲，大家也可以將手中的盾牌再拼接成小舟，不會有什麼危險。

在第一波兇惡堂士兵離開的時候，項崑崙將秦王攻叫到身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之後秦王攻便迅速跳到了身後的一座屋頂上，手中揮舞着一黑一白兩面大旗。

“旗語！沒想到你又開發出了新東西！”

尉遲烈堂不禁訝然。

旗語是一整套複雜的密碼，相關人員需要極強的專業素養。經過無數次的訓練，才能夠形成默契的配合。可以在戰時讓整支軍隊做到耳聰目明，傳遞消息迅速而隱秘。

項崑崙能夠之內訓練出這樣一支隊伍，顯然背地裏已經謀划多年，為奪取冥界天下做了充足準備。

“如果手裏沒有牌，我怎麼會和靈域撕破臉呢！”

項崑崙看着尉遲烈堂的表情，沾沾自喜道。

說完扶着戰戟側目看向曹焱兵和貪狼，想看看他們將會如何應對眼前的危機。

看着曹焱兵帶領同伴迅速攀爬上屋頂，項崑崙不禁露出讚許的眼光。

他猜測曹焱兵這麼做有三點原因。

第一點，躲避持續上漲的水位，以及水中可能存在的未知風險。

第二點，北落師門便是土屬性寄靈人，正所謂“水來土掩”。曹焱兵此刻不出手，說明他是在節省團隊的戰力。要麼是針對自己，要麼應對接下來的風險。

第三點，皇甫龍斗還沒有出手，曹焱兵行為異常。既然兩人已經合作，說不定接下來真的會有什麼名堂？

想到此處，項崑崙也提醒大家小心提防水中。

看着項崑崙和曹焱兵的應對，貪狼也在思緒飛轉，做着打算。

群英殿已經做好了小舟，準備應對接下來的水位上漲。

曹焱兵帶人躲上屋頂，肯定不會是因為他的團隊中沒有人能夠應對洪水。

他這麼做要麼是為了節省團隊的靈力，要麼是這洪水中還藏着什麼貓膩，應對起來會很棘手。

無間強者的實力難以捉摸，近乎神明。之前阿撒茲勒激活比蒙巨獸，兩炮打碎靈域天壁。如今皇甫龍斗與應乘風的交手也都說明了這一點。

最主要的是，貪狼多年前曾在一個殘破的山洞中見到過一副殘缺古老的壁畫。..

壁畫上面的內容正是如今應乘風所使用的陣法，只不過壁畫後面的內容因為年代過於久遠而斑駁殘破，難以辨認。

貪狼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修復了一點點模糊的畫面，畫面中好似有巨大的怪物出現在水中。

想到此處，貪狼立即的對身邊的同伴說：“我們也上屋頂，快！”

大水持續從天上傾斜而下，因為有張角“青天黑斗”遮擋，貪字營一行人的視野還算清晰，所以即便是晚一步動身，卻比曹焱兵一夥更快地爬上了屋頂。

皇甫龍斗和應乘風還在無聲對峙，一個躲在靈力護盾里，一個藏在黑白傘下。

不過有一點倒是一樣，兩人都在隨着水面的升高而升高，就好像腳下踩的是平地一樣。

登上屋頂，自然站得高看得遠。

曹焱兵注意到了以固定距離遍佈靈域的哨塔上，正有人在來回舞動着一黑一紅兩面大旗。

“項崑崙這是在搞什麼名堂？”

同伴們也都覺得奇怪，但是卻沒有人知曉這裏面的秘密。

貪狼看着群英殿的旗語，心中對項崑崙也多了一分認可。

項崑崙這人雖然看起來多勇少謀，實則是粗中有細。

表面上看他並沒有意識到水中可能潛在的危險，其實他已經在暗地裏命令手下的士兵將靈域的九個大門全部打開。

這座從天上往下倒水的法陣只是覆蓋了靈域的中心區域，如今靈域九門全開，想要水漫靈域已經絕無可能。

難怪項崑崙如此淡定！

“再不出手，你後面的這些小朋友可就沒命了。”

應乘風看着皇甫龍斗，陰邪地笑着說。

“何必出手？你不覺得水位上漲已經慢下來了嗎？”

皇甫龍斗淡然自若，波瀾不驚。

應乘風自己也已經意識到，甚至早就料到了會有開城門放水這一招。畢竟這靈域的每一個角落，除了那扇神奇的門之外，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事已至此，他所等待的時機已經成熟。所以他並沒有絲毫驚慌，而是依舊鎮定自若的說。

“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你出手，我竟然有些忘乎所以了。如此拖泥帶水可不是我的風格，就用這一招來結束這場鬧劇吧！”

應乘風說完，身體徑直向著高處緩緩上升，直到和應龍在半空中站到一起。

直到這一刻，皇甫龍斗才突然明白。

應乘風之前拿出那把黑白傘並不僅僅是為了擋雨，畢竟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和自己一樣，使用靈力做一個護盾。

那把黑白傘的真正作用是帶着他進行飛行。也就是說，從剛剛開始降雨一直到現在，他並不是在靠着靈力維持身體上升，而是靠着那把黑白傘。

連這一點靈力的消耗都計劃在內，這人真的是細思極恐，恐怖至極。

應乘風和應龍懸停在半空中，見到了從靈域九個大門奔流而出的洪水。

他和應龍一起運轉靈力，法陣之內的天空受到影響，不再有大水傾斜而下，在一瞬間一滴水都沒有了。

皇甫龍斗抬頭看着，他感應到應乘風和應龍的靈力正在快速凝聚，爆發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有預感，接下來的這一招或許不是應乘風的最強一招，卻一定是殺招之一了。

無論這一招是什麼，他都不能再像上一招一樣去阻止，接下來他的目標便是應乘風本人，成敗在此一舉。

至於身後的那些孩子，就讓他們自求多福吧！自己能做的，都已經為他們做了。

見到應乘風升到半空中，倒灌的天河突然停止。貪狼再次回想起自己曾經在山洞中見到過那幅殘缺的古老壁畫。

“金風，快把斗翻過來，所有人都進去。快！”

見到貪狼老大緊張的樣子，豪刃張的守護靈張角，趕忙運轉靈力將擋在眾人頭頂的“青天黑斗”翻轉過來。

貪字營的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跳進了斗里。

見到貪字營眾人的舉動，再結合突然上升的應乘風，以及隨着停住而突然停止的“洪水”。

曹焱兵和項崑崙都意識到，接下來應乘風的攻擊多半會來自水中。

不過，曹焱兵等人此刻都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在防守上佔據優勢。所以並沒有因此而過度緊張，依舊保持之前的陣勢。

項崑崙雖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過眼前的水面僅僅只是到了腰部便沒有繼續增長，說明靈域的九個大門都已經打開。

不過看應乘風的架勢很明顯又要發起進攻了，所以項崑崙帶人上了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小舟。

項崑崙，文火，武火，紅火，野火，秦王攻和尉遲烈堂，站在其中一葉小舟上。

貂靈芸，呂仙宮、楊落七，李孤城，楊滅，武仁龍，林雷狼，站在另一葉小舟上。

與此同時，應乘風和應龍也已經蓄力完畢。

陣法內的天空不再有一滴水落下，烏雲轉而變成了紅色的火燒雲，紅色如血。

緊接着，靈域這座城中便上演了讓所有人都終生難忘的，弔詭恐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