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家
黎朝京都留芳街上，坐落着臨安城內數一數二的達官貴人的府邸。
顧候府為其中翹楚之一。
顧候府的主人顧州，原是前朝邊陲小鎮南引城的一名守城將領，因前朝君主暴虐昏庸，使得南引城及周邊幾座城池，常年飽受陳國戰火的摧殘，為了庇佑城中子民，顧州聯合了四周七個城池的將領，推薦當時被流放到此處的李引為主，一舉反了當時的蔭朝。
李引乃是前朝君主李賀的堂兄，是王族有名有份的人，他原本也該錦衣玉食長大，只因其父在奪嫡中失敗，這才被流放到南引城來，原本就心有不甘的他，在兵將的擁護下，再加上當時已然沸騰的民意，不過短短半年，便一路自邊陲殺到的京都，坐上了他父親沒能坐上的位置，自此建立黎朝，有從龍之功的顧州，也由一介小將，坐到了如今王侯之位。
顧州無子，膝下只有兩女，長女顧榮華因體弱多病，自十五歲起便養在了搖光山上的朝信寺中，如今府內只有次女顧菁華一人。
此時的顧菁華正坐在院中的石桌邊綉着手帕，她身着一襲鵝黃色的秋裝，梳着飛仙髻，因年紀尚小，臉上還有着些許嬰兒肥，大大的眼睛，如琉璃一般明亮，雖非絕色之姿，但面上明媚的笑意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小姐，如今已經入秋，雖說還不見得太冷，可這園中也並不暖和，不如我們回房中去吧。”顧菁華的貼身丫鬟東珠在她身側小聲的提醒道。
可顧菁華一門心思都在手中的錦帕上，對東珠的話仿若未聞。
許是見慣了自家小姐這幅模樣，東珠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們去燒一盆炭火來。
哪想炭火還未到，便有他人先到了，來人是一名女子，她站在院門外朝通傳的丫鬟低聲說了什麼，負責傳話的丫鬟便來到了顧菁華身邊：“小姐，卿先生身邊的紫衣姐姐過來說，先生在書齋等您，請您去一趟。”
聽見此話，顧菁華放下手中的針線，眼神亮的幾分：“先生來了？怎的今日突然就過來了？”
小丫鬟低着頭：“紫衣姐姐說，先生幾日後許是要出一趟遠門，今日來是檢查小姐的課業和佈置新的課業。”
顧菁華瞭然，對着身側的東珠吩咐道：“既如此，東珠，你去將我房內前幾日新繡的披風拿來，秋日漸寒，那披風我帶去送給先生路上用。”
東珠應了聲是，便進屋收拾東西去了。
顧菁華見此將手中綉了一半的錦帕收好，交給了一旁的丫鬟，隨後她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衣裙，見並無不妥，這才叫上東珠和她一起去了書齋。
卿先生，原名卿程，乃是衡陽書院不可多得的才子，雖只比顧菁華大了十歲，可其才名卻已名滿整個黎朝，他能與顧家結緣，說來也是巧合，顧父武才斐然，但文采卻着實上不得檯面，為了給自己女兒尋得一個好的啟蒙之師，他三上衡陽替女求學無果，卻在回程路上，救下了被山匪攔路的卿程，如此一來一往，兩人竟成了莫逆之交，後來他便成了顧菁華的先生，到如今已五載有餘。
書齋內，卿程坐在小几前，一襲青衣，一杯熱茶，男子的臉上滿是書卷氣，見她過來他淺笑了幾分，整個人猶如天上的仙人，在秋日餘暉的襯托下，讓人有種不入凡塵的仰望之感。
“昭昭過來。”他的聲音如冬日的溫泉，即細膩又溫暖。
顧菁華見此，緩步行到小几的另一邊，在他的示意下坐下。
見她坐定，卿程拿起熱茶給她添了一杯：“今日我過來主要是將前些日子留給你的課業收走，順便將我尋的幾本有意思的書給你，好讓你解解悶。”
說著他身後的紫衣捧着一個木盒，遞給了顧菁華身後的東珠。
“不過，待我下次來時，你得將這幾本書看過之後的心得寫一份給我。”
顧菁華乖巧的應了聲是，手裏捧着熱茶小口小口的喝着，片刻后她抬起頭看着坐在對面的男子：“聽紫衣姐姐說，先生要出門，先生此去，要很久嗎？”
卿程笑了笑，又替她將熱茶添上：“冬季將至，我此生還未見過皚皚的冬日之景，此去長陽一睹邊塞雪景，圓滿此生也好。”
聽着他的話，顧菁華似是看到了塞外風雪交雜的狂野之景，奈何她只是一介女子，無法與他一同前往，心中頓生遺憾。
“那先生何時能歸？”顧菁華望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裏倒映着男子的身影。
卿程抬眼看着眼前女子的眼，撫着茶杯的手不由的頓了頓，隨後笑道：“初春吧，總得在你的及笄禮前回來才好。”
“當真？”聽他這樣講，顧菁華喜色溢於言表，她吩咐着東珠將自己綉好的披風拿了出來，放在面前的小几上，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這原是我綉給父親的披風，剛聽聞先生要遠行，所以拿來給先生將就着穿，還望先生不要嫌棄。”
小几上淡青色的披風綉着青竹暗紋，有些地方用了銀線勾勒，在落日的光線下折射出點點亮光，看得出來做這披風的人是下了心思的。
卿程看着這披風有片刻的失神，原因無他，他最喜之物便是青竹，而她畫的第一支竹，便是自己教的，披風上的青竹暗紋分明是出自她的手繪......
想到這卿程心中升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澀之感，他被這樣的感覺驚到，下意識拿起茶杯輕呷了一口熱茶，用來平復自己的心緒，片刻后他示意紫衣將披風收下，婉拒了顧菁華留他用晚膳的意思，匆匆向她告了辭。
回程的馬車上，紫衣將披風收好，轉過頭便見卿程正閉着眼靠在車廂上，跟他的時日太長，他今日這般模樣，讓紫衣對他接下來的計劃忍不住擔憂，沉思片刻，她緩聲道：“主上，我們的計劃，真的繞不開顧家嗎？”
聽到此話，卿程緩緩睜開眼，看向她。
紫衣心中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低下了頭：“是奴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