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山雨欲來風滿樓
李妃宮裏還是那麼冷清,一進去就聞到濃重的藥味。
「阿娘!」太子撲到李妃床前,哭了起來。
阿昭面無表情的走近,微微施禮:「娘娘。」
李妃的面色看上去確實有幾分憔悴,但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幽深,她輕輕咳嗽幾聲,揮手讓宮人都退下。
太子惡狠狠的說道:「阿娘,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你告訴兒,兒幫你報仇!」
阿昭強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這個白痴,說話不過腦子。誰讓李妃落到今日的地步?不就是他的父皇嗎?他敢跟他父皇說一個「不」字,阿昭的名字倒過來寫!
李妃看着太子,虛弱的說:「太子不必如此,小廚房裏還在熬藥,太子不如去幫我看着,我怕宮人不盡心。」
太子忙道:「是,我這就去看着,待會兒親自為阿娘侍奉湯藥。」
李妃見太子被支走了,就讓阿昭坐到跟前,說:「別擔心,我沒生病,不會把病氣過給你的。」
阿昭坐下說道:「我猜娘娘也沒有生病,娘娘這般心性堅韌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後宮有人懷孕就生病?」
李妃看着她:「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阿昭微微一笑,說:「我能知道並不奇怪,娘娘身處深宮之中,竟也有這般伶俐的耳目,才叫阿昭佩服呢!」
李妃冷哼:「別說這些廢話了,既然知道薛世婦有孕,就想想怎麼保住你太子妃的位子吧!」她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眼裏迸出怨毒的光芒,「薛世婦這一胎,懷的可是個兒子!」
阿昭故作不屑:「那又如何?難道這個孩子生下來,還能威脅到太子的地位嗎?娘娘可別危言聳聽。」
李妃氣道:「虧你還耳聰目明,難道你不知,陛下酒後向薛世婦承諾,只要她生下兒子,就立即廢了太子!」
阿昭假意皺眉不信:「娘娘是從哪裏聽來的?既是陛下的醉話,又何必當真?」
「你這……」李妃氣得心口不適,本來沒病也會氣出病來。
阿昭卻笑了起來,說:「娘娘的格局也只在後宮身上了,可是娘娘是否想過,除掉一個薛世婦,還會來一個王美人,除掉一個王美人,又會來一個趙姬。後宮無窮無盡,娘娘卻只有一個人。」
李妃忽然打了個激靈,她看着阿昭似笑非笑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兒媳或許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
這時,門外的腳步聲響起,是太子端着葯來了。
阿昭飛快的說道:「太子妃之位並非我所欲,可太子卻是娘娘唯一的希望,娘娘可千萬要想清楚了。」
不等李妃開口,太子已經走進來,對阿昭說:「你來為阿娘侍奉湯藥。」
阿昭看着他,淡淡道:「你再說一遍。」
太子竟不敢吱聲,放下托盤,端起葯碗對李妃說:「阿娘,兒親自喂您,您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的。」
李妃看了看阿昭,又看向太子,意有所指的說:「為了我兒,我一定會好起來!」她一邊喝葯一邊盤算着阿昭說的那番話,如何抉擇,她心中有數。
從李妃宮裏出來,太子就沖阿昭發火:「阿娘病成那樣了,你就不能像個兒媳樣嗎?在阿娘面前都不給我幾分面子,你、你哪裏是我的妻子,簡直是我的剋星!」
阿昭不想聽他叨逼叨,越過他登上步輦回東宮。
太子在她後面發狠,低聲咒罵:「早晚有一天我要廢了你!」也就只能暗地裏逞一時口舌之快。
又過幾日,李妃突然病重,太醫丞束手無策,稟告過陛下,陛下皺眉,讓太醫令親自去看。
太醫令看后回來說:「李妃脈象如沉石,怕是時日無多。」
周贇沉吟片刻,說聲:「知道了。」原本想着廢了太子之後就賜死李妃,看來不用了。
李妃病重之事已經不是秘密,宮外命婦也都知道了,都在預備着指不定哪日要進宮哭靈,得提前把素衣準備好。
顧櫻去東宮看望阿昭時問她:「李妃病了,你們有沒有去侍疾?」
阿昭道:「去過一次,她根本沒病。」
顧櫻摸不着頭腦,問:「不是病得快起不來了嗎?」
「是想讓陛下去看她,說是撐着一口氣,可我看她比陛下還要長壽呢!」
這話說的,落在有心人眼裏,不是在咒陛下嘛!
顧櫻忙道:「你這孩子,嘴上又沒個把門的!」
阿昭促狹的笑了起來,過後卻說:「阿娘,這些日子多在家陪陪外祖父和外祖母吧,帶他們去逛逛長安城,東市、西市、朱雀大街,或是去西山咱們家別院住一陣也好啊!」
顧櫻剛開始還沒明白過來,阿昭握住她的手說:「宮裏事多,又有病人,阿娘近日還是不要進宮來了。」
顧櫻聽得心驚肉跳,緊張了起來,反握住她的手道:「你要不要緊?不然的話,讓你父親說說,叫你回家省親?」
阿昭笑道:「阿娘不必緊張,我不會有事的。」她眉眼間十分自信,自信這一出大戲很快就要上演,一切盡在她掌握之中。
顧櫻心事重重的走出東宮,迎面遇上右率賀若訥,她停下腳步,問:「你是賀家七郎?」
「是。」
顧櫻道:「好好保護太子妃,無論如何,她的安危是第一位的,若有不妥,我們慕容家會替你擔著。」
賀若訥垂首道:「夫人放心。」
顧櫻點點頭,這孩子雖然話不多,但卻給人一種可以信任的感覺。
她回家之後,就陪着顧信和馮氏,帶着馮氏把長安城逛了個遍,沒有再進宮去。
雖然也問過慕容深,宮裏是不是要出事,阿昭會不會有危險。慕容深的回答永遠是:「阿昭不會有事的。」
至於宮裏會出什麼事,他一邊看書一邊矇混過關:「能出什麼事,不就是李妃病重了嘛!大概,死個人之類的吧!」
顧櫻沒好氣的背過身去,她現在算是體會到馮氏被顧信氣得睡不着的心情了,這幫男人都是怎麼回事嘛!
一旦過了三十歲,就變得不那麼可愛了,實在是可惡!可恨!哼!
慕容深心事重重,並沒有留意到顧櫻在慪氣。他雖然在看書,心思卻飄到了宮裏。
宮裏,李妃彌留之際,說有十分重要的話要交代給陛下,陛下權衡再三,答應去見她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