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雲嵐中學，初三十二班。

五十多名學生正襟危坐在教室當中，目光則是齊齊地看向講台方向，講台上，是一名正在講解黑板上數學公式的女老師。

臨近考試，他們不得不認真對待。

在這和諧的氛圍中，窗外卻是另一番場景，「嘩啦啦」的傾盆大雨，在夜晚陰暗的天空中時不時還會出現白色的裂痕。

緊隨而後的是那一道接一道來自大自然中，震懾心靈的轟鳴巨響。

閃電宛若天罰，而這天，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要塌下來一般。

「轟——」

伴隨着一聲轟鳴巨響，一道白色閃電劃破天際，整個中學頓時陷入了黑暗中。

雲嵐中學先是一片寂靜，而接下來的吵鬧聲甚至直接蓋過了外面的大雨與雷聲。

此時，漆黑的教室內，閃電的光芒映射進教室內，打在了一張稚嫩有些俊秀的臉龐上。

黑暗中，在座的學生以及那名女老師都未注意到，教室中靠窗最後一排的座位上，一名靜靜趴在課桌上似在酣睡的少年驀然睜開眼睛，猛地站起身後兩手支撐在桌面，急促地喘着粗氣。

那對漆黑深邃的眸子中一片混沌，細密的冷汗從他的額頭上順着那張清秀的臉龐匯聚於下巴處，汗珠最終滴落在了課桌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脆響。

「啪嗒」

只見少年的後背上早已被汗水所打濕，任誰都會覺得非常難受，而少年卻渾然不在意。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做了個非常可怕的噩夢一般，目光顯得有些渙散獃滯。

在少年眼神中，也許只是呆愣了一秒，也許是一刻，也或許已經過了數千萬年……

——

「我，還活着？！」

少年的瞳孔緩緩焦距，這時從他嘴中傳出的聲音卻是沙啞無比，猶如狂風吹打風沙，語氣之中還帶着些許驚疑。

隨着葉落的神魂逐漸穩定，海量的記憶也隨之從腦海中湧現了出來，突然出現的記憶非常龐大，但哪怕他的神魂現在虛弱無比，也掀不起任何波瀾，頃刻間便匯入了他那如星空般的記憶海當中。

平靜的臉上也在這時露出了不可思議，他剛才吸收的記憶，竟是他幼時的記憶！

這段記憶實在太過悠久了，慢慢的與他腦海深處的記憶重合，哪怕是面對天地大劫內心都毫無波瀾的他，此刻也有些震撼莫名。

不過，他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眼前場景是個看起來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環境，他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葉落掃了一眼后並未多想，而是連忙檢查起自身來，而當他見到眼前小了許多的稚嫩小手時，不禁再次一愣。

首先，他清晰地感知到這副肉身的羸弱，脆弱到體內連一絲靈氣都沒有，神魂更是已經虛弱到幾乎快要感知不到。

等葉落完全消化腦海中的記憶后，他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這是重生了！

可神魂為何會這般脆弱！難道是因為神魂長時間穿越時間長河所導致的？

葉落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苦笑，現在這種情況，亦如幼年時他所銘記的那句話：

「極力崇尚美好事物，不喜世間悲痛，沒有不屈的精神，只是隨波逐流的脆弱靈魂，穿過黑白的長河，達到所能到達的終點。」

而他的終點，亦是原點。

……

葉落在深吸了一口氣后，壓下了依舊有些起伏的內心，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心中不禁自我調侃了一句：弱便弱吧，至少還活着，總比真正身死道消強吧~

平靜下來后，葉落開始認真觀察起了四周，眼前所見到的都與他記憶深處相符。

當他看到台上的身影時，剛平靜下來的內心再次波動了起來。

就在眼角處將要湧出一抹清淚時，連忙強行止住，轉而是嘴角掀起一抹難以言明的複雜笑容。

自嘲道：「仙界四大至尊之一的落神差點落淚，這要是傳出去，怕是會引起許多人的震驚吧~」

他在地球時名叫葉落，在浩瀚宇宙中，修仙界乃至仙界都留存着他的「傳奇」，更是諸多修士仙神公認的四大至尊強者之一，道號：葉臨天！

被世人尊稱為：落神。

奈何，就算強大如至尊的存在也會隕落，而葉落便是隕落在了道劫之中。

「可惜了！」

回想上一世種種，葉落不禁嘆息了一聲，數千萬年苦修得來的至尊修為，也敵不過仙界天道與因果兩字，最終付諸東流。

可轉念一想，自己還活着后，葉落便不怎麼失落了，此時心底反而還輕鬆了不少。

至少，他還沒有真正身死道消，就算重新變為凡人。

可他葉落——還活着！

而且還重生回到了十六歲的少年時。

他前世能以一介凡人凡體登頂至尊。

今生，他要走的更遠！活得更久！葉落眼中充滿堅定與自信。

……

沉下思緒后，葉落微微抬起頭，入眼便是看到了講台上的那名女教師。

記憶深處，女教師是個看上去長相普通穿着普通，身材也一般，但性格卻是非常體貼溫柔的女孩。

「千萬年了，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小芳姐！」

葉落的臉上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洪小芳，葉落上一世在藍星時，初三時期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

回想那時，他似乎沉迷於虛幻的玄幻修仙小說中，班級上的成績一直處於倒數幾位，不被任何人看好，妥妥學渣一枚。

只是，哪曾想，那些書中的玄幻仙俠世界並非虛幻，他不僅見識到，且經歷了，現在還重生回來了，說出去又有誰信？

……

少年時，洪小芳總是在旁勸着葉落認真學習，甚至，還不忘去他家補習來折磨他，還好他夠機智，總是能找到借口躲過。

其實，那時的他礙於家中的壓力，有心學習，卻無力面對生活的毒打，終究還是辜負了她的期望。

初三的那段時光過得很快，與他熟識聊得來的同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也因他性格使然，至於能夠記得他名字的，除了寥寥幾人外，怕就只有書本了。

亦如，數千萬年過去，他現在還曾記得的同學，也少之又少。

唯獨洪小芳，在那段初中時光中，葉落對這位過於負責任的班主任可謂是又愛又恨，現在回想起以前的種種，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愛是因為對方太關心自己，恨也是太關心自己，非常矛盾，總之，這樣一位負責任的老師很難不讓學生喜歡。

……

「各位同學，請安靜一下。」站在講台上的洪小芳兩手對着台下虛按，聲音輕柔語氣更顯溫柔。

在晚上，加上停電，那些頑皮的學生變得肆無忌憚，吵鬧的聲音着實有些大。

她那輕柔的聲音就如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根本起不到絲毫作用，很快就淹沒在了噪音的海洋之中。

洪小芳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對此她也毫無辦法。

以她那溫柔的性格和聲音實在沒有什麼威懾力，很難管住的這群調皮的學生。

然而沒過多久，教室的燈終於亮了起來，想來是學校中的備用電源啟用了。

葉落此時還在回憶，吵鬧的聲音在這時戛然而止，那些學生反應迅速，最後唯獨他佇立在那裏，在教室中一目了然。

在燈亮的那一刻，洪小芳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站着發獃的葉落，臉上表情一肅，眼眸死死地瞪着他，眼神之中透露着殺氣，隨即拋出一個你死定了的眼神！

「葉落，下課後先別走，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洪小芳惡狠狠地瞪了葉落一眼，沒好氣道。雖然話語嚴肅，但柔柔的聲音實在讓人聽不出有在生氣。

葉落回過神來后並沒有因為被冤枉而去辯解什麼，只是清秀的臉上一直掛着淡笑，輕輕地點了點頭，應了聲：「好的。」旋即便自顧自地坐回了座位。

葉落因為神魂還不太穩定，聲音中夾雜着神秘的磁性，教室中的學生在聽到葉落的聲音那一刻，瞬間愣了神，旋即又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了葉落。

這人是葉落？剛才怎麼感覺葉落的聲音這麼……好聽？

洪小芳也只是微愣了下，倒是並未覺得奇怪。

晚自習很快結束，學生該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了宿舍，唯獨葉落，正呆在空無一人，略顯冷清的教師辦公室中。

葉落來到辦公室后，洪小芳就讓他在此等候，然後自己就離開了。

葉落眼睛掠過辦公室，上一世他最為熟悉的地方便是這裏。

嗯，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呢。

「這一世，又該如何……」

葉落坐在旋轉椅上，眼睛盯着擺在桌上的史迪奇卡通玩偶，翹起了二郎腿，嘴中輕聲低語，思緒卻早已不知道飛向了何方。

不多時，洪小芳就回來了。

一進門她便見到了老神在在地坐在旋轉椅上的葉落，旋即怒氣沖沖地上前就要去揪住葉落的耳朵。

此時葉落正在沉思，可作為一名曾經的修士，五感何等敏銳，就算現在沒有一絲修為，第六感也能察覺到。

就在洪小芳的手將要抓住他的耳朵時，葉落腳尖點地，輕輕地將椅子往前滑了一點距離，輕易地躲避了洪小芳的魔爪，同時轉過身笑眯眯地看着對方。

「快起來，快起來，誰讓你坐在我的位置的！」洪小芳見沒有抓住對方就算了，還被葉落用戲謔的眼神挑釁，頓時來氣，瞪着對方，沒好氣地說道。

葉落乖乖地站起身，攤了攤手，道：「不是吧，就坐一會兒都不行，真小氣。」

聞言，洪小芳從頭到腳開始打量了葉落一眼，前者的每一個動作和行為給人一種隨意與平淡。

彷彿世間的一切事物都不能引起少年的興趣，與從前判若兩人。

洪小芳有些詫異，總覺得葉落今天變得與以前有點不一樣了，外表看起來確實是那個不到十七歲的未成年小鬼啊。

可少年眼神中如此清澈明亮，深邃無比，卻有着一種道不出的成熟和滄桑感，語氣和行為更沉穩的不像話，真是奇怪了。

就好像，在葉落面前，她更像是個小孩一般。

洪小芳心中撇了撇嘴，懊惱自己心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不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么，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總不可能是被奪舍了吧？洪小芳心裏吐槽了一句。

都怪葉落這傢伙，搞得自己也開始想這些虛幻奇怪的東西了。

洪小芳拋開腦海中奇怪的想法，旋即將一個鼓鼓的信封遞給了葉落，隨即說道：「這是學校發的兩千元補助金，你收好了，丟了可別哭鼻子哦。」

「謝謝小芳姐。」葉落臉上莞爾一笑，道了聲謝，並沒有拒絕，旋即，很是自然地接過了信封，然後將其揣進了褲兜里。

有了一世的經驗，他自然清楚洪小芳剛才出去是做什麼。

「小芳姐，以後你要是有什麼麻煩可以隨時來找我。」

「若有機會，我定許你三世無病無痛無憂。」

葉落心中一暖，嘴角輕輕揚起，對着洪小芳緩緩說道。

言輕情深，葉落在心中暗暗銘記下了這份人情，他葉落起過的誓言定會做到。

上一世，葉落的父親是一個賭鬼，家境落魄，非常貧困。

當然，這一世估計也不會有任何變化吧？

……

那時洪小芳向學校幫葉落申請的貧困補助金，他才能順利上完初中，讓他有機會踏入修仙這條道路。

還記得上一世他被父親毒打后離家出走，便是洪小芳收留了他。

賭鬼父親將家中的錢敗光了，葉落吃不上飯時，也是洪小芳帶他回家中，衣食住行皆是受到過後者的幫助。

這段恩情，葉落很感激，在葉落心中，這個清秀溫柔的班主任就像親姐姐一般，對他無微不至。

只奈何，他在進入修仙界后，洪小芳，也成為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之一，乃至心底最深處的心魔之一，甚至於他還因此墮入過魔道。

「好呀，我可是記住了你說的話哦。」洪小芳眉眼彎彎，白皙的臉上掛着笑容，她自然清楚葉落的心意，當然不會拒絕。

現在的才是她的葉落弟弟嘛，多可愛~

兩人在學校是師生，離開學校后更像是姐弟，對於葉落，她更沒有什麼扭捏的，相反，她就喜歡看葉落一本正經說大話的可愛樣子。

「對了，在學生面前可別這樣叫。」洪小芳瞪了少年一眼，不過並沒有排斥的意思，等反應過來，她又像見鬼一般地盯着葉落看了起來，又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疑惑道：「等等，你之前好像對我說謝謝了？」洪小芳有些反應過慢。

不應該啊！以這小子那傲嬌的性格怎麼可能會說謝謝，莫非真被奪舍了？

「我又不是啞巴，為何不會說謝謝。」葉落有些哭笑不得。

說出這話時，葉落突然頓住，回想起他上一世的性格，好像還真的不會！

上一世葉落性格偏於內向，不喜歡與人往來，更不會說感謝之類的話語，以至於在初三時的朋友很少。

那時洪小芳打聽到葉落在初一初二時，成績還是非常優異的，可到了初三后在班級上的成績卻成了墊底。

奇怪之下，洪小芳便偷偷調查並知道了葉落的家境情況，家裏有個賭鬼的父親，母親似乎也因葉落父親嗜賭如命而離婚了。

並且帶着葉落的妹妹離開了江省，現在很少有聯繫。

至於葉落成績墊底，或許是因為在外面偷偷打零工，沒有時間和精力學習，才會導致學業落下吧。

在洪小芳奇怪葉落性格轉變得如此之快時，葉落可沒那功夫多聊，此時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若再不走，路上的燈怕是全部都要熄了。

洪小芳還要收拾東西，兩人並不同路，在匆匆告別了洪小芳后，葉落便是離開了雲嵐中學。

葉落這時是在會倡縣的雲嵐中學中讀着初三，而會倡縣是江省金州市附近的一個不知名小縣城，小不說，縣裏的建築與街道也都不繁華。

一個人行走在被來往車不知碾壓過多少次後有些坑窪碎裂的水泥路上，用力呼吸着母星的空氣，心中不禁感慨：活着啊……

真好！

眼前還是眼前人，一晃已是兩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