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自從當上貴妃這幾年,每年的新年樂盈都格外忙,宮裏的禮儀活動與祭祀大典實在太多!
以往她沒有攝六宮事時,過年時基本上就是與德妃等相好的幾個嬪妃搭伴,有活動參加活動,沒有活動到處混吃混喝混玩兒。
現在么,自然不能同以前一樣憊懶,她得穿上禮服,帶領着嬪妃同事們各種拜祭、吃大宴。
同時,樂盈作為貴妃,在新年裏要接受公主、王妃、福晉等,以及諸多外命婦的朝拜。
她剛當上貴妃的前兩年沒在新年裏接受過外命婦們的朝拜,今年是玄燁突然吩咐下來的。
這是向外朝彰顯貴妃權力的重要日子,承乾宮上上下下都嚴陣以待,唯恐出了什麼岔子。
到了這日,樂盈穿着更加隆重,全身披掛整齊,頭戴鑲嵌東珠的朝冠,身着金黃色綉金龍紋的貴妃朝袍,腳上穿精緻的花瓶底鞋,脖子上掛的朝珠,手腕上金玉鐲子。
她像個洋娃娃一樣端坐在椅子上任憑紫檀她們幾個捯飭,忙活了快半個時辰,紫檀終於道:「總算是差不多了!」
樂盈舒了口氣,就要起身,紫檀連忙按住她,從一旁的首飾盒裏拿出赤金鑲寶的護甲,「您還得帶上這個。」
護甲戴上還不夠,樂盈的左右手上又被她各自套上了兩隻鑲祖母綠金戒指。
祖母綠好看歸好看,但是太老氣了,樂盈吩咐畫眉道:「你去把皇上給我的那隻鑽石戒指給我拿來。」
原來隆科多送給樂盈作為生日禮物的那枚鑽石戒指被玄燁保管后,他給她送一個特別騷包的粉鑽項鏈,真能閃瞎人眼的那種,樂盈實在戴不出去,只能自個兒在屋子時不時拿出來欣賞,被玄燁狠狠地笑話了一通,然後又重新給她送了一個鑽石戒指,讓她日常佩戴。
皇帝送東西規格肯定要高於隆科多,隆科多的那枚是八克拉,他的這枚更大更精美,仍舊是騷包啊。
同時,隆科多當初送的那一枚戒指,玄燁也一併還給了她。他可真有心計,這兩鑽石戒指放在一起,隆科多的那枚就跟灰撲撲的醜小鴨站在華貴的白天鵝身邊!
其實樂盈早就不想要隆科多的戒指了。他當初說弄了兩枚,其中小的那枚給懷孕的妾室秋煙。但是後來他與李四兒東窗事發,李金忠審李四兒時,才發現隆科多這傢伙實際上把另一枚戒指送給了李四兒。
這就很噁心人了,樂盈一點兒也不想要李四兒同款!
後面樂珠知道了這事,說她不嫌棄,非得要過去玩兒,樂盈乾脆就給她了。
皇帝的大鑽戒日常還是不合適,她就是不怕閃着別人的眼睛,也怕手指被壓出關節炎呀,因此樂盈只有在極為重要的場合才戴。
比如說這些接見外命婦們,眾人都把壓箱底的寶貝給披掛在身上了,樂盈肯定不能輸,她得把自己打扮的貴氣十足,給皇家撐場子。
一切裝扮妥當,喜鵲及時給貴妃奉了一杯溫茶,樂盈翹着蘭花指接過茶碗,輕輕抿了一口。
她也知道自己很做作呀,但沒法子,誰手上套上一寸多長的護甲也得這麼做作。可憐她的纖纖玉指啊,它們承受了不該原本不該承受的重量,果然美是要付出代價的!
承乾宮地方不夠大,今日除接受外命婦們的叩拜,還得留人家在宮裏用一頓飯,所以地方就換在乾清宮後面的交泰殿。
……
交泰殿裏樂聲飄揚,歡聲笑語,熱鬧非凡。與此對應的則是清冷的東西六宮。
除了貴妃,惠宜德榮四妃在後宮嬪妃中地位最高,這日,連榮妃都暫時放了菩薩一天的假,她與其他三妃聚集在惠妃的延禧宮,喝茶打馬吊。
延禧宮與交泰殿就隔着一座景仁宮,交泰殿的樂聲時時傳過來,惠妃心下就有些煩悶,隨手丟出去一張牌,「這聲音也忒大了,鬧得人頭疼!」
宜妃道:「忍着罷,聽說有江南的弋陽腔戲班子唱新戲,看這樣子得鬧到大晚上去!」
惠妃撇撇嘴,「宮裏的戲都是那一套節慶戲,咱們誰沒看過百十來回,只怕大家都能將戲詞兒給背下來了!」
宜妃笑道:「那你可想錯了,這回可不是這樣,不信你問德妃?」
德妃低頭看着自己的牌,隨口道:「這批戲班子早兩個月就進京了,一直在排練南府秀才們編寫的新戲。」
宜妃輕哼一聲,「這些個新戲,實際上也是皇上特意命人為咱們這位貴妃娘娘所寫。貴妃娘娘愛看戲本子,南府有幾個秀才每日乾的活兒就是為貴妃編寫戲本子!」
榮妃的眉頭皺起來,她久不過問宮中之事,沒想到如今宮裏另有一番情形,皇上竟然如此寵愛小佟妃。
惠妃沖她擠擠眼睛,「你不知道吧,這位貴妃娘娘可不得了!咱們在宮裏這麼多年,先前除了皇后,哪有嬪妃在新年接受外命婦朝拜?皇貴妃、貴妃都不曾有過,我聽老宮人們說孝獻皇后董鄂氏在世時也不曾得到這份殊榮。」
在惠妃代理後宮內務的那些年,她不是沒有暢想過自己能在新年接受外命婦朝拜,畢竟在太宗皇帝時,當時的五大福晉都曾得到過這項禮儀,誰知皇上根本就沒提這回事,偏偏今年不知道怎麼想起這一遭兒來,特意下旨讓貴妃享此禮儀。
榮妃與惠妃一樣都是康熙後宮資歷最深的人,當然明白惠妃話里隱含的意思,她也覺得皇上此舉太過。
榮妃道:「是啊,皇上待貴妃確實太厚。但孝獻皇后原來是怎麼樣的,我卻不知,也不敢多說什麼。」
曾經很長一段時日,孝獻皇后董鄂氏都是宮裏禁忌,無人敢提及。直到太皇太後過世后,這個禁忌才慢慢放開。
董鄂妃離宜妃太遠,宜妃就近猜道:「可能是看國舅爺的面子吧,去年國舅爺打了勝仗,前朝敘功,這位佟大人已經官復原職啦,而且皇上委任了許多的佟氏子弟重職。我猜是這樣的,德妃,你怎麼看?」
四人這會兒心思都不在牌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出牌,她們主要的話題就是承乾宮貴妃。
最後三妃齊齊將目光轉向德妃,惠妃代表其他兩人開口,「你同貴妃最熟,你能猜到是什麼原因嗎,是不是皇上有意升貴妃當皇后?」
德妃失笑,搖頭,「我不知道。」
惠妃狀若自言自語道:「貴妃進宮這些年都沒有子嗣,想來她同其姐一樣皆是無子之命。本來一個無子的嬪妃,就算她地位再高,也於我等無妨礙,但——」
後面的話她賣關子沒有說出口,但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無子的貴妃地位再高,日後(儘管這個日後很遙遠)總不如有子的嬪妃,但如果她能成為皇后就另說了。小佟氏剛進宮就壓了她們半頭,難道說她們要一輩子就連死後都被小佟氏壓在頭上嗎?
宮裏來來去去那麼些個皇后、貴妃如流星一般短暫,幾年就去了,到如今後宮地位穩固如泰山只有惠宜德榮四妃。
隨着大阿哥鋒芒畢露,惠妃的野心暴露得更明顯,但其他三位未必是沒有,即使是最最清心寡欲的榮妃,見到兒子三阿哥那麼得皇阿瑪的寵愛,也不是沒有幻想過三阿哥能夠更進一步……
這宮裏就沒有純粹安分老實的人,那些真老實本分的人只是不得已為之。如果不是有一顆不安分的心,只怕她們根本到不了如今的地位。大好形勢在前,四妃怎麼肯現在就開始過混吃等死的日子?
原來的後宮基本上是在四妃之間保持平衡,現在一個貴妃似乎有打破平衡的趨勢,真的眼睜睜看着她成為皇后嗎?
宜妃一看惠妃那種精光四射的眼睛,立刻猜到她在打什麼壞主意,連忙道:「唉,我現在是戴罪之身,老實安分就行了。」
郭貴人搞事連累到了宜妃,儘管皇上解禁了她,但她近幾年一路被小赫舍里氏坑,再到被自己的親姐坑,正是要努力討好皇上的時候,可不敢冒險。
大阿哥想做朝堂上的老大,惠妃想做宮裏的老大,貴妃當皇后目前影響最大的就是惠妃,宜妃滑溜,榮妃、德妃不遑多讓。
榮妃嘆道:「後宮之事紛亂繁雜,我有一尊佛,一卷經足矣。」
惠妃在心裏罵她虛偽。
德妃的五公主許了國舅爺之孫,這個時候她如何會去拆樂盈的台。人有都慾望,但皇上春秋鼎盛,她的十四阿哥雖有志氣,年紀卻小,一切來日方長。
還有半個鐘頭就到吃晚飯的點,惠妃提前吩咐侍女道:「今日就不吃份例菜了,你拿銀子去御膳茶坊,讓他們備一桌席面過來,菜要精緻些,雞鴨火腿的鍋子整幾個,再來幾個炒菜,一壺上好的玉泉酒。」
吩咐過侍女后,惠妃轉頭笑着對三妃說:「今兒咱們自己樂自己的!」
誰知,侍女很快就返回,面帶難色,聲若蚊蠅地稟告道:「主子,御膳茶坊的總管太監道,皇上在太和殿宴請群臣,貴妃在交泰殿宴請外命婦們,御膳房與御膳茶坊都忙不過來,今日只有份例菜,重新做席面肯定分不出人手來。總管太監說等忙過今日,明日親自來給您磕頭賠罪。」
惠妃做東,卻遇到了這樣的事,面子掛不住,但她總不好衝到膳房去罵人,怔怔無語。
德妃連忙道:「今日是大日子,確實也忙,份例菜就很好,那些個奴才們侍奉不周,雖有過錯,但念在新年,惠妃姐姐寬厚就別同他們計較了。」
惠妃這才緩過臉色,道,「我看妹妹你的面子,這次就罷了,再有下次,絕對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