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大年,迎春到
大年夜裏,來非弱跟隨父親,到村中的鄰居來詠叔家裏玩。來詠是來非弱一位沒出五服的叔,平時閑暇時間愛好打撲克,什麼“升級”,“夠級”,“保皇”樣樣精通。
來詠叔家堂屋的裏屋中,擺了一張八仙桌,來豐叔正吆喝着出了四個“q”把撲克摔得響亮。他的“對門”來詠叔也火力全開,高喊:“五個帽(a)!”
“你再出!”
“五個小倆(2)!”
“你——出!”
“一個3,走了,頭科!”
來詠叔興高采烈地起身,“來豐,沒開點啊,下次記得先交點供!”
來豐叔沒有了剛才的威風,謹小慎微地跟他的兩個“友軍”,同剩下的兩個“敵軍”鏖戰。
他們摔撲克的聲音,和吆喝聲很大,簡直要把房子給“鼓爆”了。有兩三個吸煙的叔叔,把屋裏整得雲山霧罩的。這一般也只是大年夜才有的氣氛。父親在旁邊觀戰,來非弱就去和來詠的兒子來曉帥,到院子裏玩耍了。來曉帥今年6歲,他拿出家裏的“滴滴金”來,點燃在院子裏黑夜中,散開一些小火花。來非弱向他要了十幾根,兩個孩子嘻嘻哈哈地玩着。
到了凌晨一點,來非弱和來曉帥確實困得不行,來曉帥趴到自家堂屋裏的床上睡了。來詠家嬸子讓來非弱也在床上睡吧,他不肯,去喊了父親一起回家了。
大年初一,父母和鄉親們相互串門拜年,見面第一句就是問候過年好。每到一家,都是嗑着瓜子,喝茶水,聊天。孩子們哪裏待得住?總是來回跑着玩。來非弱,還鬧了一個冷笑話。他到村西找大他幾個月的慶國哥玩耍,慶國哥到哪裏他跟到哪裏。慶國哥見到大奶奶就磕頭,並說大奶奶過年好。來非弱也學着給這鄰居大奶奶磕頭,也說大奶奶過年好啊。鄰居大奶奶就從兜里掏出錢來,給兩個孩子每人五角錢。來非弱興高采烈地跑回家,把五角錢拿出來炫耀,說是鄰居大奶奶給的。母親聽到后哭笑不得,“非弱,你奶奶,你姑奶奶,你姨奶奶,不是都給你壓歲錢了嗎?記住,這幾位奶奶給你壓歲錢,你可以要,其他人是鄰居,給不着啊”。
母親當天見到鄰居大奶奶,要把五角錢給她。大奶奶說:“沒事啊,小孩子,他給我磕頭拜年,我也可以給他壓歲錢的。”
“大嬸子,你還是收着吧,別慣着孩子,我們是鄰居不能要啊。”母親仍要退回鄰居大奶奶給非弱的五角錢。
大奶奶執意沒收,後來母親給大奶奶買了等價的茶葉和麵條,送過去,她收下了。
初二那天,來非弱和父母去姥姥家了。所有的小朋友基本都是在這一天,跟隨父母去姥姥家的。父親推着獨輪車,上面馱着四個“圓子”,每一側各兩個,用拉皮捆住防止掉落。這四個“圓子”有給姥爺的,有給舅家的,有給姨家的,每一個圓子送給一個親戚家。來非弱走累了,就坐到獨輪車中間凸起的車樑上,父親推着車,母親在前面拉車。
到了姥爺,舅舅,姨家裏,他們都會給壓歲錢,並且還能吃到同年三十一樣好的飯菜。還能同表姐妹,表兄弟們玩耍。從那時起,來非弱更加喜歡過年了。
初二過後,親戚間繼續走動,一直到正月十一二,就差不多走親訪友圓滿完成了。那時,圓子裏的饅頭有些裂口不新鮮了,就自家餾軟了吃了。饅頭是稀罕食物呢,平時沒有客人,不過年,來非弱只能吃玉米煎餅,玉米窩頭,喝玉米碴稀飯。偶爾也會吃到地瓜面煎餅和窩頭,雖然比玉米面的甜,但在村民心目中,比玉米面的低一個檔次。
初五之前是不幹農活的,一般是初六開工,連地面都不讓掃呢。來非弱看到堂屋裏地面上瓜子皮,糖果皮一片一片的,但母親說過了初五再掃吧,初五之前掃了地面,會掃走一年好運氣。
正月十五過後,年味就沒有了,一年的辛苦勞作正式拉開序幕。好東西,也吃得差不多了,恢復了往裏的粗茶淡飯。春天裏正是缺蔬菜的季節,前一年的白菜蘿蔔吃光庫存以後,母親竟然用麵粉和水,加入少許切碎的辣椒,蔥花,炒漿糊卷煎餅吃。這是真正艱苦時期的菜了,就是青黃不接時——田野里連野菜都還沒冒出頭來的時期,吃的菜肴。
初春開始鬆土的時節,來非弱和其他村民們,已經好久看不到村東的田爺爺了。年初一拜年時,他已經病重卧床,但還能說話。二月中旬一個清晨,奶奶和小姑正討論要不要看望田爺爺時,父親從外面進屋,對奶奶說田大爺沒了,問給多少錢。奶奶嘆息一聲,氣喘吁吁地說,“唉——人呢——就這麼回事”。緩了口氣又說:“你爹走時——他給了一元——啊,你給他——兩元吧——記你的名。我就——不給他家錢了。你得——過去幫忙啊。”
來非弱的父親聽后說了聲好的,然後轉身就去田爺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