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憶

第二天就要回國了，靳東吃過晚飯，收拾好行李，習慣性地來到學院附近劍橋公寓的健身房。

由於是工作日，來健身的人很少，靳東在晚上略顯空空蕩蕩的健身房裏練肩、壓腿、舉杠鈴、仰卧起坐、掌上壓、引體向上、練臂力……

在進行完一連串的常規操作后，靳東又來到跑步機上，摁下start啟動鍵，一步、兩步、三步……此刻正是聖誕前夕，伴隨着會所里放的“jinglebell，jinglebell，jiheway……”靳東不停地向前跑。

窗外有點兒飄雪，窗戶上貼的是聖誕老人、馴鹿、雪橇、襪子、禮物等貼畫，襯托出一派祥和的節日氣氛。靳東的身上已經有些燥熱，不一會兒，汗滴就從額頭、兩鬢間一滴一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不斷滴在脖子上掛的一條白毛巾上。

和美國m學院合作的風能項目正在進行中，作為課題核心研究小組成員，靳東身上的擔子不輕，但此刻，在健身房，靳東只管盡情揮灑汗水，間或用毛巾擦一把，讓整個身心得到徹底放鬆，靳東的思緒也隨着有節奏的步伐、不停下落的汗滴回到了過去……

二十幾年前，靳東考上了qh大學，而作為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的蘭燕卻落榜，無緣大學夢。

在校園外的榜單前，靳東鼓勵蘭燕：“你以前學習比我好，比我還聰明，這次只是沒發揮好，來年復讀一年，我們大學見！”蘭燕不說話，只是點點頭。

靳東看蘭燕半天不做聲，就用期待的語氣對蘭燕說：“瞧，我只顧着自己說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就告訴我，沒準我還能幫你。”

蘭燕好像被什麼東西刺激了一下，瞬間兩頰上泛起一片紅暈，一直紅到脖子根，喉嚨清咳一下說：“上了大學別忘記老同學就好！”說完，頭一扭，轉身走了，獨自轉過一處角落，臉上早已經淚如雨下。

校園裏的喇叭還在大聲播放着任賢齊的“心太軟”：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

靳東望着蘭燕遠去的背影，還是那個體態豐滿、因着緊身健美褲雙腿顯得修長而性感、走路時邁着盈盈細步、渾身洋溢着青春的氣息的蘭燕。這讓同樣青春期的靳東心襟蕩漾、浮想聯翩。

有多少個日日夜夜，這種青春印象成了他前進的動力，可瞬間就被一種失落感代替。是的，這樣的在懵懵懂懂、夢一樣的歲月里的青春記憶，在以後的日子裏還能尋得到嗎？

是不是應該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大膽主動走過去，給蘭燕一個大大的擁抱，說出她在自己心裏有多麼重要，並對着蘭燕大聲說：“來年你一定行！我等着你！”之類的話。

可一種說不上是自卑還是自尊的情緒牢牢地把靳東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他在小學時因上課遲到被老師罰站時所能做的那樣。

繼而，一種自以為是的那種自信又迅速襲上他的心頭：是的，我已經考上了全國最好的高等學府，以後就成為一名大學生了，我要去接觸和我一樣優秀的人，至於蘭燕，也許就是上帝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靜好的青蔥歲月已經成為過去時了，我即將開始新的更美好的生活。靳東這樣想着，嘴角便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又想起了小學一次數學考了全班唯一的滿分，把班長大隊長和中隊長全都甩在後面，老師毫不吝嗇的給了自己所有溢美之詞，他不由的笑了。

想到這裏，靳東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吹起自己前額留起的頭髮，並輕輕搖了搖頭，也不知是自鳴得意，還是無奈？

次日天還沒亮，靳東一早駕着從車行租賃來的klz，車輛算不上寬敞，但對身高1.73米的靳東來說足矣，並且此次也沒有同行的人，是一個人回國。

由於時間還比較早，靳東駕車沿着街道向機場的方向行進，路上車輛並不多，道路兩邊也沒什麼行人，從m學院到波士頓洛根機場用時20分鐘，在規定地點還了車，來到機場，候機室里取了登機牌、託運了行李，休息了會兒，就上了飛機。

不一會兒，飛機上就響起空姐熟悉的聲音“go！ladiesalemen！wel***eaboarddeltaairlines5729flightbostontonewyork.wewilltakeoffimmediately，pleasebeseated，fastenyourseatbelt，makesureyourseatbackisstraightup，……wehopeyouenjoytheflight.thankyou!（早上好！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乘坐達美航空5729次航班，本次航班由波士頓飛往紐約。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大家坐穩，系好安全帶，確保您的座椅椅背豎直……我們全體機組人員期望您度過一個愉快的旅程。謝謝您的配合！）

這樣熟悉的聲音不知聽了多少遍，靳東自己的人生之路也頗為順暢，就像設計好的藍本一樣，上學讀書，升學，考入重點學府，畢業后得到想要的offer，進入理想的職業，跨入白領精英階層，過上許多人都夢寐以求、羨慕不已的中產階級小資生活。公司除了有年假，還定期組織員工去世界各地旅行、療養，還有完善的暖心關懷政策。

儘管公司的體恤員工政策如此優厚，但靳東總覺得身心疲憊，一年365天，整天“三點一線”，從宿舍到實驗室，再到辦公室、會議室，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參加數不盡的大小會議，邀請別人或接受別人邀請，交流踐學研討，留給自己獨處的時間很少。

只有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像今天自己開着車，一個人拎着行李，獨自登上飛機，在太陽升起、飛機迎着早晨第一縷陽光抬起頭穿越雲層的那一刻，靳東不由地感受到機上貴賓級的待遇，享受着空姐迷人的微笑、周到細緻入微的服務，品一杯濃濃的咖啡，才能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人生達到了巔峰”。

甫一下飛機，這種感覺又蕩然無存，又要拽着笨重的行李箱，在車水馬龍、快節奏的一線城市生活中奔波忙碌。

靳東從波士頓洛根機場轉機到紐約甘迺迪機場，在紐約還有一天的時間，足夠充裕，逛逛街也不會耽誤乘坐回國的航班。

靳東乘地鐵，來到中央公園旁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對於美國這個歷史不長的國家來說，沒有像中國那樣歷史悠久的華夏文明以及上下五千年那麼璀璨奪目的文化底蘊，最榮耀的恐怕就是美國獨立戰爭以及《華盛頓**》起草與發表的那段時光。

可是這個國家卻在人類文明進化中用最短的時間快速發展成了世界上最強大、最具吸引力的地方。

靳東時常在想是什麼原因讓美利堅如此強大？後來想明白了，美利堅這個國家兼容並包，向全世界優秀人才敞開大門，吸引人才的待遇極其豐厚，才使得包括中國在內世界各地的拔尖人才流向了它，而得到的回報也自然不言而喻，到了用數字都無法估量的程度，並且這個國家因為年輕，所以沒有背上任何沉重的包袱，幾乎沒有在本土發生過任何對其造成不利影響的戰爭，歷史上的南北內戰也對其是正面推動的。

隨着經濟的強大，在光環效應的籠罩下愈變愈強，讓許多國家都依賴、服務於它。

但是靳東始終堅信，總有一天，有着更悠久的歷史、令國人感到驕傲自豪的華夏文明一定會重新趕超，引領世界，也許這一天並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