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代價
望着少年手中的那一捧清白，兵女愣愣出神。
原來這流傳千年的傳說，竟是真的。
黑之古樹加護世間，凡降生者皆受命定之葉授福。
兵女面色沉重，凝聲問道：“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么？你知道若是被外面的人知曉這個秘密，你的下場會有多慘么？”
凝塵淡淡一笑，低頭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體后，輕聲說道：“不會比現在更慘的。”
兵女聞言一頓，心道：是啊，這小鬼好像也沒有什麼更壞的結果了。
又過了一會兒，兵女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你拿的住這東西么？”
凝塵挑眉，不解兵女此話何意。
兵女喘着粗氣，向後退去了兩步。那熒光流轉的白玉葉所不時散發出的如山嶽般的氣機，幾乎壓的她快要窒息。
“光是站在這裏，我就能感受到它的沉重。”
凝塵低頭看向那片樹葉，呢喃道：“我這右手平日裏握個饅頭，都會瑟瑟發抖，可偏偏拿起此物時感覺不到絲毫的費力。”
兵女聳了聳肩，對於少年身上種種奇怪的現象，她愈發感好奇。
兵女繼續問道：“那先前你身上那莫名濃烈的食腐鳥氣味，也與此有關吧？”
凝塵也不得遮掩，乾脆的答道：“吞下樹葉，會使我短暫的獲得其內蘊含的能力，同時也會讓我的氣息變得與其相近。”
“想來那些沒有心智的幼鳥，便是依憑着這氣味，把我錯認成了它們的同類，把你當成了我的食物，這才讓我們倆僥倖逃過了一劫。”
聽到這裏，兵女不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了這小鬼剛剛那般粗魯的接觸，臉上沒來由的一紅，趕忙轉移話題道：“你這能力聽來可是強的狠呀，不說橫行無忌，至少也不應該任人欺凌才對呀。”
兵女眯起眼眸看着凝塵，饒有深意的笑道：“扮豬吃老虎？”
凝塵聞言呵呵一笑，搖頭道：“你真覺得這是什麼好東西么？”
要說兵女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但思維卻是十分靈敏，凝塵不過隨口一說，她立刻就聯想到了少年平日裏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兵女輕聲問道：“有很強的副作用吧？”
凝塵洒脫的點了點頭，轉而看向黑翼大鳥腐敗的屍體，滿不在意的說道：“活力消散，生機斷絕，才於這衰敗中凝結出的苦果，不過是病痛、絕望、死亡的又一次具象化而已。”
“每一口下去，我就像是在經歷它的一生一樣，只不過那些美好的東西早已隨着它生命的一同消散了，我所能品嘗到的...”
“只有它無盡的苦難而已。”
兵女聽罷苦澀一笑，低聲道：“是這樣的...”
“力量的交換總是會伴隨着相應代價。”
“不是么？”
凝塵繼續道：“那不過是一隻最為瘦弱的病死在路邊的食腐鳥，可即便是吞下它的命定之葉，我也只能維持片刻的清醒，而它所帶來的後果，小姐你也看見了。”
“我體內生機消逝的之自然，就彷彿是我壽終正寢一般，若非小姐不吝相救，先前我便該死了。”
凝塵自嘲道：“我這殘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世間的任何東西。”
“扮豬吃老虎？哈哈，小姐那日沒有聽到么？我在這底層世界比起那隻公豬還尤有不如呢？若真是扮豬，反而還抬舉我了。”
兵女聞言長嘆一口氣，一時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個滿是傷痕的少年。
見氣氛被自己弄的有些沉重，知道是自己的話失了分寸，凝塵話鋒一轉，又露出了幾分諂笑說道：“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樹葉居然是甜的。”
說著，凝塵還把捧着白玉葉的雙手向著兵女的方向伸了伸，“至少我吃過的都是這個味道。”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舉動，卻使得兵女胸口一悶，當即就流出了鼻血。兵女和凝塵同時一驚，兵女連連向後退去，凝塵則趕忙收回了雙手。
兵女仰起頭，擦去臉頰上的血跡，對着凝塵擺手道：“快離我遠點，千萬別靠近我，這東西太讓人壓抑了。”
“話說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么？”
凝塵瞪着無辜的右眼，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任何的不適。
兵女盯着凝塵，思考了片刻后便得出了一個結果，兵女自語道：“你不會真的沒有命定之葉吧？”
“？？？”
凝塵一臉疑惑，顯然這個出生底層的罪惡坑少年，在很多方面還是沒有兵女的見多識廣。
兵女見凝塵再次變成了初見時的無知模樣，不禁又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兵女特意提高了音量，向少年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若傳說是真的，那作為世間生靈的命定之物，不同的命定之葉之間極有可能存在着一些排斥反應。”
“我作為授福者，既然有了一片命定之葉的授福，那就再不能接觸另一片命定之葉了，而你若真是穢樹之人被傳說拋棄，那本就沒有命定之葉授福的你，自然也不會與其它命定之葉產生排斥。”
“咦，這很合情理呀，本小姐真是聰明。”
兵女摸着自己的下巴，感嘆着自己的機智。
“所以你只要拿着這具象化的命定之葉去靠近別人試試，看看他們有無異狀，就能驗證本小姐的猜測了。”
兵女得意洋洋的說道。
凝塵聞言，嘴角又開始抽搐了起來，“你認真的？”
“啊？”兵女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在兩個對視着沉默了許久后，兵女才恍然大悟道：“對哦，這是個天大秘密，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凝塵低聲道：“已經被別人知道了。”
兵女剛忙說道：“你放心，本小姐嘴巴很嚴的，肯定會幫你保守住這個秘密。”
凝塵點了點頭，對此他倒是沒有任何的懷疑。
一個秘密，如果真的重要到了一定程度，那麼所有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是同樣危險的，任何人保守不住的後果，帶來的都會是全體的凄慘結局，而凝塵是不會變得比現在還慘的，那麼壓力自然也就給到了兵女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凝塵在權衡許久后，還是選擇鋌而走險的原因。
在兵女泄露了他的秘密從而帶來的危險，與錯失這一片強大的命定之葉而陷入險境的兩種死亡可能里，凝塵選擇相信前者。
畢竟後者每一天都在發生，失去了這唯一的依仗，凝塵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暴斃在這底層世界。
適時，這秘密與他一同暴屍荒野，那還真算是守住了。
隨即兵女又好奇的問道：“但是你要一直捧着它么？”
只是在兵女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那片白玉樹葉便漸漸的沉沒在了凝塵的右手掌心之中，於此同時，兵女所感受到的沉重壓力，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兵女好不容易長舒了一口氣，卻發現凝塵此刻又跪在了地上。
兵女關切的上前，從黑翼大鳥的屍身上攙扶起了虛弱的少年，她就知道如此強大的命定之葉，哪裏能這麼好相處。
兵女笑嘻嘻的對凝塵說道：“我說的對吧，它肯定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