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來去的猜疑
季存想隱瞞自己這個做妻子的什麼?
要不要說穿自己聽到了他剛才的對話,讓他解釋清楚?
若丈夫回鄉求職,自己與迪迪怎麼辦?迪迪從小在上海長大、就讀,跟去中原山鄉,不能適應那裏的環境怎麼辦?季存他想過嗎?
難道,他是打算兩地分居,讓她自己一個人留在上海帶着迪迪?可現在的夫妻,遠不像以前婚姻家庭中的雙方,以離婚為羞,兩地分居導致的勞燕分飛太多了!季存能堅持多久?
還有,那個代他探望公婆又與他對話的,分別是個女人!聽上去與季存很熟,她是誰?她為什麼挑唆季存回鄉求職?
短短几分鐘,多種疑問決了堤,猛地沖涮着念申不安的心!
她握着車門的手不由暗自哆嗦了起來,看着車后忙碌的季存,不斷地猜疑。
季存察覺到妻子的異樣,轉頭看向妻子——以前一家人駕車旅遊時,圍着他的常是念申歡然忙碌的身影、親近自如的笑聲、連綿不斷的話語。
可今天,妻子抿着唇,僵立在車邊默默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言語,卻又不開口發聲。
「是哪裏又不舒服嗎?」季存早已深深記着妻子身體的各種狀況,包括邊工邊讀時飲食不規律、食用過急導致的胃病,身懷迪迪時,生怕丟失工作而堅持加班導致的腰、頸椎問題……此時自然發出關心。
念申愣了數秒,方才回應:「……沒有不舒服……不,是有點……可能,昨晚熬夜做文件,一會在車上休息會……」
妻子吞吞吐吐的回答更讓季存起疑!
他繼續騰挪着後備箱的空間,以便岳父母帶下的行李放入,心思卻不斷回思盤轉。
季存忽然想起那次送父母回鄉,因為心中失落與鬱悶,對無辜的妻子怒吼了一聲。
似乎是從那時起,念申對他漸漸疏遠起來?
她,依然是關心與體貼他的,可日常生活中已透出小心翼翼的跡象,生怕觸怒了他似的。因而在慣常的噓寒問暖中,她添了些許客氣式的問話,彷彿擔心他隨時會怨責一般。
甚至就連勞累一天後,念申在晚間靠向他脊背、伸手摟抱他的動作都少了夫妻間的自然,就像一個受了驚的小獸,在僵硬地試探,反而讓困於工作難題、苦苦思索破解方法的他,感覺到不適。
想到這一點,季存直起身,想同妻子確認與開解。不料念申竟不願與他視線對接,藉著理、束頭髮的動作,將目光垂了下去。
這讓季存有些難過起來——從戀愛到婚姻,十餘年的相守相伴,夫妻竟如此生分了么?這讓他不由反思起自己的言行與情緒來。
從父母離滬回鄉后,他確實沒有從不能貼身孝親養老的挫敗與鬱結的情緒中完全走出來……甚至潛意識裏或多或少在抗拒着接受父母確有不適應環境的原因,反而將父母離去的緣由歸向念申與岳父母不夠包容禮讓吧?
是不是這種情緒,已讓他在無形中對岳父母與妻子揣了怨懟,將一份消極帶入生活,導致了妻子現在的疏遠與戰兢?
季存想到近月來自己對前往岳父母家中的推拒,細思時,臉上隱隱有些發熱。
的確是因為項目開發遇到前所未有的技術與管理難題,他在公司處理不及,將不少工作帶回了家中。可這不能成為他不接受岳父母關心與熱情的理由。
現在想來,岳父母與妻子面對他父母忽然前來長居的壓力,何曾沒有做出過積極的努力?
反而是他自己,對做好父母安居的準備,加強父母的溝通,促進雙方長輩的交流沒有盡到足夠心力。同時,因工作忙碌,原本該向雙方父母說清與表明的態度與信息,也表達得過於簡單、粗糙,更加增添了雙方父母間的誤解與隔閡!
察覺到自己潛在的思想與錯誤,愧疚的情緒就如釀錯的酒,酸辣苦澀地從肺腑里湧上來,讓季存懊惱、自責不已。
關上後備箱的車門,他轉身走到妻子身邊,帶着一份安撫的心意,伸手想摟住妻子的肩頭:「等爸媽下來,你上車好……」
念申卻在他的動作與言語中側閃了半步,拿起手機急急地解釋:「我爸媽是想給你和迪迪多帶一些好吃的,我再催一催他們!」
見妻子頗為忐忑的緊張,季存苦惱。
他沒想好怎麼化解這份尷尬,念申卻搶着表達:「那個……我聽說了,虹橋火車站已經進入運營測試階段,就快投入使用了。還有,劉強大哥說:通往你們村所屬縣城的高速路也修通了,你以後回家鄉,來去坐火車或開車都會更方便、更節約時間的!」
「嗯,我知道。這個,你不用多操心,工作累,放鬆多休息。」季存早已關注過這些信息,不明白妻子為什麼迅速轉移了話題。
「那你可不可以……」念申猶豫的言語在看到父母出電梯的身影時打住了。
丈夫留在上海還是返回家鄉並沒有確定,她不能在這時,讓父母知道這種情況。
季存誤會了妻子的想法:「可不可以什麼?你是想去其他地方旅遊嗎?還是今年春節想換種方式帶迪迪和我回家鄉?都可以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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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她怎麼了?是生病了嗎?還是遇到急事難事?怎麼忽然說想要我回去,大哥,你不回嗎?」
一家人旅遊的過程是開心的,山水中休閑與留影讓彼此放鬆了情緒,季存剛剛有些欣慰地發現,妻子的言行漸漸恢復自如,不安的電話鈴聲卻又響了起來。
接聽起來,是他兄長劉強,直白地要季存請假半個月,回鄉陪伴生母。
季存聽着生母方面從未有過的要求,相當意外。生母從來體貼他的不易,相認這些年來,從未留他在身邊超過半天時間!Z.br>
聽季存提問,劉強言語含糊:「我,那個,現在不在上海,在外省的工地里呢!工期太緊啦,暫時沒有辦法請假。直和你說了吧,是媽她摔傷啦!」
「摔傷了?」季存立即不安起來,「摔哪兒了,嚴重嗎?」
「也不算嚴重吧……就是幫着我家和老二家喂牛的時候,給絆了一跤,胳膊骨折了。你二哥說,已經帶她去醫院打了石膏,不疼了。」劉強那邊忽然有人喊他的聲音,讓他變得急躁起來:「這胳膊摔了,生活肯定不方便呀。可你也知道二哥的腿腳不好,他那媳婦又厲害着,還懷了娃,不肯讓他多看咱媽。所以,你得想辦法請假。」
「可我請半個月的假,不太可能啊!」季存因劉強輕描淡寫的要求為難,「現在不是年節,公司不會准那麼多假期的!」
「嘿~,你這幾年春節一回鄉不都是半個多月么?咋,對養媽有那個心,輪到自己親媽就不行啦?」劉強在電話那邊把脖子梗了起來,「我又沒讓你多擔,就半個月。半個月後,我完了工,自己回鄉照顧媽去,很快就能讓你回去!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一百天的責任你二哥擔五天,我擔七十五天,還不行啊?」
「大哥,我的工作真不允許離開那麼多天!」想起正在緊要關頭的項目,還有家鄉的兄長與嫂子們,季存本能地想拒絕。
劉強不高興了:「你是怕出錢,還是怕你養父養母攔着?你和他倆說:不用告到法庭,只要鬧到鄉里,你也必須承擔!」
季存難得的怒氣被激得上騰:「那媽的治療費用,全部由我承包,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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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又來了呢?鈔票不是一筆交給你,都講清楚了嗎?」
又一次在樓下看到躲躲藏藏的陶麗琴,詠剛生氣!
他不知道為什麼已另外建立了感情的前妻,為什麼還要前來苦苦糾纏?
不僅是他,連東傑與亞娟也諮詢過律師。以陶麗琴拿到錢款后所簽的收據及收款說明,無論是房產權益還是東傑的贍養責任,可以算已給付了,雙方不存在糾葛了。
「以前不是和你講過嘛!東傑是我兒子,他的兒子是我孫子,我有看他們的權力!」陶麗琴躲閃着詠剛噴發惱怒的目光,頂嘴。
詠剛見她近似無賴的態度,嘆氣:「這樣有意思哇?東傑恨你都來不及,和軒然看到你只會厭棄你!你不是自討沒趣嗎?」
「我又不見他們的面,就想悄悄地多看看,不行嗎?你不講就可以!」陶麗琴訥訥地回應,依然將充滿期待的目光不停地看向樓門口。
不見面?悄悄地多看看?她想幹什麼?肚皮里又轉的什麼花頭精?
詠剛滿心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