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春眠不覺曉
“素雞?”
葛廚娘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詞,愣了片刻之後,她臉上露出了無比讚歎的表情,對着早已經走遠的獸獸的背影道:“師姐就是師姐,用個詞都用得無比的恰到好處。特別是這個‘素’字,用得多麼傳神,多麼動人。以後若是做了紅燒肉也抬給大家去嘗一嘗,名字就叫做‘紅燒素肉’。這樣不僅沒有破門規戒油葷,還讓眾人吃得心安理得。”
葛廚娘想到這些,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看着四師姐獸獸走出了知守院,葛廚娘也蹲下身繼續弄着竹筍,順便看了一眼地上的白雪雞。這白雪雞身上沒有傷,顯然是沒有用刀殺死的。
葛廚娘提起雞來看了起來。她相信白雪雞在極北冰原那種地方都能生存下去,在先聖山絕對不可能是因為病之類死的,而且看這隻雞的模樣也不可能是老死的。但這隻白雪雞就是死得一點傷口也沒有。
葛廚娘想到了一種可能:“莫非是四姐用真氣震碎了這隻白雪雞的內臟?”
這樣想着,葛廚娘不由的嘆道:“看來我以前殺雞殺兔用刀真的是很外行了。”
“外行”這個詞若是讓張小愛聽到了,或許張小愛會教葛廚娘另外一個詞“out”,儘管張小愛不喜歡洋文。但這個詞在天朝卻很流行。
太陽慢慢的升高了。初chūn的陽光帶着懶懶的味道,從竹林間、樹木間碎碎的落在了院中的青石板上。青石板上昨夜留下來的水分慢慢的被蒸騰干。知守院的不遠處聽得到滾滾的水聲,似乎就是張小愛所判斷的那一條瀑布。四周的林中也傳來了小鳥的嘰嘰喳喳的叫聲。
不知何時知守院中飄來了一陣香氣,香氣催胃,讓人聞着就感覺到肚子餓。李小美不知不覺中出現在了廚房之中,一身粉紅sè的的裝扮悄悄地站在葛廚娘的身後,偷偷摸摸的似乎打算嚇一嚇五師姐,模樣顯得十分可愛又滑稽。
葛廚娘正在揭開煨白雪雞的土罐子,不回頭地道:“小美,我知道你在身後,最好不要嚇我,不然我手中的這罐雞若是掉在地上,四姐定然饒不了你。”
李小美被葛廚娘揭穿,臉上帶着不悅的神情道:“五姐能不能讓我有一點成就感?我…”
李小美似乎想到了什麼,停止了說話,走上前去。只見葛廚娘手中抬着一個土罐,土罐中冒着大量大白氣,土罐下面是一個火爐。顯然葛廚娘是用火爐煨白雪雞。此時白雪雞已經煨好,葛廚娘正在從爐子上端下來。
李小美看見白氣冒起的罐中是一隻雞,嚇得緊張地小聲看着葛廚娘道:“五姐你瘋了,你怎麼又去偷四姐的白雪雞,怎麼在眾人的早飯之中做油葷之物?”
葛廚娘聽到李小美的話語,白了一眼緊張的李小美道:“你小丫頭才瘋了。誰說我偷四姐的白雪雞了?誰說我做油葷之物了?”
李小美指着土罐中香氣味外噴,渾身雪白的雞道:“這雞整座先聖山也只有四師姐飼養,難道不是白雪雞?這雞難道不算油葷,不是門規所禁?平rì五姐您偷着吃也就算了,怎麼今天竟做到了桌子上來?”
葛廚娘把手中的土罐端放到灶台上,轉過身來看着十二歲的李小美,笑道:“今天小美倒教訓起五姐來了,虧你還跟四姐睡在一處呢。”
李小美一愣,隨即道:“正是因為我跟四姐睡在一起,才要提醒五姐你。”
葛廚娘笑着對李小美道:“你跟四姐睡在一處,難道不知道這隻白雪雞是四姐親自給我送過來的么?”
李小美再次一愣:“四姐給你親自送過來的?五姐你是不是白天做夢,想美了?”
葛廚娘有些惱怒:“不信你去問四姐去,跑來這裏搗什麼亂?”
李小美剛要說些什麼,只見一身黑sè緊身衣魯秀秀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進來。魯秀秀眼睛盯着罐中的白雪雞,對着李小美道:“小美,這一次就是你冤枉了五姐了,這白雪雞的確是四姐親自送過來給五姐的。”
聽到魯秀秀的話,不僅是李小美一怔,就是葛廚娘也轉過頭看着魯秀秀。葛廚娘心中暗道:“秀秀做人就是好,即便沒有親眼見四姐送雞來給我,也要站出來為我說話,也不枉我平rì里找她試吃油葷。”
李小美好奇問魯秀秀道:“七姐,你是怎麼知道白雪雞是四姐親自送過來的?”
魯秀秀抖動着渾身的肥肉,道:“剛才路過外面竹林的時候聽見四姐抱着一隻雪山兔在哭,我好奇之下不由得偷偷的去聽。只聽四姐在一個小土堆之前一邊哭,一邊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為了給八妹接風竟然親自殺了一隻白雪雞,殺了一隻我養了三年的白雪雞,還親自送去給五妹燉,我是劊子手,我是劊子手。我對不起死去的白雪雞……’”
魯秀秀模仿獸獸的聲音模仿得十分走樣,聽得李小美跟葛廚娘啼笑皆非。葛廚娘聽到這裏,笑道:“四姐還給白雪雞弄了個衣冠冢,哭得像孝子一般,難怪其他脈的弟子說我們清溪一脈全部都是奇葩,當真一點也不錯。”
李小美年紀雖小,但卻非常聰明,聽見魯秀秀如此說,想來也不像假的。平常獸獸養的這些靈獸死了,她的確會為這些靈獸立一個冢,然後大哭一次。但這一次她卻有些弄不明白,怎麼她會拿一隻白雪雞來讓五姐做,這不是要破山門的規矩么?
倒是葛廚娘又想到了什麼,對着李小美道:“小美,你跟四姐睡在一處,剛才聽七妹說是四姐親自殺的白雪雞,不知道四姐是怎麼殺的白雪雞?”
李小美一愣道:“昨天晚上我的確是看見四姐抱着白雪雞入睡的,但是今天早上我睡得太死,迷迷糊糊的就看見四姐抱着白雪雞出去了,哪裏知道四姐是怎樣殺的白雪雞?”
葛廚娘“咦”了一聲,道:“奇怪了。四姐抱着白雪雞來的時候,白雪雞身上沒有絲毫的傷口,我本來以為是四姐用真氣震碎了白雪雞的內臟導致白雪雞死亡,沒有想到先前開膛的時候,白雪雞的內臟竟然是好的,因此我有些好奇四姐是怎樣殺了這一隻白雪雞的。”
聽到這裏,就是正在直盯盯看着白雪雞的魯秀秀也好奇的望了過來,似乎對這隻白雪雞的死因也極大的好奇。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道冰冷的聲音:“白雪雞是我捂在被子裏悶死的。”
三人的目光朝門口看去,只見一身火紅的四師姐獸獸站在那裏,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然而,三人卻是沒有同情四師姐獸獸哭紅的眼,而是張大嘴巴,驚訝的同時道:“捂在被子裏悶死的?”
四師姐的口氣些悲涼,她看着葛廚娘道:“我本來想直接送來讓你殺的,但是它畢竟是我養的,我怎麼能送得出手?於是,我想要白雪雞死得舒服些,因此跟它睡了最後一夜,然後在今天早上它還熟睡中把它捂在被子中悶死了。”
“死得舒服些?在被窩中悶死?”
三個人聽完四師姐葛廚娘的話語,張大嘴巴看着門口的四師姐獸獸。葛廚娘心中悲哀的嘆了一句:“這隻白雪雞真是造孽呀……”
吃早飯的時候到了,眾人依次走到了平rì里自己的座椅上坐着。飯桌上已經擺上了七樣菜,包括一道涼拌雞肉片。本來葛廚娘是要做小雞燉竹筍的,但那不太適合四師姐提出的“素雞”概念,於是就把煨熟的白雪雞切片涼拌了。
如今這道涼拌雞擺在桌上,雖不顯眼但也比較顯眼,因為這是一道大家以往都沒有在這裏的飯桌上見過的菜。雖然眾人知道葛廚娘喜歡做各種特殊的大家都不曾見過的菜,但這一道菜眾人隱隱約約是見過的,只是有些好奇,猜不透為什麼這道菜能光明正大的擺在桌上?
眾人的目光雖然一邊盯着這一盤涼拌雞肉,但一邊還盯着李小美對面的一個座位。這飯桌是長方形的,兩頭的主位上分別坐着首座葉青和師叔。兩邊的四個分別坐着其餘的八位師姐妹。
如今,李小美對面的位置依舊是空的,眾人不由得皺了皺眉。特別是魯秀秀,已經看着那盤涼拌雞咽了咽口水,然後腹謗道:“八妹怎麼還不來,我都餓得口水淌了。”
八妹自然是說張小愛。昨天晚上臨出幽靜谷小屋的時候,二師姐寧琴心已經告訴過張小愛怎麼到知守院來,只是不知為何,此時已經rì上三竿,怎麼也不見張小愛來。
廚房窗子外面的山中間,有一條蜿蜒的小路,是通往幽靜谷的。此時林中的山坡上已經能看到四師姐獸獸養的白雪雞、雪山兔、瑞雪豬……在上面曬太陽了,卻是不曾見到半個張小愛的影子。
竹影婆娑,小院之中卻是一片陽光。微風陣陣襲來,帶起地上的幾片落葉向著小屋的角落捲來,一葉葉的堆疊,就像在累積着歲月。
二師姐寧琴心突然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八妹。”
說著二師姐寧琴心朝着門口走去。很快便聽到二師姐寧琴心的腳步聲響起在窗對面的蜿蜒小道上,漸漸的腳步聲又遠去了。遠處的瀑布也傳來了陣陣的響水聲,魯秀秀的心越發的鬱悶了:“八妹這是要鬧哪樣,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如果魯秀秀知道此時張小愛因為昨天夜裏睡不着,此時正在悶着頭的大睡不知會作何感想?
張小愛正在做夢,做着稀奇古怪的夢。突然聽得木梯子上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張小愛立即從夢中醒了過來。她揉了揉眼睛,因為關着窗子,她也看不出外面是怎麼的一個時辰,但憑她的感覺現在一定是很晚了。
張小愛是一個起得很早的人,從來不愛被別人說她喜歡睡懶覺。起得早,是因為她的黑社會老爸還沒有起家的時候,家裏的一切大小事務都要她做,所以她比同齡人起得都早。
如今聽得外面來人,又感覺外面很晚了,於是很要面子的張小愛靈機一動,突然大聲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chūn睡足,窗外rì遲遲。”
這首詩是《三國演義》之中劉備第三次拜訪諸葛亮,諸葛亮午休醒來后的吟誦的一首詩。張小愛特別喜歡諸葛亮因此記得這首詩。其實這首詩也比較應此時的景。
果真,外面的腳步聲聽得這首詩,立即停止往上走,似乎是停在原地思索。張小愛趁着這個時候馬上起床,一邊穿衣打扮,一邊吟詩道:“chūn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梯子上的二師姐寧琴心聽得這首詩,微微抬頭,突然笑道:“chūn眠不覺曉?…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