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人生有時候真的是很讓人無奈,對於余家兩兄弟,瀟瀟本該並不熟悉,即使是經常來找她的俞浪,也不過像是酒肉朋友一般,尤其是對於他浪蕩的花花公子個性,前女友多到嚇人的履歷,她更是敬謝不敏,能躲即躲。
只是可惜的是,他們這段孽緣就像是早就註定好了的,早從蕭曉開始,她和這對兄弟之間的關係就像一段亂麻,怎麼理都理不清,即使到了現在,不管她跑了多遠,低頭再看,那根拌在腳上的繩索竟一直都在。
看着前面熱情相擁,甜蜜凝視的兩人,她只覺的這樣的場景分外眼熟,就像是以前都見過許多次一般,以至於以前每次看到都會抽痛的心此時竟然也已經習慣到麻木。
許夢殊作為許家千金,家世在b市也是數一數二的,所以與俞洋可謂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的一對,第一次聽說這個人還是從俞浪嘴裏,那個一向毒舌的傢伙在提起自己未來的嫂子時,即使嘴裏是挑剔的話,卻也不難聽出裏面的信服意味。
“哦,你該明白能夠馴服我的這位兄弟的人物必然不是一個普通女人,那傢伙......恩......是個很難用言語形容,很可怕,可以的話最好不要和她見面的好。”
能讓一向懟天懟地的俞二少都說出“可怕”兩個字的女人,說真的,反而激起她的好奇心。
而那時俞洋卻是這樣說的——“她,只是一個會和我度過一輩子的女人。”
一輩子,這樣的字眼,她一直都以為那該是浪漫而幸福的代名詞,可是那個時候的俞洋臉上卻是面無表情,以至於那個時候的她的心情除了好奇外,還有幾分安定。
雖說人這一生,難免會有一段年少輕狂,或許日後想起或好笑或後悔的回憶,可若這個時候想起來那個時候的自己,她卻只想回到過去,給那個還不知天高地厚,自詡‘一定要給十六歲一個交代’的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在暈頭轉向找不着北的時候問問她有沒有聽到腦子裏水晃的聲音?!
屋外開始綻放煙花,五顏六色的,十分好看。
雖說煙花易散,但記憶卻是永恆,她都有些憎恨自己的記性總是那麼好,好到看着屋外的煙花,卻總會想起十幾年前的那一天晚上,那個男孩為自己點燃的煙花,也是這麼漂亮。
那個時候的自己和父親的關係依然很僵,不,應該說非常糟糕,因為進入叛逆期,剛剛窺探到這個世界的繁華絢麗便以為自己什麼都懂,情緒起伏太大,驕傲自滿,更是不服任何人的管教,只是一個不對勁就會點着整個炸藥桶,最後砰地一聲,所有人都被無差別攻擊,註定了要傷痕纍纍。
那是很尋常的一次吵架,不尋常的是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她滿心歡喜,既為這一天,也為自己終於有一個借口能夠和父親說句話——他們已經冷戰太多天,她的父親太忙,而她也太過執拗,她也曾反省過,卻張不開口,說不出一句道歉的話,就一直拖延到現在。
人總是這樣,對外人總是大度又坦率,卻反而對自己最親近的人任性又吝嗇,還有口不對心,真是糟糕透了。
但那一天不一樣,她想自己可以說出來,畢竟她準備了很長時間,她還準備了許多吃的,都是父親喜歡的,這樣她道歉的時候他應該會更容易原諒自己,或者,如果他記得,在他下班回來的時候自己還能得到一個蛋糕。
那真是一個非常棒的計劃,為了讓父親能夠表現一下,她故意忘記了沒有準備一個蛋糕,因為她認為她的父親絕對不會忘記這一天。
她的生日。
“抱歉,曉曉,我可能會晚點回去,我的學生突然生病,他的家人還沒有回來,我得留在醫院等待結果並照顧他......”
她掛掉了電話,因為她知道他不可能回來了,至少今天他不會回來,她的父親一直在給一個身子弱的學生課外補習,經常有夜不歸宿的情況,更別提那個人還突然進了醫院,負責任如父親,若不能確保人真的脫離了危險,他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哪怕這一天是她的生日。
可是那一天她依然等了很久,固執的相信着父親的那一句承諾,直到天都不知道黑了多久,直到她家的門被敲響。
不請而來的少年俞浪,比現在還像一個流氓土匪頭子,二話不說直接抗起人就跑,不管她在後面又鬧又叫,揪着他的耳朵扯着他的頭髮,還是用口水糊滿了他整個後背,都堅定的把她當做一件貨物一般,運到了他們的寶藏屋。
“嘿,老大,人我給你帶到了,東西你什麼時候給我?”
毫不客氣的直接將人摔進沙發里,俞浪頂着其他人的嘲笑對着俞洋邀功着。而俞洋將手裏的東西扔給他之後,卻轉而側首看着她。
她還記得,那個人的臉依然是沒表情的,可她總覺得他在笑,或許是他的眼神深邃又直接,也或許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實在太過狼狽,在那樣的眼神下頭一次生出了無所遁形又羞愧難當的情緒。
所以她頭一次惱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一如炸了毛的貓在大獸面前揮着爪子,要知道這在以前可是從不敢想的。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你再這麼看我可就揍你咯!”
“嘿,老大,你可別惹她!”一旁忙着換衣服的俞浪跟着叫道:“說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葯,今兒這瘋丫頭比平時還要難馴,瞧把我這件衣服禍禍的,噫,真夠噁心的!”
“你可躲她遠點,不然她真跳起來咬你,我可不管你!”
像是威脅一般,她衝著他齜着白牙,俞浪翻了個白眼,打開一瓶啤酒坐在裴林勛旁邊喝了起來。
“你今天好像並不高興?”超出她所想的,那是俞洋第一次主動開口,平常都是俞浪逗他他才肯回一句,偶爾和人說話也多是和裴林勛,和自己,倒真是第一次。
年少不知事時會誇張的以為這就是‘奇迹’了,但那個時候的她是真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下意識的懟了一句:“看來你是真的很閑,都有時間管別人高不高興?”
如果是俞浪,這個時候怕是早就氣的跳腳,然後張牙舞爪的撲上來和她大戰幾百會合了,但俞洋只是好脾氣的笑笑。
“你生氣也是應該,畢竟阿浪真的太粗~魯了,你到底是個女孩子,怎麼也不能被當做麻袋似的扛在肩上。”
她敢肯定自己絕對被嘲諷了。
“不過你也別生他的氣,是我叫他帶你來的。”
“你是找不着奶吃的小寶寶嗎?那麼現在人也看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阿浪他們買了煙花,打算在零點的時候放的,你該看看,那很漂亮,到時候或許你的心情會好一點?”
“我或許該叫你一聲婦女之友?我還真沒發現你竟然有這麼婆婆媽媽的時候!”
“反正你來也來了,不過也只剩一點時間了,但如果你不看的話,那確實是你損失。”
不論她怎麼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但俞洋就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動也不動,他有時候真的很懷疑那兩個人真的是兄弟?不然為什麼性格差距會這麼極端?
最終那一夜她還是留了下來,反正她也無處可去,雖然這裏也很無聊,但是至少那裏還有草莓小蛋糕。
“我剛才在門口碰到送外賣的,順路拿過來的,真不知道是哪個變~態竟然大半夜的點了草莓蛋糕,天知道我頂着那個外賣小哥異樣的眼神下,聽着那句生日快樂,怎麼就忍得住沒把它扔了旁邊的垃圾桶,瞧瞧我這一身的雞皮疙瘩!”
見她吃的正歡,俞浪湊了過來,一邊抱怨着一邊伸手摸了過來。
“到底是你們誰點的,趕緊交代,不然讓我知道了可饒不了你們!”
她嗷嗚塞下一大口,睜着眼睛看着周圍這群男生,心相要真按俞浪說的那樣,那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正想着呢,身邊忽然有人淡淡的應了一聲,“我點的,怎麼了?”
旁邊的俞洋,坐姿都沒變一下,在一眾人驚訝的瞪視下,睥睨掃來的視線,反而看得他們莫名有些心虛。
“不是,老大,你不是不喜歡吃甜食?怎麼突然想起吃蛋糕了,還是草莓的?”
俞洋不說話,但那表情明顯寫着:“我高興,怎麼著?”然後他一巴掌拍開俞浪的手,俞浪敢怒不敢言慫慫的收了回去。
“時間也差不多了,你也該去放煙花了。”
“對,那我去忙正事了,嘿,蕭曉,蛋糕記得給我留一塊!”
“別理他,那全都是你的。”
丟下這麼一句話,俞洋又躺了回去,皺着眉頭半眯着眼睛,似是很累的樣子。
許是蛋糕填飽了肚子,暴怒之下溜走的理智終於又回來了,同時回來的還有一點懊惱和後悔,她小心的看着他,糾結許久,弱弱的說了句“對不起。”
外面的煙花聲同時響起,幾乎掩蓋過了她的聲音,她不確定俞洋有沒有聽到,但她很快就被窗外的煙花吸引了視線,那真的是很漂亮的煙花,如花一般,在這樣寂寞的夜裏肆意盛放。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聲音,有誰的手拂過她的腦袋,痒痒的感覺,就像是誰在她的心裏投下了一粒小小的種子,然後不知不覺間,那枚種子就和窗外的煙花一般,悄悄地,就開了。
至此經年,從不曾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