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白家和荀家,作為分別盤踞在b市南北區的兩位龍頭,雖算不上結仇已久,但在某些時候總是保持着少往來的默契,頗有種王不見王的感覺。
然而實際上是,兩家的關係其實還不錯,仔細算下來甚至還算的上親戚,畢竟生意做的多了,總會有交織,或是商業聯姻,也或是真有幾分感情在,畢竟若不真是撕破了臉,誰又會嫌棄少一個有能力的朋友?
所以俞浪熟門熟路的將人送回來,那個時候天都已經暗了,看着兩邊昏昏的路燈,四下靜謐無聲,只有引擎聲嗡嗡,他忽然心跳有些快,竟有幾分少年時偷偷送女朋友回家的感覺,甚是懷念。
於是他在她出去之前先鎖了門,在她看過來時,不正經的挑了挑眉,嬉皮笑臉道:“嘿,今天在馬場說的那件事,其實如果你想徹底絕了對方的念想,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就找個男朋友,當然,也不是真的讓你去找,也可以先找個男人頂替一下,過了眼下這一關也行啊。”
看着瀟瀟皺起的眉頭,俞浪馬上改口,“怎麼樣,要是你有需要的話,我這個做朋友的一定幫你到底,而且依着我多年來的經驗,絕對是最好的不二人選!”
俞浪嘴上笑嘻嘻,心裏卻是緊張的很,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但看着瀟瀟沉默着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自己的提議時,他就忍不住秉着呼吸,就像在等待最後判決的犯人一般,心臟都被她緊握在手裏,輕易不敢妄動。
瀟瀟一手點着下巴,她卻不是像他想的那般在考慮他的提議,反而是在想不知荀茂可曾回去了?若是回去了,荀陽有沒有怎樣?她今日匆匆逃了出來,瘋了一天,就是不敢去想這最後的結果,若是人沒離開,就在房中守着等她回來,那等她踏進房門會不會就是直接面對面?這樣一想,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離開,也好過現在胡思亂想提心弔膽的。
她心裏七上八下,預想着待會進去可能會碰到的場景,直到俞浪忍不下去,戳了下她的肩膀,不耐道:“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見他動了怒,瀟瀟連忙回神,安撫道:“當然有在聽啊。”
實際上她在聽到他說第一句話開始,因為太過熟悉,馬上就料到了最後的結果,實在是以前俞浪招惹的風流債就多的數不過來,明事理的姑娘在遇到分手的時候都會選擇好聚好散,可俞浪這狗東西偏偏招惹的都是些愛鑽牛角尖,最喜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死要活的就是不願意分手。
鬧着鬧着不知怎麼這把火就燒到了自己身上,記得那個時候俞浪和一個女孩談戀愛,號稱是找到了第二初戀的俞浪攪的整個市都不平靜,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而如此轟轟烈烈的感情在新鮮勁過後也只像是被捻在白牆上的米飯粒,除了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清楚的印記外基本沒留下什麼。
渣渣如俞浪自然是拔吊無情,拍拍屁~股就想走人,然而人家姑娘卻是動了真感情,但她也是個要面子的人,雖然怎麼也不肯答應分手,原因是覺得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不可能說沒有就沒有了,所以分手可以,但必須有一個能說服她的理由。
要麼怎麼說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和這個王八蛋東西一起長大,那個時候被糾纏的煩了的俞浪一把提起當時身形還只像只小雞仔似的瀟瀟,在她一臉懵逼的時候低頭親上自己的臉頰。
“老子喜歡上別人了,喏,就這個傢伙,滿意了吧?”
那個時候那個女孩蒼白心碎又難以置信的表情自己至今還記得,所以自那以後她便暗暗記在心裏——感情這種事,要麼不碰,要麼就一定要慎重對待,哪怕最後分手,也該好聚好散,不能圖一時之快,反倒是糟踐了當初在一起的回憶。
所以在俞浪懷疑又不得不再一次提起‘假男友’的條件時,瀟瀟迅速又堅定的拒絕了。
“不是,你都沒好好聽我講完,怎麼能這麼輕易就下決定呢?”
“我已經聽得很清楚了,好啦,你不用再多說了,就當我謝謝你的好意,但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更不能這麼做,不然豈不是浪費了你我之間的友情?”
瀟瀟沖他眨眨眼,一句話軟~綿綿的,卻就這樣結實的堵住了他之後所有的話,在她欠着身子解開鎖,轉身走出去,和自己說再見的時候,他卻沒有任何能夠繼續留下她的理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往那棟屋子裏面走去,獨留他一人留下。
“艹!”看着她的身影隱沒在那間大屋子裏,俞浪跟着下了車,煩躁的在原地轉來轉去,然後一腳踢到車胎上泄憤。
忽然他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別墅的三樓,並不明亮的燈光穿過紗簾,影影綽綽似乎有個人影立在那裏,但一眨眼就不見了,似乎是自己錯覺一般。
但他知道不是。
俞浪看了一會,嘁了一聲,想了想,又高興的揚起嘴角。
記得白家的少主似乎是個病秧子,還未成年,瘦瘦弱弱拖着一副殘敗不堪的身體,怕是命不久矣,這樣的人怎麼能和自己比,又怎麼配站在她身邊?!
俞浪心裏毫無壓力,雖然碰了個軟釘子,但最後還是高高興興的走了,而這邊瀟瀟卻是站在門口,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看着眼前的門,她的手反反覆復抬了幾次,但就是不敢推開,直到她再一次深呼吸打起氣來,手還沒有觸到門,那門卻自己開了。
她抬頭,只看到荀陽倚着門,臉上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只是眉眼低垂時,隱隱投在臉上的影子帶着幾分委屈。
“嗨~”她僵硬的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不說話,只是看了一眼門外,然後讓開身子,直接無視了她,自己走到了屋子裏。
見狀,瀟瀟只好尷尬的手繪自己舉起來的手,迅速換了鞋跟了上去。
客廳里只留着一盞落地燈,周圍都暗着,只有那一處角落,暖黃色的光暈柔柔的灑下來,照在少年的頭頂,就像一個小小的屋頂,溫暖而又包容。
荀陽抱膝蜷縮在沙發的一角,光照下來,他又長又密的睫毛便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抹影,他的視線落在屋子的某一處,表情放空,似在思考什麼,或什麼也沒想,只這般沉默着,周身縈繞着一種散不去的愁緒,就好像一隻被拋棄的狗狗一樣,小可憐的模樣看的瀟瀟心裏一緊。
她翌過去,坐在他身邊,好在他並沒有拒絕,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便又垂了下去,她只好又湊上幾分,固執地低下頭看着他的眼睛,“你在生氣嗎?”
少年還是那副表情,沒有任何反應,瀟瀟又道:“你是在生我的氣,因為我回來的晚了?”
荀陽的嘴抿得更緊,瀟瀟便知自己猜對了,但也只是猜對一部分,因為他的眼睛還是沒有看向自己。
她與他相處多年,自然知道他每一個小動作所代表的含義,荀陽很少生氣,因為情緒起伏太過激烈的話對他的身體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所以每一次生氣都定然是觸犯到了他的禁忌,她心疼他,加之也確實是難得一見他也有這樣略顯孩子氣的一面,所以每次都會耐着性子逗他,哄他,幾乎沒有什麼下限,只為了讓少年再次展開笑容。
所以這次她略想了想,就知道他真正生氣的原因,可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故意忽略了,只對自己晚回來這件事向他道歉。
“抱歉,是我回來的晚了,讓你擔心了,”她抬手想摸~摸~他的頭髮,但卻被他躲過了,瀟瀟愣了下,最後還是垂了下去,揚起笑臉道:“讓你等到這麼晚真的對不起,不過下次我會提前和你說的,今天也已經很晚了,你也該休息了,明天不如我親自下廚,好好做一頓飯,算是對你賠不是,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她看不到的是,掩藏在垂落髮絲下的少年眼中滿是哀傷和悲涼,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澄澈,水汪汪的,卻只剩淺薄的委屈。
他歪着頭,頭髮也似主人一般,沒精神的軟趴趴的貼着他雪一樣的肌膚上,他穿着睡衣,是她親自選的款式,不知什麼時候,他的一切都由她來打理,對於他,不管是什麼,她都優先放在心上,這幾年的感情一點點累積下來,竟也如此深厚。
他低聲喃喃着,與其說是埋怨或控訴倒更像是在撒嬌,像小狗軟軟的爪子,卻那麼輕易就在她的心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印記。
“你今天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裏,房子裏空蕩蕩的,我好寂寞。”
“所以作為懲罰,我要吃南瓜餅、蝦蛋羹、蔬菜粥還有松仁玉米。”
他好不容易終於肯理自己,瀟瀟恨不能雙手作揖感激不已,莫說只是多做幾個菜,就是什麼條件她都肯答應。
於是少年笑了,她也笑了,兩個人就像是遺忘了那一點不愉快,對於白天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只是心間那一點不易察覺的變化,便只有自己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