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紗牽緣
“王兄,你真偏心!那麼縱着他,以後他再為曲神女衝動怎麼辦?!”
“不曾偏心。若有一天,你變得像他那般強,我也縱着你。”
說得輕巧,怎麼可能?!人家是天賦異稟出類拔萃。而她澹臺綺鴻笨拙迂腐,不管怎麼勤學苦練都是趕不上的!
澹臺綺鴻正懊惱地想着,澹臺文矱扇扇子的手突兀一停。
澹臺綺鴻投過去疑惑的目光:“王兄,你……怎麼了?”
澹臺文矱將扇子抵在下巴處,眯眼沉思着。
澹臺綺鴻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她最害怕這種尷尬的沉思,就好比一人犯了事兒,行刑前架在脖子上的刀只在眼前晃卻遲遲不肯落。
方才又出了東海一干棘事兒,王兄又出奇地慈悲,莫不是要把三哥惹得事兒全算在她頭上?!治她一個看管不嚴的罪?!
澹臺文矱緩緩睜眼,笑道:“鴻兒,幫我買一些紅豆酥吧。”
“嗯!”此時的澹臺綺鴻想着不管他說她什麼不是都要應下,絕不找借口。待聽到澹臺文矱說出買點心這種話,她感到驚訝:“嗯?!”
因為好奇心過於強烈,澹臺綺鴻壯着膽子問了一句:“您平時不是不愛吃這些甜食嗎?”
澹臺文矱笑得溫和從容,道:“今日嘴裏有些苦,倒想念一些甜口。”
澹臺綺鴻應道:“哦,我這就去。”因剛剛恐嚇感還未過,又殷勤道:“王兄和步離姐先回去吧,鋪子人多吵鬧,怕你們心煩。”
“還有……”正欲走的澹臺文矱轉身補充道:“若有人問你,別說是我讓你買的,就說你自己想買的。”
“……行!”
得了,好面子!我懂我懂!
澹臺綺鴻去了常常光顧的名為“點酥娘”的鋪子買了七包紅豆酥,買完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公平,越想越生氣。
澹臺綺鴻極不明白,明明她與澹臺傲劂都是兼具魔神血液且三界不容的異類,可三哥的禍一過就覓得良人,而自己一千年連半朵桃花都沒遇到,莫非是自己遇的禍不夠大?
“嗷嗚!”
這怒吼響徹天際,澹臺綺鴻被嚇得一激靈。
茂密的樹林隨狂風搖擺,大大小小的石塊震裂。
澹臺綺鴻跟着聲音尋找,聽聲是老虎或者獅子之類的猛獸。她足下生風,騰到上空查探一番。
漫漫桃花林映入眼帘,還未入春,山頭的桃花便開得這般旺盛了,莫不是有仙人在附近修鍊施法?
桃林深處的喜鵲撲騰翅膀迎面飛來,驚起片片花瓣。
澹臺綺鴻飄在空中,與這小喜鵲對視着,喜鵲在她身旁飛了一圈,喳喳地叫着。
午時至,喜鵲鳴,大疾,宜求神佑。
喜鵲在午時鳴叫,並非大吉而是大凶,莫不是要給她引路,求她救一救那方才嘶吼的猛獸?
“帶路!”澹臺綺鴻不知道喜鵲能不能聽懂人話,只着急地說出來。
喜鵲似乎聽懂了,撲騰着翅膀便開始引路。
喜鵲將澹臺綺鴻引到花林盡頭,澹臺綺鴻穩穩落地,小跑着上前察探一番,僅一眼,她便渾身發顫。
一群毒蛇將一隻猛虎圍住,群蛇“噝噝”地吐着舌。
澹臺綺鴻本想眼不見為凈,可想到白鶴師父教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想到侄女霜穎最近煉藥缺蛇膽,便決定折回來救這老虎一命。
老虎以四腳撐起沉重的身體,想與群蛇做最後的決鬥。若不是被這些毒蛇咬了一口,行動不靈敏,就這些小玩意兒還想絆住自己!
忽然眼前白衣掠過,墨黑長髮絲絲縷縷,長袖隨旋轉而飄逸,雪白的面紗遮住白皙的面容,僅露出一雙淺眉與嵌着墨黑眼珠的凌厲眼眸。
澹臺綺鴻給老虎彈出一道保護罩,又喚出八凌鏡將意圖靠近老虎的蛇打開。那蛇聽到有人阻攔自己,憑着靈敏的聽力二話不說向她咬去,其它蛇聽到動靜,也紛紛沖向她。
澹臺綺鴻將它們一一打開,出乎意料的是這些蛇被八凌鏡的魔力擊中竟然還是活蹦亂跳的。
蛇群眼看就要咬到她,澹臺綺鴻暗道不妙。
這是你們逼我的!
雙眼猛然一睜,墨黑瞳孔已然變為血紅,八凌鏡化為白色的保護罩護住澹臺綺鴻的雙手。她徒手抓住其中一條,由於八凌鏡的庇護,蛇含毒的皮膚並沒有將她的手毒爛,反而是蛇的皮膚在八凌鏡的腐蝕下逐漸潰爛。
“八凌鏡,留下全屍,我還要取蛇膽!”
八凌鏡放低了魔力,澹臺綺鴻將手一揮,群蛇倒地,奄奄一息,她取出葫蘆,趴在地上的蛇個個開膛破肚,蛇膽便一個接着一個飛進葫蘆里。
她轉身走到老虎面前,盤腿而坐,顫抖着將魔力繞於指尖,緩緩渡上老虎的傷口,直至傷口癒合。
方才啟動的陣法與現下的運功將她體內的魔力幾近抽干,冷汗滴滴如雨落下,潤濕了貧瘠的山土。
如此荒涼之地,自己暈在這裏,會不會有危險?
可是,她真的撐不住了……
眼前一黑,她倒在了地上。
一片寂靜,唯有凄風孤單掃過。老虎見她暈了過去,金色光芒強烈炸開,待光芒散去,映入眼帘的是黑色長發,金色雙眼,外罩黑色氅衣的英俊男子。
男子凝視着那被面紗遮蓋的臉,有些出神,透過此女昏睡的面部輪廓,他的腦中浮現出一千年前懷中昏睡的嬰兒面孔……
一陣風刮過,一條紅色的紗帶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手上。
“鴻……”這字倒讓他憶起一位故人,一位永遠都不會與他有交集的故人。
休息了片刻,靈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方才與群蛇搏鬥,又給他解毒,現下定是疲倦,僅僅小寢一會兒恢復得着實慢了些。
他想着又看向澹臺綺鴻,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抬起手,將靈力緩緩渡入她體內。
澹臺綺鴻動了動雙睫,睜開雙眼,自己正靠在大樹下,救過的老虎趴在自己身邊,紅紗在地上輕輕躺着,柔弱得隨時會被風吹走。
她皺着眉頭拿過地上的紅紗:“這不是我的嗎?”
在老虎疑惑的目光下,她望着紅紗抱怨:“什麼拋紅紗牽得如意郎君,傳聞都是騙人的!”
老虎在心裏嘲笑這種想法,用紅紗牽如意郎君,怎麼跟魔族的那個用紅紗牽姻緣的習俗一樣可笑。
澹臺綺鴻解下濺血的面紗,疊好收到袖子裏。
看到她的面容,老虎呆住了。
竟是鴻兒!竟是澹臺綺鴻!
難怪有似曾相識之感!
老虎探出寬厚的爪子碰了碰澹臺綺鴻攥着紅紗的手,澹臺綺鴻看向老虎,攤開手露出紅紗,問:“你想要這個?”
老虎點點頭。
反正也牽不到如意郎君,給就給吧。澹臺綺鴻將紅紗放到它的爪子上,轉身離開。
老虎暗暗將紅紗收起來,緊跟其後。
澹臺綺鴻怔住,轉身摸了摸它:“你要跟着我嗎?”
老虎沉沉地叫了一聲,點了點頭。
澹臺綺鴻笑了笑,第一次收老虎做靈寵,想想就很興奮,道:“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她想了片刻,道:“你方才與群蛇急速搏鬥,遠遠望着就像將毒蛇燃燒殆盡的火焰,便叫疾火吧。”言畢手中團起一束魔力,化為通向魔族的通道。
自人間至魔族的通道,僅有魔族王室才能開啟,而這開啟的憑證,除了澹臺氏的王室之血,便是眉心處的赤紅幽罅火紋,那是魔族澹臺王室獨有的印記。
澹臺綺鴻小聲嘟囔着:“也不知道三哥與三嫂回去了嗎?三嫂那麼喜歡人間,三哥應該會陪她多玩幾天吧。”
疾火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不過讓他感興趣的是澹臺綺鴻本人,而非她話中的別人。
“怎麼樣,魔族很漂亮吧,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澹臺綺鴻伸了個懶腰,笑盈盈地看向疾火。
疾火想開口說他來過好幾次了,無奈他現在是原形,無法開口說話,只能叫着應一聲。
“疾火,你要是會說話該多好。”澹臺綺鴻一邊走一邊說著,一路上見到不少親密糾纏的人。她尋思今日是怎麼了,一直遇到親密的戀人。
澹臺綺鴻忙低下頭,忍不住向疾火抱怨:“這還沒到春天呢,怎麼搞的!”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湊近了看,這雙金色眼睛有着似曾相識的感覺。
黑髮,黑衣,金色的雙眼,頎長的身影……
澹臺綺鴻嘆了口氣,這定是她因一千年空虛寂寞從而幻想出來的男子。
果然,孤身一人太久,看一隻老虎都覺得秀氣。
澹臺綺鴻揉着它毛茸茸的臉:“你若是妖,化成美男子伴我身旁,我帶出去一定很有面子。”
最好是自己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不僅可以隨意撩撥,還可以當個暖床男寵。
她還未細想,突兀感覺衣袖被什麼扯了幾下。
澹臺綺鴻忙停止齷齪心思,發現是疾火在扯她,並指了指身旁。
方才還在這裏成雙成對的人兒卻在此刻蕩然無存,倒成了清凈的地方。澹臺綺鴻坐上草地,頓覺身心舒暢。
疾火乖乖地趴在她身旁,金色的眼睛欲睜欲閉。
“困了嗎?”澹臺綺鴻輕撫它的虎毛。
疾火往她的脖頸處蹭了蹭。
別來無恙,澹臺綺鴻……
“疾火,你怎麼像一隻貓啊!這麼黏人!”澹臺綺鴻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頭,雖是冬末,可這老虎身形大,一個勁兒地靠過來倒弄得她出了一身汗。
疾火仗着自己是原形想吃她的豆腐,但冷靜下來還是在她身旁安靜地趴了一會兒。
來日方長,總有她心甘情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