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棋盤棋子
旅人總是走在路上。
走在一條不知歸處的路上。
陳長生回到了人間,回到了那秋月坊中。
再次回到那流雲觀中,這裏一如當年,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
“咯吱……”
推門而入,觀中寂寥無比,那枯樹之上抽出了新的枝條,有草木在其中生根發芽,好似枯樹再度活過來了一般。
坐在那樹下的桃兒轉頭看去。
她站起身來,輕喚道:“先生……”
流雲觀頂上的垂脊幻化而成,乘黃從其上躍下。
“先生,你回來了。”
陳長生看着面前的兩人,目光穿過這正堂,看向了那殿中的神像。
這裏依舊一塵不染。
他道:“嗯,回來了。”
雨水綿綿,將這山水蒙上了一層白霧。
陳長生蓋着一張攤子,坐在那正堂之中,聆聽着那外面的雨水聲。
在此一刻,他的內心很是平靜。
無數的過往歲月都在思緒之中顯現,好似走馬觀花一般。
雖有波瀾,但卻又頃刻即逝。
他總是在這樣的思緒之下折磨着自己,折磨着這晚年的人生。
是了,晚年。
陳長生將此視為自己的晚年。
老的不是肉身,而是思緒。
桃兒坐在一旁,陪着先生,乘黃片語不發,一如當初一般沉默。
先生睡著了。
乘黃很少見先生睡着,想來,先生這些年的確是累了。
……
秋月坊中安寧祥和。
這裏的酒肆生意很好,秋月釀名聲甚好,如今各地都有售賣,但論正宗,還得是這裏。
陳長生醒來之後,便下山打了一壺酒。
這裏的變化很大,在這數百年的歲月里,許多房屋都已經換新,這過往的人,也換了個遍。
陳長生打了酒,在那酒肆里坐下就喝。
一杯接着一杯,喝完了便走。
這些日,他時常來。
酒肆的掌柜收了杯子,又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一直沉默的先生。
直至後來的一天,這人多要了一壺。
酒肆的掌柜見此問道:“客官今個心情不好?”
往日裏都是一壺,今個卻是要了三壺。
陳長生說道:“祭奠幾位朋友。”
酒肆掌柜見此拍了一下自己的臉,說道:“是我多嘴,客官莫怪。”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沒事。”
陳長生離開了酒肆,而那掌柜卻是暗自懊惱,早曉得就不多問了。
陳長生出了坊,四處尋找,總算是看到了兩棵拔高的松樹。
石碑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只餘下了幾座山包在這裏。
陳長生望着,將壺中的酒一一灑下。
他坐了下來,一如往常,什麼話都沒有說。
風聲瑟瑟,在陳長生的耳畔響起,他卻慢慢的睡了過去,就這麼坐在這兩棵松樹下,安然入眠。
近來多夢,總是一覺不醒。
他見不到這些故友,便只有在夢裏,可以說上幾句話。
總歸心中會安逸幾分。
……
“你想改變這悲催的命數嗎?”
“你想像一個尋常人一樣活在這世上嗎?”
“你想擺脫、逃離這樣的世道嗎?!”
心魔的聲音不斷在九逢春的耳畔響起。
九逢春的心中顫了顫,他睜着眸子死死的盯着心魔,說道:“滾!!”
心魔在其眼前踱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呵呵,你想!你比任何人都想!可你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呢,你在逃避,你在害怕,你一樣還是一個懦夫!”
九逢春深吸了幾口氣,說道:“你不過是我師父的心魔所化,卻真當自己是一回事了!”
心魔呵呵笑着,說道:“趙玉清同樣也是一個懦夫!”
九逢春抬起手來,猛然之間就掐住了他的脖頸。
心魔陰笑着,說道:“掐啊,掐死我!掐死你師父往前的路,動手啊!”
九逢春聽着這些話,卻又顫顫的鬆開了手。
“哈哈哈哈……”
心魔大笑了起來。
天穹之上,雷聲轟鳴而起。
將那心魔的身影照亮。
他道:“九逢春,你以善待這世間,這世間就會善待你嗎?着實可笑至極!”
“站起來!”
“你看,天就在眼前,只需逆亂這天道,改變這規矩,你便能如同一個尋常人一樣,活下去,不被世俗的眼光所害,更不必擔心沒有一個家。”
“何不站起來呢?”
心魔的聲音不斷的在九逢春的腦海之中轉動。
他捂住了耳朵,選擇不再繼續聽下去。
“你要聽!”
心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說道:“你必須聽,如今這世間,唯有你才能逆轉這場變化,唯有你,才能改變這樣的不公!”
“你不僅是為這芸芸眾生,更是為了你自己!”
“你沒有別的選擇!”
九逢春嘶吼道:“我有的選!!”
“轟隆!!”
雷光照亮了二人的面龐。
心魔冷笑道:“當真有的選嗎?”
在這一句話下,九逢春卻是再度沉默了下來。
他沒得選!
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吞噬這世間的靈氣,將這天下間的所有修士,都吃干抹凈。
九逢春晃了晃神,猛然間又反應了過來。
他搖着頭,逃離了這裏。
心魔沒有去追,他時刻都能知道九逢春的位置。
他心中明白,如今的九逢春,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也無需再費多大的功夫了。
心魔輕哼了一聲,隨之也離開了此地。
他還有一個人要去見。
那位後來而起的,文道至聖。
……
對於心魔的造訪,孔儒感到有些意外,但隨即卻好似猜到了此人的來意。
孔儒直言道:“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你想改天換地,卻是不合道理,更不合規矩。”
心魔說道:“孔師,你不是已經有了決定嗎。”
孔儒說道:“你這樣明目張胆的,就不怕我阻你的路嗎?”
“沒有人能阻攔的我的路。”
心魔凝視着他,說道:“無論是三教,還是這諸多氣運,都不過是陪襯罷了,真正握住棋子的人,是我。”
“而你們,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孔儒聽后頓了一下,他搖了搖頭,問道:“你怎麼又確定,你是執棋的人呢?”
心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我說是,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