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破人亡

第一章 家破人亡

澤露城的六七月份正值暴雨季節,此時天空陰沉的可怕,雷電隨着遠處無數的馬蹄聲漸漸接近王城。

而今澤露城新勝任的城主司南月,正率領城中殘存的兵士跪在城外。

她手中端着一個梳妝盒大小的漆盤,上面蓋着被血染的斑駁的白麻布,裏面鼓鼓囊囊的,露出幾根浸着血跡的黑白交錯的髮絲。

那雙微紅的雙眸望着遠方奔騰的萬馬,帶有泥土氣息的涼風掠過,將她寬大輕薄的衣袖吹起,襯得她更為形瘦骨削。

司南月口中時不時的輕咳幾聲,本就蒼白的臉頰如今更加毫無血色,她心中滿是擔憂。

按照赤淵城對安江、古域、霄嵐、姜玉幾座城池趕盡殺絕的態度,若赫連決對澤露城的投誠有絲毫不滿,那澤露城最終的結果……應會與前幾處的城池無異。

包裹着黑金戰甲是戰馬轉眼間便到了眼前,揚起的泥星飛濺起來,落在司南月雲白色的衣裙上,她垂下眸子,看着那些泥星在衣物上暈染出棕灰色的痕迹,有瞬間的失神。

而後一雙素手平穩的將漆盤端至頭頂,聲音不卑不亢道:「澤露城城主司南月,恭迎驍王殿下。」

「司南月……」

馬背上的人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玩味道:「抬起頭來。」

司南月乖乖照做,她抬起臉直視着那人。

眼前人身形高大魁梧,披着一身黑金重甲,本就極具攻擊性的臉上,平添一道從左邊眉骨直至眼下的猙獰傷疤,顯得他更為危險。

那雙金眸中的殺意,腰間的重劍,身上濃重的血腥之氣,無一不在叫囂着他就是那個視人命為草芥的怪物——赫連決。

而此時他即便唇邊含着笑意,也讓人膽寒。

「一年前,我赤淵城騎兵被你設計落入沼澤,一千戰士身亡,七百戰士的身體被沼澤中的游蟲啃食致殘,受沼毒死去的將士更是不計其數,那是本王征戰多年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七個月前,本王手下兩千兵馬亡於一線天,無一生還,而你派去的人卻只有區區四百人,那是本王第二次失敗。而五個月前,你派去的死士引爆火藥險些要了本王的命……」

赫連決翻下馬背,踱步走至司南月面前彎下腰與她平視,她在他臉上看不見怒意,也看不到勝利的雀躍,他眼中閃着她看不懂的光芒,就像是孩童發現了有趣的玩具。

「本王征戰多年,卻從未見過如同城主這樣的女諸葛,更未曾想到,讓我幾次陷入絕境的,竟這般弱不經風的病美人,實在是……有趣極了!!」

司南月目光平和,語氣一如既往地淡然:「即便我絞盡腦汁,依舊沒有阻止殿下擴展疆土的雄心,如此亦可證明,所謂的智謀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毫無用處。」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赫連決忽然大笑起來,那笑聲嘶啞可怖,直震得人耳朵發痛。

他一把將司南月在地上拉起,司南月跪在地上太久,雙腿早已麻木,被赫連決這樣一拉,身體狠狠撞入他的懷中。

她手上不穩,眼睜睜看着漆盤中的頭顱就這樣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滾落在被戰馬踩出的泥坑中。

瞬時驚雷落下,暴雨轟然而至,剛好掩蓋住自她眼中掉落的淚珠。

赫連決側身對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將首級撿起,仔細檢查后對赫連決點點頭。

沒錯,貨真價實,那的確是上任城主司烽灝的項上人頭。

他冷哼一聲,粗糙的大手用力捏住司南月的下巴,她的目光被強行拉回眼前人的臉上,赫連決低下頭湊近她,溫熱的呼吸噴到她的皮膚上,鮮血的味道撲面而來。

赫連決收了笑意,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怎會毫無用處,你可知本王這一路想了多少凌遲你們的方式嗎?只差三處關口赤淵軍便可以將澤露城打下來,而你卻在此時投降!!還獻上這樣有誠意的「禮物」……本王好更奇的是,你又是用了怎樣的心思,能讓我那遠在千里之外的父王,親自派人快馬加鞭下令不許本王屠戮澤露城。」

赫連決手上力度越來越大,司南月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愣是沒有喊過一聲痛,那雙帶着朦朧淚光的眸子,與微紅的眼角讓赫連決心中更加厭惡。

「你真是讓本王不舒服!」他手用力一揮,將司南月甩到地上。

司南月的臉上瞬時多了幾道紅印子,如同街道上的野狗討食一般,她將頭低進了塵泥中,毫無自尊可言。

「王上仁慈,不願看到無辜百姓葬身荒野,如同殿下所說,所有針對赤淵城的計謀皆是由我所出,百姓無辜,多謝殿下放過他們,司南月願以死謝罪,以平殿下怒意。」

言罷,腰間止爭劍出鞘,就在劍刃將要吻上司南月的脖頸時,劍身卻被赫連決一把抓住。

「這樣就想死,豈不是太過便宜你!從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奴隸,你的命,要留到本王厭煩的那一刻!」

止爭被赫連決奪去,司南月微微抬頭向上看去,剛好對上赫連決那雙帶着肅殺之意的眼眸。

她想,也許今天這場雨要下很長很長時間了。

「是,遵命。」

司南月跟着赫連決的軍隊回到大殿,還未行至殿門前,便聽見不遠處傳來女子凄厲的哭聲。

赫連決對此司空見慣,並未過問,只是覺得這聲音太過聒噪,剛想派人去制止,司南月便見惜茗自不遠處跑過來,見了她便跪下哭:「二小姐……老夫人與少夫人她們……她們趁着宮人離宮,一時想不開,自縊了……」

司南月身體冰涼,腿一軟幾乎要暈倒過去,自她與父親決定啟用這個計劃時,便知道會有今天。

自從父親離世后,即便她苦苦哀求,母親與阿嫂也不願意麵對她,更不願離開澤露城,她雖早有心理準備,卻不曾想到她們會離開的這樣決絕。

司南月站穩了腳步,她對赫連決欠身行禮,聲音依舊平穩,「殿下,死者為大,可否容奴婢先去安排母親與阿嫂入土為安?」

赫連決繞有興趣的看着她,不管是方才面對他的羞辱,還是如今的噩耗,這司南月表面都如此淡然,是她外柔內剛故作堅強,還是她本就是薄情之人?

「前些日子征戰肅水山時,你兄長司南陽力竭戰死,小妹司南星墜崖屍首無存,我聽聞你有兄妹四人,今天怎不見你的小弟,司南晨?」

他果然問到阿晨了,司南月心中一緊,答道:「阿晨年齡尚小,他早在兩城交戰之初便被父親送至姑母身邊,一年前姑母來信說阿晨不辭而別,她雖派人找尋,卻一直沒有阿晨的音訊,若他是想回到澤露城而誤入戰場,也許已經……」

「哈,原來如此。」

赫連決笑的不明所以,他湊近司南月,直直看着那雙如同潭水般幽深的杏眸說道:「你的姑母……啊,本王記起來了,你的姑母司玉麟,是甘泉城的城主夫人,那我們不如就將下個攻打目標定在甘泉城,如何?」

「殿下不信我?」

「不不不,本王自然信你,聰明如你,應該不會撒這種容易就被戳穿的謊話,但是沒看到你司南家的所有人,讓本王心中十分不爽,作為奴隸,你有義務讓我開心起來,並且……本王需要你向兩城的百姓表明你對我赫連決的忠心。」

赫連決湊的太近,讓司南月極不舒服,她不着痕迹的向後微微退了退,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赫連決臉上的笑意驀地消失,金眸只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鷙緊盯着司南月,只聽他緩緩道:「五天後,本王要你親手將你父母阿嫂的屍身……執以火刑!」

「轟隆!!」

巨雷在宮殿上方轟然炸裂,雨下的更急更大,前路逐漸模糊,司南月怔愣一瞬,如同提線木偶那般應着。

從早到晚,暴雨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震耳的雷聲與刺目的閃電也影響不到紅沙帳里那對共赴巫山雲雨的人。

司南月跪在床邊守着搖曳的燭燈,隨時等候吩咐。

房間裏曖昧的呻吟與粗重的喘息回蕩不息,但這些並未擾亂司南月的思緒,她眼神飄忽,在心中默問:「為何是五天後……」

今日觀赫連決言行,他分明恨不得將澤露城的人都殺之而後快,而司家作為澤露城的王族,他應是更是恨之入骨,那為何不是今日,不是明日,而是下令五天後才將她至親的屍首執以火刑,他有什麼目的……

「酒!」

紅帳中伸出一隻健壯的手臂,上面青筋暴起,還有兩道尚未痊癒的刀傷,也許是方才太過激烈,弄的傷口處又滲出了血滴。

司南月咬牙拖着跪的生疼的腿站起來,將小巧精緻的酒杯遞到赫連決的手邊。

赫連決直接掠過酒杯,他燥熱的掌心不經意間碰到司南月冰涼的指尖,他仿似觸動了什麼不得了的機關,瞬間喉嚨一緊,大手扯過那纖細的手腕,猛地將她拉進了紅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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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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