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調虎離山
幾個月後,安樂堂中傳出一聲嬰兒呱呱墜地時的啼哭,這般的清亮宏大,似乎要震碎穹頂。
「這孩子怎的這般能哭嚎,以後定然安是一個大嗓門!」
一個宮仆哄着懷裏的孩子,不住地安慰道。
紀女史偷偷在安樂堂產子,哪裏敢請穩婆,只好讓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宮仆接生。
榻上的紀女史滿頭虛汗,望着襁褓中的孩子笑得那般甜,又回想起這幾個月前因為這個孩子死了這麼多的人,登時眼淚淌下來。
宮仆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看見紀女史流着眼淚,走過來道:「紀姑娘怎的哭了?孩子出生應當高興才是!」
說完,宮仆就將嬰兒放在紀女史的身邊道:「快,看這孩子濃眉大眼的,一臉的富貴相!」
紀女史望着枕邊的嬰兒,心中甚是歡喜。這些日子的苦累心酸,擔驚受怕看到這孩子的稚嫩的臉龐頓時煙消雲散。
這孩子似乎也感知到了母親的溫度,登時不再嚎叫。
此時房門被推開,吳皇后先是沖了進來,一眼便看到了紀女史身旁的嬰孩。
吳皇后輕輕地踱步過去,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我……我可以抱抱嗎?」吳皇后問紀女史道。
紀女史輕微點頭,吳皇后便伸出有些發抖的雙手,將那嬰兒抱在懷裏,眼中含情脈脈,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吳皇后欣喜地咧開嘴笑着,然後輕輕地嘟起嘴逗着孩子。
紀女史看到這副情形也倍感欣慰,這個女人剛剛做了一個月的皇后就被廢掉,在這破舊的安樂堂里生活了許多年,或許這個孩子的到來給了她一些安慰。
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她這些年來的所受的苦痛、委屈稍稍得到了慰藉。
吳皇后欣喜到忘形,對着紀女史笑道:「你別說,這孩子還真像皇上!」
紀女史聽得此話,盯着吳皇后看了許久。吳皇后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就對那宮仆道:「你先退下吧!」
紀女史來到這安樂堂避難一事的詳細緣由只有紀女史、吳皇后以及秦雙知道。
這安樂堂之中也只有她們三人知道:紀女史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龍子!
方才吳皇后失言讓那宮仆聽到,猛然意識到事情不妙,這才屏退了宮仆。
吳皇后將孩子放回到紀女史身邊,就聽紀女史小聲議論道:「姊姊方才的那番話定然讓那老僕聽到了!」
吳皇后也知道自己一時大意:「確實是我疏忽!我看這孩子萬分憐愛,沒有提防!但……教這宮仆聽去也不礙事!」
「姊姊雖然身在安樂堂還是小心的好!」紀女史皺着眉頭道。
吳皇后微微點頭:「這一老宮仆在這安樂堂跟了我多年!我還是信得過的!」
紀女史仍是擔心:「你我還是仔細些好!」
吳皇后本就不擅心計,被萬貴妃算計到這個安樂堂來。紀女史雖在深宮不久,但是對於宮中行事卻是小心在意,深諳隔牆有耳之類道理。
「我叫御膳房好好的做些吃食給你送來,好好補補身子,也好養活這小傢伙兒!」吳皇後點頭,轉身而去。
吳皇后雖然被棄置在安樂堂,但是一切的供給用度仍是皇家負責。再加上娘家有些勢力,也不至於在這冷宮過得凄慘。
「雙兒!快去叫御膳房多做些好吃的!煲些雞湯來,就說我要補補身子!」秦雙領命,便退了出去。
雙兒將御膳房一事交代明白后就直奔錦衣府。
雙兒既然得知紀女史的事情,自然也早就告知了慕容。其實知曉紀女史一事的是四個人!
「紀女史產下了一位皇子!」
錦衣府麒麟殿上,慕容歐陽都在其中·。
「這麼說來,皇上有后了!大明江山後繼有人了!」歐陽說道。
雙兒也笑着點頭,再看慕容卻仍是一臉平靜,若有所思的樣子盯着旁處。
「你在想什麼?」雙兒問道。
慕容微微抬頭說道:「雖說紀女史一直躲在安樂堂,沒有被發現!但是我們仍不知道這宮中的明教賊人是誰!」
紀女史逃亡之時雖然知道有人要加害她,但是卻不知道這人是誰!
雙兒打斷道:「這又如何!紀女史既然誕下了皇子,那麼就說明明教的計劃失敗了!」
慕容劍眉一斜:「何以見得?」
雙兒侃侃而談:「你想啊!當初明教為了摶煉丹藥必須使用成形的胎兒為藥引!現在皇子已經出世,那麼他們便無法得逞!」
慕容搖着頭道:「但你知道他們摶煉丹藥的目的是什麼嗎?他們還可以用其他的胎兒摶煉丹藥!」
雙兒被慕容反問住,甚是不服氣:「不管目的是什麼,鬼子聖母身受重傷,不知死活。丹藥是萬萬煉不下去的!」
「但是……你可還記得?端妃小產一事……」慕容冷冷道。
歐陽突然開竅說道:「大人的意思是……」
「不錯!」慕容未等歐陽說完就一口說道。
雙兒卻不甚明白,急忙說著:「什麼就不錯!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歐陽忍不住笑道:「大人的懷疑在於宮中的作亂賊子並非明教中人!」
雙兒一愣:「這是為何?」
「端妃小產,致使皇子死於腹中。而鬼子聖母卻只是綁架端妃,並未害死腹中胎兒,而是用藥……」
慕容忽然說道:「這說明二者目的不同!是兩撥人!」
「你怎麼不知道明教煉丹計劃不成,故意施行此法!」
「那就回到了剛才的問題:丹藥到底何用!」慕容冷冷地看着雙兒,「我還記得鬼子聖母親口說著要將丹藥送給什麼人!」
雙兒這才覺得慕容言之有理。
「宮中之人與明教應該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或者是存在着同一個目標!」
雙兒和歐陽不禁愕然:「此事想來真的是細思極恐啊!」
「如此一來,那麼紀女史和皇子仍有危險!」慕容忽然意識到,「雙兒!你速回安樂堂,時刻保護紀女史和皇子!」
雙兒聽后,馬不停蹄地趕回安樂堂,確保紀女史母子安全之後,才搬到隔壁的屋子去住。
吳皇后也沒多問,雙兒便在隔壁住了下來。
經過了多天的平靜,終於這天夜裏……
本就寧靜的這幾夜讓雙兒放鬆了警惕,對待此事有些懈怠。
忽聞屋頂之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踩瓦礫的聲響。雙兒猛地驚醒,就靜靜地聽着屋頂上的聲響,越來越大。
雙兒耳中聽着,心中卻想到:這人難道是刺客?為何腳步聲如此之大!
莫非是一個生手?
雙兒想着,就聽到屋頂上的腳步聲消失不見,雙兒起身查看。
透過窗戶紙,雙兒就瞧見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一晃而過,看那方嚮應當是紀女史的房間。
雙兒登時想到慕容所說的事情,暗叫一聲:「不好!」
於是奪門而出,看到方才在門前閃過的黑影站在紀女史母子的房門前窺探着什麼。
雙兒大叫一聲:「什麼人!」
那黑影聞得雙兒聲音,頭也不回一下拔腿就跑。
雙兒奮起直追,那黑影的輕身功夫極佳,一個縱跳躍上屋頂逃去,雙兒自也不甘示弱也追了過去。
二人在京城中的屋頂上狂奔,雙兒不曾落後半步。
雙兒仍是叫道:「站住!」
黑影的速度突然減慢下來,一個騰空翻身打出幾枚暗器來。
好在雙兒眼疾手快,輕輕閃開身子躲了過去。
就在這躲避暗器的空隙,那黑影又奔出去幾里地。
雙兒不禁暗暗嘆道:「這人好快的身法!絕不是我能追上的!」
按理說雙兒的功夫不弱,好在也是青袍老者,毒鬼閻羅的親傳弟子。雖不如毒鬼閻羅那般的心計,卻功夫極佳。
此處正好與陳可兒相反。陳可兒工於心計,身手功夫卻照着雙兒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黑影縱起輕身功夫,在月色的掩映下幾乎變成了一條黑線,忽隱忽現。
雙兒又追出了幾里就再也追趕不及。
雙兒見黑影施展輕身功夫頓時生疑:「奇怪……」
雙兒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忽然一拍腦門,悔恨地罵了一聲:「糊塗蛋!」
此時雙兒只得舍下這黑影,拼了命地跑向了安樂堂。
在路上,雙兒不住地自責悔恨,不住地暗罵自己:「秦雙啊秦雙,你當真是一個糊塗笨蛋!這麼簡單的計謀你都瞧不出來!你真是愧對吳皇后和紀女史對於你的信任!」
雙兒此時越想越氣,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打下了兩個耳光,這兩聲巴掌響打得着實不輕。
雙兒竟然不自知。
至於這雙兒口中所說的到底是何計策,這就要從這黑影說起了。
不過是敵人的一個小小的調虎離山計策!
先是這黑影在屋頂故作聲響吸引了雙兒的注意,令雙兒追趕自己。
但是雙兒追趕之時才意識到:這人如此厲害的輕身功夫,落地之時只是腳尖點地,點地這一瞬間便可以再起。但是屋頂的瓦片卻紋絲不動。
這已臻化境的輕身功夫為何踩在屋頂會發出如此大的響動,料得定是敵人的調虎離山的計策。
略施小計,將雙兒調開。而他們的真正目的卻是……
雙兒心中想到,卻不敢說出口。
「千萬……千萬不要有事!」雙兒口中喃喃道,眼淚卻如泉涌一般,止不住地流下來。
雙兒到了安樂堂前,腳步放得輕緩。
此時就聽到紀女史房中傳來陣陣凄厲的慘叫聲:「孩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