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人生如棋
徐瀟然抱着被子翻看聊天記錄,最後一條還停留在幾個小時前,阮今禾像個老大爺似的,嘮嘮叨叨一大堆,叮囑她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她十分乖巧地回了一個“好”字。
再往上翻,都是些很沒營養的對話。
大多是徐瀟然的碎碎念,吃到好吃的零食要拍下來發給他,看到有趣的段子要轉發給他,連排練時誰表現得不好也要跟他吐槽。
阮今禾每條都會回,即使是一句毫無靈魂的“哈哈”,他都會回一個傻不愣登的“嘿嘿”。
如果南禾集團的員工看到他們冷酷無情的總裁聊起天來是這個畫風,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徐瀟然翻着翻着,睡意上涌,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連衣服都沒換。
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好像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似乎還有人在輕輕淺淺地笑。她翻了個身,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屋內一片漆黑。掙扎着想醒來,耳邊卻好似有一個模糊的聲音輕輕地說,“再睡一會兒。”她當真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天亮,晨光照射進來,房間裏一片明亮,完全不見昨日的陰霾。
徐瀟然擁着被子坐起來,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
直到聽見門外傳來阮家兄妹倆說話的聲音,她才明白過來,昨天晚上不是做夢,是阮今禾真的回來了。.jj.br>
她掀開被子跳下床,正好阮今禾推開門走進來。看見她醒了,唇角彎起不正經的笑,“喲,小懶豬起床了?”
徐瀟然睜大眼睛看着他,淚點不知怎麼就被觸碰到了,鼻尖微微一酸,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直接就撲進了他的懷裏。阮今禾抱着她,安撫般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沒事了,我回來了。”
許是他的話起到了作用,徐瀟然竟很快就平靜下來了。從他懷裏退出來,抬頭去看他,“那邊的事情都解決了嗎?我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
“都解決了,什麼都沒耽誤。”阮今禾抬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髮,嘴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碰了碰,又說,“賀允知帶着宋緋過來了,在樓下等你。”
徐瀟然一喜:“真的?那我們趕緊下去吧。”話落,又風風火火地跑去穿外套。
隨着她的動作,手腕和脖子上青青紫紫的傷痕露了出來。阮今禾的心猛地一震,整張臉倏地沉了下來。
徐瀟然正想着怎麼才能把脖子上的痕迹遮一遮,手忽然被阮今禾握住,納在掌心輕輕摩挲着。
察覺到氣氛不對,徐瀟然有點心慌,知道他這是生氣了,於是轉過身在他唇角親了一下,“我沒吃虧,我踢了他好幾腳,還打他了。”
像是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握緊拳頭在空中揮了兩下,“我很厲害的,真的......”
話音未落,忽然被阮今禾緊緊抱住,“是,你最厲害了。你那沙包大的拳頭,砸在他身上,一拳就能要了他半條命。”
徐瀟然起初還驕傲了一下,片刻后反應過來,沙包大的拳頭直接砸在了阮今禾的背上。
阮今禾嘴邊噙着笑,盯着徐瀟然看了又看,眼神溫柔得不像話。
然後雙手捧住她的臉頰,溫溫柔柔地接了一個吻。
“以後我都會護着你,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阮今禾幫她穿好外套,又陪着她洗漱完,這才施施然地牽着她走下樓。
宋緋和阮南喬從化妝品聊到珠寶,再到當季包包,茶都喝完了一壺,這才把人給等來。
看着樓梯上的兩人,宋緋悄悄往賀允知身邊挪了一點,興奮地咬耳朵:“看看,看看,像不像寨主帶着他的壓寨夫人巡視地盤來了?”
賀允知聽得直樂:“大王帶她來巡山?”
徐瀟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他們笑得開心心裏也覺得高興,掙脫阮今禾的手,還隔着兩級台階就要往下蹦。
手心一空,阮今禾皺着眉,小聲呵斥了一句:“看着台階,慢點走!”
徐瀟然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一步一步走下去。
阮今禾先是走到廚房給徐瀟然端了一碗粥,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到賀允知身邊坐下,“今天這麼有空?婚禮的事都忙完了?”
圈子裏的人一開始都覺得,這不過是一場聯姻,小賀總肯定不會放在心上。但讓人意外的是,他不僅放在心上了,甚至還做到了“統籌全局、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賀允知點點頭,“都差不多了,今天是來給伯父伯母送婚禮請柬的。”
原本這種小事是不需要賀小少爺親自上門的,但阮家和賀家是世交,再加上宋緋聽說徐瀟然受傷了,吵着鬧着要過來看她,賀允知乾脆就帶着人親自跑一趟。
宋緋看見徐瀟然身上的掐痕,氣得臉都紅了,恨不得把那個男記者從警察局裏拉出來暴打一頓。阮南喬也跟着罵,還說自己專門研究了一套拳法,能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但是別人又看不出痕迹。
三個女生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一串永遠都燃不完的小炮仗。阮今禾和賀允知坐在窗邊下棋,阮今禾執黑子,賀允知執白子,安靜地對弈。
阮今禾小時候性格頑劣,阮家老爺子總嫌他心不靜,說太浮躁的人以後成不了大事。於是硬把他困在山間的別墅里,逼着他學了好幾個月的棋,從五子棋到象棋再到圍棋,學不會不準吃飯。
起先阮今禾還會反抗,要麼就是把棋盤掀了,或又者是趁老爺子不注意偷偷往山外跑。但不管他怎麼鬧怎麼折騰,平時和善的老爺子這次就是不肯鬆口。
有一次把他逼急了,他衝著老爺子嚷嚷:“我為什麼要學這狗屁東西?心不靜又怎麼了?我大好的年紀,就應該活得張揚,活得瀟洒。心靜的那他媽是和尚!”
老爺子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語氣寡淡:“你是打算用你的張揚和瀟洒來扛起你的家庭你的事業嗎?”
那時的阮今禾還不明白什麼叫“責任”,什麼叫“擔當”,但是老爺子嚴肅的表情,讓他隱隱覺得有些害怕。
他開始強迫自己去接受,慢慢地,竟也從中嘗到了樂趣。每天跟着老爺子在樹蔭下一坐就是一下午,運氣好的時候,十局裏面也能贏個一兩局。
他始終記得第一次贏棋的感覺,那時候的愉悅,並不比一擲千金極盡奢華時來得少。
假期結束,他也要離開了,老爺子親自把那副白玉棋交到他手上,對他說,“一局棋,就像是人的一生。每一步棋,都是一次選擇。棋輸了可以重來,但人生沒有後悔葯,所以每一步都要走穩,走實。”
他問老爺子,“怎麼才算走穩,走實?”
老爺子只回了三個字:“沉下去。”
阮今禾至今也沒參透“沉下去”這三個字的真正含義,但是卻養成了在心浮氣躁時下兩局棋的習慣。
棋下到一半,賀允知忽然問道:“那傻·逼記者的事,查清楚了嗎?”
阮今禾邊落子邊回答:“喬喬那經紀公司找來的托,也不是什麼記者,就是一個街頭小混混。喬喬執意要解約,她老闆沒辦法,就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嚇唬嚇唬她。”
賀允知愣了一下,倒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原因,隨即又說道:“我到時候打個招呼,讓他在裏面多吃點苦,也算是給小嫂子和喬喬出氣了。”
阮今禾眼底溢出絲絲冷意,半晌才道:“不用了,你好好操辦你的婚禮,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賀允知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恐怖片的音效和女生們的尖叫聲,瞬間打破了這裏的低氣壓。
阮今禾往客廳看一眼,再緩緩收回視線,然後落下一子,輕笑道:“你輸了。”
賀允知盯着棋盤研究了好一會,發現確實已經無法挽回,無奈地笑了笑:“果然心情不好時戰鬥力都能翻倍,這一局都不到半個小時吧?”
阮今禾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語氣清淺:“你怎麼不說是我棋藝又精湛了?”
賀允知“嘶”了一聲,頗有些不服氣的樣子,“再來一局,我一定贏你!”
半個小時后,棋盤上的白子再次被逼到邊界,毫無還手之力。
這邊阮今禾以絕對的優勢把賀允知殺了個片甲不留。
那邊徐瀟然她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看了一部毫無營養的恐怖片。阮南喬膽子大,再加上有多年拍戲的經驗,看完后還有心情吐槽道具做得不夠專業。徐瀟然和宋緋就不行了,嚇得臉色發白,窩在沙發上探出腦袋可憐巴巴地求自家男朋友的安慰。
阮南喬嫌她們膩歪,一手一個“嚶嚶怪”,抱着不讓走,壓低了聲音給她們講鬼故事。
阮盛文和南沛盈有事出門了,宋姨在廚房給他們準備午飯,幾個人就鬧得更加肆無忌憚了。
宋緋拿出婚紗照給她們看,還盛情邀請阮南喬去給她當伴娘。
被賀允知聽見了,嚇得連忙擺手:“別別別,媳婦兒,這位實在太大牌了,我找不到能和她搭檔的伴郎。”
阮南喬拱火:“你這是說我嫂子不夠大牌咯?你什麼意思?”說完又轉向阮今禾,“哥,不是我挑事,這換我我忍不了。”
賀允知差點給她跪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小姑奶奶你快別說了。”
阮今禾挑了挑眉,“你錯哪了?”
賀允知給了一個渣男標準答案:“我哪都錯了。”
阮今禾說:“嗯,沒關係,你只是犯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賀允知聳聳肩:“我都道歉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差不多就得了。”
兩位男士你來我往,互相攻擊。逗得三位女士哈哈大笑。
窗外陽光明媚,草地都開始冒新芽,屋內的笑鬧聲吵醒了停在枝頭的小鳥,好像寒冷的冬天真的已經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