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歸處

第四十九章 歸處

黑暗,眼前一片黑暗。

白榆不知道自己在這片虛無中沉睡了多長時間,他睜開酸痛的雙眼,想要看清什麼,卻徒勞無功。

驀地,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這是娘親手為你們兄妹求來的平安符,帶上這個,你們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血液像是在一瞬間凝固,白榆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又聽另一道聲音說道:「放心吧母親,肅水山是澤露城最後一道屏障,兒子一定不會讓它失守。」

「還有我還有我,我和兄長一定會守好肅水山,您跟父親就放心吧!」

聽着熟悉的對話,白榆心中悲涼,他緩緩轉過身,眼前的景象正是他們出征肅水山的前一晚。

眾臣的送行宴結束后,母親把他們兄妹幾人單獨叫去寢宮,將這枚平安符為他們系在腰間。

「母親相信你們……」

她雖是這樣說著,卻早已淚流滿面,白榆在不遠處望着,他緊着上前走了幾步,想要為母親擦去淚痕,卻不想腳下一空,身體猛然向下墜去。

就在他在半空中掙扎之時,突然感覺天上下起了雨,臉上連滴了幾滴雨水,白榆正感覺奇怪,肩膀上傳來一陣痛楚,他皺着眉喊了聲「痛」,睜開眼睛一看,阿葵那張哭花的小臉正對着他。

「啊……啊!」

阿葵見白榆醒來了,她激動的又哭又笑,還沒等白榆說話,她就跑了出去,沒過一會兒,阿葵就拉了個白眉毛白鬍子的禿頭老頭回來。

那老頭見白榆醒了后大吃一驚,他連忙給白榆診了診脈,訝異道:「傷成這樣你還能醒過來,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咳咳咳咳……小爺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完,自然……死不了。」

白榆臉色蒼白,本來紅潤的唇上跟染了層冰霜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傷的不清,可他偏偏要爬起來繼續趕路。

那老頭一把將他按了回去,急道:「剛撿回一條命這麼快就不想要了?你給我在床上好好養着,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走,大德,看好了他!」

老頭話音剛落,門外走進一中年男子,那男子長的五大三粗的,但一直歪着頭「呵呵」笑着,臉上帶着些傻氣。

「好的爹爹,大德看着他,可是大德餓了,想吃飯。」

大德一進門就坐在床邊,搖頭晃腦的傻笑着,老頭「嘖」了一聲,說道:「不是剛吃過嗎?怎麼又餓了?嗯……阿葵啊,你再去熱幾個窩頭給他吧。」

阿葵站在一旁,看看白榆,又看看大德,老頭知道她的意思,又說道:「病人也該吃藥了,你順便給給他熬上藥。」

阿葵點點頭,步子輕快的跑了出去,沒一會老頭也去前堂給人看病去了,房間中只剩白榆和大德。

大德看着他不說話,只傻傻笑着,口水時不時的從口中流出,滴到胸前帶的兜子上。

雖然白榆知道他並無惡意,但還是被大德盯的不舒服,想自己倒杯茶喝,可還沒起來,大德直接着按他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床上。

「啊啊啊啊!!你按到我傷口了,疼疼疼疼疼疼……」

白榆大喊一聲,骨裂的劇痛讓他直抽涼氣,大德見狀忙把他鬆開,歪頭說道:「爹爹說了,讓我看着你,你……你不許動!」

「好好好,我不動,我再也不動了。」白榆生怕他再按一次,連忙安撫他道。

經過方才一鬧,大德打滿了十二分的精神看着白榆,甚至還在考慮要不要把他的腿綁起來,白榆被他盯的發毛,說道:「其實你不用這麼瞪着我,我現在傷還未好,跑也跑不動,再說了,阿葵還沒回來,我總不能自己跑吧。」

「阿葵……」大德想了想,笑的更開心了,「爹爹說,阿葵是我媳婦,過幾天我們就成親了,嘿嘿。」

「咳咳咳咳咳……」

白榆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他瞪了大德一眼,罵道:「放屁,事關女子清譽,即便你是……那也不能瞎說!!」

「我沒有瞎說,是爹爹說的!」大德不滿的在地上翻鬧起來,大聲喊道:「爹爹說她沒有錢治病,就把自己賣給我做媳婦,不信你自己問爹爹,哼!」

白榆怔愣一瞬,他心中湧起了一股難言的感覺,他不敢相信阿葵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不禁喃喃道:「這不可能……」

就在此時,阿葵用木盤托着葯與吃食走進來,見大德在地上翻滾,想將他扶起來。

可大德五大三粗的,力氣極大,一把就將阿葵推倒在地,叫嚷着:「阿葵就是我媳婦,就是我媳婦,爹爹不會騙我的!」

阿葵聽見大德說的話,知道這件事瞞不住白榆,她坐在地上,半晌不敢抬頭。

直到白榆輕聲喚她名字,她才用貝齒咬着唇,小心翼翼的抬起含淚雙眸,望向白榆那雙如同墨玉的眼睛。

「阿葵,他說的是真的嗎?我的命,是你用自己換回來的?」

阿葵眼光閃躲,她猶豫片刻,站起身打着手勢說道:「白榆哥哥,你曾說等我找到好歸處,就不用再跟着你冒險了,對我來說,這個醫館很安全,我留在這兒,白榆哥哥也不用擔心。」

「這兒是好的歸宿嗎?」白榆緊鎖着眉頭,嘶啞難聽的聲音更加低沉渾濁,他用手指着在地上哭鬧的大德,厲聲問道:「他是好的歸宿嗎?!」

阿葵低聲啜泣着,沒有回答,他明白阿葵是想救自己,別無選擇后才這樣做。

白榆平復好情緒后,又說道:「阿葵,我救你的初衷,不是為了讓你委屈自己的,我很感動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我不會讓你留在這兒,你是個好姑娘,值得更好的。」

他起身走到阿葵身邊,為她擦去眼淚,「因為我的傷耽誤了好些天,是時候離開了,走,咱們去給老大夫結賬。」

「什麼?你要帶阿葵離開?!」

老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生意也不做了,吹鬍子瞪眼的把病人趕走後,語氣強硬的對白榆說道:「阿葵連賣身契都簽了,你現在說要帶她走,老夫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什麼賣身契?我怎麼沒聽阿葵提過。」

「就是這個!」老頭在抽屜里找出張紙,幾乎要貼到白榆眼前,「看看看看,這白紙黑字寫的清楚,還有阿葵的簽字畫押,你今個把人帶走,我馬上就告到官府,到時候……」

白榆隨手把賣身契從他手裏扯了過來,在老頭驚訝憤怒的注視下,把那張紙撕個稀爛后扔了一地,表情無辜道:「您年紀大了記事不清,哪有什麼賣身契?」

「你……你……你……」

老頭捂着心臟的位置向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白榆一看老人家真動了肝火,連忙說道:「您別著急,醫藥費我肯定不會欠您。」

說著,他將腰間平安符解了下來,看着它沉思了一瞬,一把將平安符拍在了桌子上。

老頭斜着眼瞄了過去,其實他一早就看出這是個值錢的東西。

先不說平安符下邊墜的白玉牌是個好東西,就連那符上的花紋都是由金絲銀線綉制而成,要是把這東西當了,最少也有百十兩銀子,抵着幾天的醫藥費只多不少……

見老頭還在猶豫不決,白榆又道:「光下邊那塊玉的價格就夠買你這間醫館的了,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這……這麼值錢?」

老頭吞了吞口水,單看這少年郎講究的穿着,就知他不是普通人物,這東西值不值錢另說,如果自己今天執意要留下阿葵,恐怕這少年郎也不會善罷甘休……

「好,成交!!」打定了主意,老頭連忙收起了那平安符,生怕白榆再次反悔。

白榆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他與阿葵相視一笑,又對老頭說道:「這平安符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您先收好,兩個月之內,我會拿百兩黃金來將它贖回,若我沒回來……那平安符就由您自行處置便是。」

「百……百百百兩黃金?!!」老頭再次目瞪口呆,舌頭都打了好幾個結,短短一瞬的時間,心裏的小九九就過了好幾遍,怎麼想少年也沒有騙他的理由。

眼見阿葵攙着白榆就要離開醫館,老頭連忙拿了些上好的金瘡葯塞到了阿葵手中。

等他們走遠了,老頭還不忘卯足了勁遠遠喊了一嗓子:「阿葵,你記得每天給貴人上藥啊,我發家致富可全靠你們了!」

「當真是有錢能始鬼推磨啊……」

白榆帶着帷帽,但阿葵能想像出來他說話時無奈的表情,她抬着頭,笑意盈盈的望着白榆,可不一會,小臉上就有了苦澀。

阿葵她拉住他,打着手勢道:「白榆哥哥,那晚我忘記把行李從客棧中拿出來了,等我回去找的時候,那間客棧已經被人放火燒毀了。」

「被人燒了?」白榆蹙了蹙眉頭,不過細想之下也不奇怪。

那晚的匪徒並未都被他誅殺,那幾個中了銀針的應是沒一會就恢復了。

他們乾的都是謀財害命的生意,報官是萬萬不敢的,又加上得了一筆客觀的錢財,將已死的匪徒毀屍滅跡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那晚混亂,行李丟就丟了,你無事就好,咱這一路的盤纏也不成問題……」

白榆正安慰着阿葵,前邊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兩人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五六的個大漢面色焦急,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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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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