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思成雪難白頭(六)
明靖軒深深的搖着頭,顫抖着雙手,連雙眸中都含着沉沉的痛:「我真正愛的人也只有你一個,我也只想和你一個人在一起,相守一生一世。」
「除了你,這世上哪還有真正屬於我的好女孩兒,除了你,這世間再無人能同我白首偕老,我從始至終愛着的也只有你一個人。」
「你今天把我約在水月湖畔,難道是想要和我道決別嗎?不,我絕不同意,我們明明說好了,要今生今世在一起的。」
「我們之間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沒有一同去做呢,怎麼能夠就這樣罷了?我絕不會你和那個李石在一起,過着不屬於你的人生的。」
他的情緒激動了起來,說著便上前了一步,欲要拉住宋青蓮的手,激動道:「青蓮妹妹,趁現在還有機會,我們快走。」
「我們離開這個京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帶你遠走高飛,你想要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你想要做什麼,我就陪着你做什麼,過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人生!」
然宋青蓮卻退後了一步,躲過了明靖軒,此刻她已心如刀絞,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漫延了出來。
她絕望地搖着頭,「不可能了,軒哥哥,我們真的不能夠再去痴心妄想了,我們兩人之間已經再沒有任何的可能了,不要再想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了。」
「李金山已經在全城下了通緝令,他有多麼大的權勢,你不是不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整個京城的人都得聽他的。」
「我們人在京城是根本不可能走得掉的,除非我們能夠插上翅膀飛出去,否則我們是不可能再逃出京城了。」
「現在我已經成了李府的人,他們已經給我定下了名分,我逃脫不掉的,我們兩個人,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次我能徵得李金山的同意,約你在這裏見一面,已經是難上加難。我好不容易求着李金山和霍雨漫,他們才同意讓我出來見你。」
「該對你說的話,我必須要對你說,忘記我,好好生活,這便是我現在最大的心愿了。」
「你教我如何做到忘記你,沒了你,我如何能好好生活?」明靖軒軒亦心如刀絞,連聲音都帶着沉痛的顫抖。
他轉過頭望向那河畔立着的那一顆參天古樹,昔日二人定情之時,在樹榦上刻下的誓言,如今依然還在。
「明靖軒,宋青蓮,君做磐石,妾作蒲葦,兩心相許,情定今生。」
「以水月湖為證,惟願今生今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那時情定於水月湖畔,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歡然與欣悅,又怎能料想,會有這一天的到來?現如今看着那誓言,竟是那樣的蒼白而又無力,字裏行間似乎都帶着綿綿的痛。
望着昔日刻下的誓言,明靖軒喃喃而道:「還記得我們昔日在這裏刻下的誓言嗎?那一天下着小雪,我們在這裏定下了我們最真摯的情誼。以水月湖為證,惟願今生今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昔日我們於水月湖畔定情,難道今天,我們又要與水月湖畔一別兩寬嗎?」
宋青蓮亦望着那棵古樹上,昔日他二人親手刻下的誓言,心中的疼痛有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席捲開來。目光在那樹木上每多停留一秒,心中的痛便更深一分。
她將頭轉了回來,不去看那昔日先下的誓言,掩面將淚水拭去,故作平靜:「一切有始,也必有終,終究是我們都逃不過的宿命罷了。」
「那個時候的我們又哪曾知曉,這潺潺水月湖,果真成了你我所有一切的見證啊。」
「既然我們於水月湖畔相識,於水月湖畔相知,於水月湖畔相愛,於水月湖畔定情,那便讓這份情,也於水月湖畔終了吧,也算是給你我之間這段孽緣畫上一個句號了。」
雖然宋青蓮臉上毫無波瀾,看不到任何痛苦的神色,也看不出有任何難過與不甘,擁有的只是蛋蛋,如同波瀾一般的平靜。
可明靖軒越是看着她這般淡而無波的模樣,便越是心疼,心便越是深痛,這種沉痛的感覺,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了掉。
可再心痛,終究也只能化作最蒼白的無力,最沉痛的無奈,他終究是無法為她做得下什麼。
他沉沉的將斗篷下的那個已經打碎了的白玉鐲的碎片拿出,輕輕的撫摸着那玻璃碎片,聲音中亦含着沉沉的痛楚:「這白玉蓮紋手鐲,是我當初送給你的定情之物,他也是你從始至終最真實的東西。」
「可到如今連着白玉手鐲都已經變成了碎片,白玉手鐲一向是你最愛惜的,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連這你最愛惜的手鐲,都打成了碎片。」
「難道你就真的甘心在這裏受一輩子屈辱,一輩子被他們李家上下的人欺負嗎,青蓮妹妹,讓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個虎狼之地,我們去過,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生活,好不好?」
宋青蓮沉沉的搖了搖頭,帶着沉重的眼眸中含着的,是最深沉的無奈,和最痛入肺腑的哀慟:「軒哥哥,你醒一醒吧,不要再沉醉於那個虛無縹緲的夢裏了,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她頓了頓,又抬起了頭,眼中含了幾分凜冽,聲音中亦帶着決絕:「你也不要再去做那些無端的猜測了,他們誰也沒有做什麼,這白玉鐲,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碎的。」
「從前我說過,看到這白玉鐲就會想到你,我日後不願再想到你了,這白玉鐲,碎了便碎了吧,以後也用不上了。變成了碎片也正好,把一切都斷掉,也就沒有什麼可牽腸掛肚的了。」
她故作的堅強與決絕,終究掩蓋不住心中的疼痛,哪怕極力的控制,可眼淚還是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
那凜冽的眼神只持續了片刻,便瞬間黯淡了下去,那一雙明眸之中泛起的,皆是一片無力的蒼涼。
她只能將淚水拭去,剋制着自己不要崩潰大哭,雙手狠狠地絞着手中的手帕,那纖纖素手已經被她絞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跡。
明靖軒沉沉的吸了一口氣,眼中亦滿是無奈與深痛,望着那悠悠水月湖,沉沉且無可奈何道了一聲:「緣起於此,難道緣滅,也要於此嗎?」
「可是我們相遇的時候,誰也沒有告訴過我們有緣起的這一天,也同樣會有緣滅的這一天。」
這悠悠的水月湖,仍然潺潺的流淌着,還像往昔一樣向東流着。
這河水仍然清澈,只是在流水聲中似乎蕩漾着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傷,再也不見了,心兒里的那般歡快。
彷彿這河水,都是悲傷的逆流,映照着兩個人支離破碎的兩顆心。
是啊,一對深愛着的多情人於此處忍痛訣別,就連這河水的流淌之聲,也都早已不復昔日的明朗歡快了。
不知何時,天上已經紛紛揚揚的落起了細碎的雪花,落在樹梢上,土地上,水月湖中,還有這二人的衣衫上。
今年的雪似乎落得分外的早,甚至連霜降還沒有來臨,便已經下起了小雪,明明還上在深秋,可卻彷彿到了初冬一般。
這靈靈星星的小雪似乎給這本就幽暗的深秋,更滋生了一層寒意。
宋青蓮感覺到了一陣撲面而來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她又輕輕抬頭,伸出素手,接着從天上飛揚而下的雪花,口中喃喃着:「軒哥哥,你瞧啊,下雪了……」
明靖軒伸出了手,接住了一片落雪,那落雪在他的手上,瞬間化作了一滴晶瑩的水珠,猶如一滴淚珠,他心中生出了一絲無力的哀痛,亦喃喃道了一句:「是呀,下雪了,下雪了啊……」
思緒飄飛,猶記一年前的那一年,秋冬交替之際,那正是二人情定於此的時候。
那時正是初冬,也是這樣一個小雪紛飛的天氣,可那一日的小雪,點綴的是一個繽紛的童話世界,而今日還是一樣是雪花紛飛,可籠罩的,卻是一片無力的悲哀。
彼時,兩心相許的一對多情人,在飛雪中旋轉着,歡笑着,似乎他們的人世間,已被那繽紛的浪漫包裹,不知不覺,便在飛雪中,被這漫天的銀白染白了頭髮。
「軒哥哥,你看你的樣子,好像一個白頭髮老爺爺,哈哈哈……」
「你還說我呢,你的頭髮也都白了,好像一個白頭髮的老婆婆呢。」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都白了頭髮,才叫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到如今想起這四個最簡單平凡的字,又是多麼虛無飄渺的奢求?
想來這個願望,竟然是那麼那麼的可笑。於現如今的二人而言,只能是永遠都觸及不到的天方夜譚了。
這漫天飛雪越下越大,不多時,兩個人的頭髮上又沾滿了這簌簌的白雪,彼此的髮絲也被染成了白色的。
相同的地點,相同的場景,還是相同的兩個人,可是一切的一切卻早已不復往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