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亂葬崗伏擊

第二章、亂葬崗伏擊

下午,李老大父子正在紫花地收拾玉米,小山找來了。一五一十地訴說了事情的經過。老大沉思起來,他琢磨着紅狐的行跡,想像着打鬥的過程,不禁有些懷疑,紅狐有這麼大的本事嗎!

天明兄弟圍着小山問長問短。天亮有點不相信地說:“山哥,你一桿長鞭竟沒擋住那傢伙,是不是太大意了?”小山沮喪地說:“嗨,我哪裏敢大意,那傢伙太刁鑽了,甭提有多麻利了,要多快有多快,紅乎乎地一晃,就到了跟前。”

“一式三招,碰都沒碰到它?”

“沒有,捎都沒捎着,要是揍上它,那不就結了,還會再讓他傷着!吃虧就吃在打不着它。”小山語氣里透着不解和委屈。

小山的鞭法,老大是親眼見過的,竟放不倒一隻紅狐,反被傷成這樣。他想:“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又察看了小山的傷,問道:“小山,你看清了,是紅狐!”“估摸是,我頭一回見到,火紅火紅的,比狗要大多了。”老大囑咐了小山幾句,又向天明交代了一下農活,向天月、天星,天亮一擺手:“你們仨,跟我走!“父子四人提着鐮刀,手鎬子,穿過莊家棵向亂葬崗走去。

亂葬崗離庄五里,距紫花地三里,老大一邊走着,一邊囑咐兒子們:“到了那裏,誰也別出聲,要用心察看。“兒子們應着。“亮,看好地形陣勢,到時候咱倆上。”天亮應了聲:“記住啦!”四個兒子中,老大最喜歡天亮,一來是老疙瘩,二來是性情相投,天明心思忠厚,樣樣懂得替父親支撐着多半個家事事不要父親多操心。天月有力氣,專乾重活累活,誠實耿直,道道不多。天星腿長善跑,好說愛逗,嘴不讓人,和張來旺投脾氣,但碰到一起老是鬥嘴。老大常說他們沒大沒小,天亮力氣不及三個哥哥,但人長得秀氣,手腳利索,心眼靈活。狩獵中父子配合默契,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兒就互相明白了。老大認定了小兒子將來會出息成獵場好手。半個時辰不到,他們來到了亂葬崗下。

亂葬崗,是一道黃土嶺,高不過三丈,牧羊寶地,

最寬的地方也就是一多米,但在魯北平原上,也算得上一處**了。

據說,明朝之時,燕王掃北,大軍路過這裏,聽說這裏叫無棣縣,勃然大怒,燕王名朱棣,無棣縣正好犯諱,朱棣要登基當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裏怎麼叫無棣呢!便下令殺盡無棣人。這一代的人便死的死,逃的逃了。朱棣登基后,下令去掉無棣縣名,從那時起,無棣縣便改為海豐縣。直到建國后,才回復了無棣縣這一舊稱。

事後,寫下了許多憤懣的詩句。

只為一字死萬家,

遍地冤魂哭無涯。

朱棣何不改姓氏,

朱誅同意統通殺。

無棣並非無朱棣,

無棣各花開無棣。

戰國春秋溯商夏,

已有無棣無朱棣。

無棣縣改海峰名,

須知海害音又同。

何若燕王尚有后,

但願英名瘋封逢。

燕王大軍過後,逃走的人們陸續返回故土,人們便把慘遭殺戮的親人們的屍骨安葬在了這座**上,因為已分不清屍骨是誰,只好胡亂埋葬,於是就有了亂葬崗這一名稱。後來這裏就成了窮人們的雜姓墓地。崗的中間地帶有三座大墳,正南一座,北面東西向並排兩座,三座墳同三角形,相距一丈左右。由於墳頭高大,年代久遠,泥土沖刷淤積,墳基便連在了一起,中間形成了一小塊平地,比亂葬崗頂部又高出許多,形成了一塊獨立的墓地,當地稱作呂家墳。老人們一代一代地向子孫們傳下來,說是燕王掃北時,有呂姓兄弟二人,沒來得及遠走他鄉,便鑽進南面那座磚窩墳里,躲過了燕王大軍的搜捕,成了這一代僅有的留在本土的倖存者。大軍過後,兄弟兩人不顧自身的安危,也不管燒毀了的宅院,而是搶先葬埋死難的鄉親。人們敬重他們的義舉,便把這最高處的墓地留給了呂家兄弟。呂家兄弟把這裏當做是救命福祉,死後便葬在了大墳的北面,呂姓後人為了報恩,添墳時,也總忘不了把南面的大墳堆得高高的,幾代之後,呂代家族果然發跡了,成了這一代的首富,據說還出了一位京官,更成為極有名望的家族。呂家墳墓變成了風水寶地,祭掃越來越盛,三座大墳也就越來越高。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呂姓家族遷到別處去了,這三座大墳和年代久遠的墳墓一樣,便沒人管理了。傳說,到了清朝,還有人來祭掃過,還說每年除夕,呂家墳燈火通明,有人有馬,有車有轎。莊上有人去偷看過,說是呂家後代在外邊發了,來祭掃祖先,好幾十號人,還有許多戴紅頂子的。大年初二,人們去亂葬崗上墳,發現呂家墳的三座大墳,果然添了新土,燒了成堆的紙灰。

李老大父子慢慢走上崗來,一邊走着,一邊查看。崗上長滿了荒草、刺蓬棵,一墩墩紅棘條,一叢叢低矮的鬼酸棗樹。他們倆繞着棘棵子來到了呂家墳墓。三座大墳的南面,有三株高大的白楊樹,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幾個人才能合抱過來,可真是高得蹭着了雲彩。上面築滿了老鴰窩,每株上都有好幾個。枯黃的樹葉一片片的飄落着,灑了一地。幾乎每邁一步都能踏着敗落的楊葉。滿地的老鴰糞便和一些細小的斷落的枯枝,長着的楊葉嘩啦啦地響着。一片悲人的凄涼,凄涼的墓地,墓地的凄涼。六柏九松,散落在三座大墳周圍,樹身粗大古怪,樹頭桿稀枝少。活着的枝丫不及一半,枯死的也沒人來折。秋風襲來,野草颯颯,柏枝樹葉發出嗚嗚的嘯聲,這也許就是松濤了。樹蔭里的墓地似乎特別的冷,“呱!呱!呀啊!呀啊!”因為太高,下邊有人,烏鴉並不害怕,依然是飛來的飛來,飛走的飛走。令人感到從心裏邊往外冷,涼颼的,陰森森的,陰森的墳墓,墳墓的陰森。

平日,這裏極少有人光顧,放牛娃是不敢來的。因為這裏是當地的“凶地”之一,有許多鬼怪妖精的傳說。什麼鬼大啦,沒有腦袋的半截紅啦,狐狸煉丹,變幻人形,伸着舌頭,拖着繩子的弔死鬼,勸人上吊的弔死鬼,鬼打牆使人迷路回不了家啦等等。說是一個外鄉人在一個陰雲密佈,細雨蒙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路過此地,跟着一盞大紅燈籠走上崗來,兩眼一花,燈籠不見了,他也迷了路。先是走,後來就爬,整整折騰了一夜,也沒能爬出去。第二天被人發現時,已是奄奄一息。鞋襪不見了,衣襟掛破了,衣袖、褲腿磨爛了。臉劃破了,手、肘、腳掌,腳踝、膝蓋都磨沒了皮。人們發現他原來是一直圍着三座大墳轉圈子,爬出了一溜圓圈,草都壓平了,還擄掉扯斷不少。別說是孩子,就是大人們,無事是不來這裏的。

獵人到底是獵人,老大父子,越接近大墳,越是細心地觀察着。老大在一枝棗棘子上發現了一縷羔羊的絨毛,指給兒看了看,便走進了呂家墳塋,一進墳塋,老大就聞出了一股狐狸的騷臭味。他走向南端的大墳,大墳中部,長着一叢叢荊子樹,枝條上一縷縷一穗穗粉紅色的花盛開着,就像挑着的招魂幡,荊叢下沿是一蓬蓬枯草。老大一眼就發現了枯草下面的洞口,湊上去一看,洞口西側,是出入的路徑。枯草被碰斷了許多,洞口被蹭得光滑油亮。老大貼近洞口,一股惡臭的狐騷味熏得他急忙捂住鼻子,定睛查看,發現里側的洞壁上粘着幾根細細的紅毛,他斷定紅狐就住在這裏了。

北面兩座墳的底部,長滿了刺蓬棵鬼酸棗和高高的茅草。老大父子在兩座墳的根部各發現了一個洞口,都被前面半米深的密草遮住,狐狸是從兩側墳草之間出入洞口的。正面的草碰都沒碰一下,所以洞口極為隱蔽。他們伏下身來,貼着洞口靜靜地聽着,過了一會兒,便聽到裏面有了動靜,唿嚕唿嚕的,又傳出了小狐的兩聲低嗥,但也只有兩聲,便又沒了動靜。就這兩聲,老大便證實了自己的判斷,紅狐果然是下崽了。

老大直起身來,分別站在東西兩個洞口望了望南墳上的洞口,發現東西兩個洞口都對着南面的洞口。他明白,這三個洞口是相通的,南洞口是出入的主要通道,人們無論攻擊哪個洞口,都會遭到從另外兩個洞口竄出的紅狐的襲擊。老大不由得嘴裏讚歎紅狐的狡黠。

老大招手示意,和兒子們從側面登上了東墳頭,墳頭上比較平坦,雜草叢生,指了指天亮,指示了一下俯卧的位置,又指了指南面的洞口。,又指了指自己,指了指西邊的墳頭。父子四人便大步走出呂家墳,走下亂葬崗,一路議論着回家了。

兩天過去了,這天是八月中秋,一輪圓月早早地爬上了樹梢。

老大父子五人,悄悄地出了李庄,來到亂葬崗下。

老大和天亮,各自穿好狗皮褲筒和坎肩,分別扛起一支和一根扁擔綁在一起的獵槍。天明提着獵叉守在崗下,天月背起老大,天星背起天亮,登上了亂葬崗,大搖大擺地進了呂家墳墓,轉了兩轉,好像在故意告訴墳中的紅狐,有兩個人來這裏了。天月背着老大登上西墳頭,天星背着天亮登上了東墳頭。天星輕輕地背着天亮卧在父親指示過的位置上,等天亮卧好,天星兩腳原地不動地蹲起身子,解下獵槍,從枯草中指向南洞口,便一動不動了。天星又幫天亮偽裝了一下,便扛起扁擔走下了南墳頭,這時,天月也扛着扁擔從西墳頭走了下來,兩人又在中間平地上邁着重重的腳步走了幾步,然後大踏步地走出呂家墳,奔下崗去。這是在告訴地下的紅狐,剛才來的兩個人又都走了。

夜,靜靜的,靜得怕人,靜得讓人不敢大口呼吸,有些透不過氣來。

月,冷冷的,越升越高,越來越明,照得亂葬崗一片蒼白,又影影綽綽,使人毛髮直乍。

月光,不知把哪幾棵樹影投向墳頭中間的平地,呂家墳依然是黑黝黝的,陰森的。地上的樹影,簡直就像各種妖魔鬼怪的身影,樹影中的光點,又像是鬼怪的眼裏影動了,光點閃爍,像是一群黑色的怪物要從地上爬起來。

各種昆蟲,自鳴得意,竭盡全力地吵鬧着,這是一種好景不長的愁鳴。間或傳來寒號鳥和貓頭鷹的叫聲。夜間的田野,亂葬崗的月夜,是那麼的神秘、陰森、荒涼,這裏朴楞一聲,哪裏唿嚕嚕一陣,“吱吱!”“吱吱——”,像是小動物在爭鬥。“忽喇喇”一陣急響,像是一隻大眼賊什麼的竄下崗去。一隻田鼠,哧溜一聲竄到天亮面前,差點碰到天亮的鼻尖。這小東西,小黑眼球瞪着天亮吠!吠!地叫了兩聲,似乎並不歡迎這不速之客參與它們的夜生活。一轉身,哧溜一下溜下墳頭不見了。忽然,不遠處傳來吱吱的慘叫聲,接着頭頂上的松枝間撲啦啦一陣亂響。天亮着實吃了一驚,心頭咯噔一下。“咕咕咕咕,喵——”天亮一瞄,松枝間透出兩點黃光。原來是一隻野貓子捕了一隻田鼠來松樹上吞食。朴楞一聲夜貓子又飛走了。

天亮興奮起來,小動物的出動,貓頭鷹的出現,對這次狩獵來說,是極好的掩護。這等於告訴紅狐,外邊一切正常,並無危險,可以放心出來了。天亮想:“快出來了,是時候了,也該出來透透風,或外出覓食了。”一動不動的卧着是那麼難熬,那樣的難受。眼睛都有點酸疼了,他仍目不轉睛地盯着,盯着南面的洞口……

大約二更左右,北面兩座墳頭上的樹影更暗了,中間那塊小平地明亮了起來。老大覺得臉上、手上,槍柄上濕漉漉的,開始降露水了。忽然,南墳洞口前的枯草動了一下,老大定睛凝神瞅去,好像一隻狐頭堵住了洞口,又看不真切。草梢間,有兩點綠幽幽的光亮,那分明是紅狐的兩隻眼睛。經驗告訴他,這種情況下是不能開槍的,槍一響,紅狐一縮,頂多受點輕傷,最好是等它探出半個身子四面張望的時候,至少也要等他探出整個腦袋,伸出兩隻前腿。他調勻呼吸,全神貫注地等待着最佳機會。

天亮到底年輕,也許是角度偏了些,並沒有發現那兩點亮光。“嗷兒!嗷兒!”,中間的平地上,出現了兩隻小紅狐。月光下,黃乎乎的,哧溜,哧溜,又竄出兩隻。四隻小狐在洞中悶了半天,來到月光下的地面上,顯得異常快活,在空地上戲耍打鬧起來,你撲我咬,直立、跳躍,時而互相追逐,時而滾在一起。有時剛要拋出****,忽又急忙返回,似乎有一種無聲的力量在控制着它們。四隻小東西,玩得興緻勃勃無憂無慮,捉對兒撕打蹦跳,躍起撲倒,還發出吠吠吠的恫嚇聲。它們不時地往兩座墳上竄上躍下,有一次差點跑上東墳頂,和天亮僅隔半米,幾乎碰上槍筒。天亮吃了一驚,心裏嘀咕起來,老狐是不會輕易現身了,一隻小狐竄上墳頭可就都白費了。他沉不住氣了,心想,打了孩子娘出來,雖然定的是父親先開槍的,並說好先打老的再收拾小的,看來是等不到了,自己先打小的,引出老的讓爹來打吧。他決定改變計劃,自己先動手了。他輕輕地把槍口下移,指向了中間平地。好,機會出現了,四隻小狐又一次聚到了平地中間,撕滾在一起。他身子放鬆,屏住呼吸,雙筒獵槍,兩個臉盆大的扇形殺傷面套住了四隻小狐。果斷地扣動了扳機。四隻小東西,大概還不知什麼是獵槍,不知道什麼是危險,做夢也沒想到墳頭上隱藏的殺機,只顧玩耍。死神降臨了,“嗵嗵”兩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兩溜火光罩向四隻小狐,三隻小狐倒在地上不動了,另一隻“嗷兒”地尖叫着,搖搖晃晃地掙扎着,爬向南墳的洞口。

老大聽到槍聲,第一個反應是,老狐打不住了,他當機立斷,槍口下沉,指向小狐的前邊,隨小狐的移動移動着,捕捉着老狐援救小狐的機會……“哧溜”一聲,老狐出洞了,一下便撲到了小狐跟前,機不可失,老大抓住時機扣動了扳機,“嗵!嗵!”兩聲,小狐不動了,但是老狐離開了原處。原來,狡猾的老狐撲到小狐跟前,並沒停留,他竟置慘叫連天的小狐於不顧,一落即起,“嗷——”一聲怒吼,吼聲未停,就嗖地衝上了東墳。

老大還是慢了半拍,她分明看到一道紅影撲向了東墳,唯恐天亮吃虧,一躍而起,提槍衝下西墳頭,唿喇一聲,東墳底部洞口裏又竄出一隻老狐,擋在老大面前,老大一瞄,身量略小,兩耳後抿,知是雌狐。雄壯雌刁,雄惡雌狠。紅狐一縮,前爪一按,兩眼射出滲人的綠光,咧嘴吐舌。月光下,尖利的牙齒白森森的。它怒極了,它恨極了,它要為兒女報仇,它妄竭力報復,它弓腰按爪,猛然向前一躍,呼地撲向老大。老大急忙蹲胯側身,運力於臂,槍筒指向躍起的紅狐。紅狐嗖地從老大頭頂躍了過去,后爪差點抓着老大的頭頂。老大藉著槍的慣性,順勢移腳轉身,穩住身形,槍管前伸,但還沒有看清紅狐,紅狐已縱身而起,呼地一聲,從老大頭頂竄過落向東面,后爪幾乎登上老大的臉面。老大急忙轉身向東,槍托向前一移,紅狐又一次躍起,從老大頭上躍向西面。幾個來回,老大竟沒找到一次進攻的機會,反被弄得手忙腳亂。漸感有些吃力,汗也冒了出來。狡黠兇狠的紅狐,顯然不急於發起致命的攻擊,只想弄亂對方的腳步,才好乘機下嘴,咬斷仇敵的咽喉。

老大畢竟經驗老道,他索性北向紮下馬步,兩手握住獵槍中段,側身面對紅狐。紅狐在西,他側身西邊,槍管前指,紅狐躍起,槍管隨紅狐抬過頭部,以免被紅狐抓傷。紅狐躍過頭頂,槍管下沉,槍托上抬,並側身轉頭,面對東邊。這樣一來,成了以逸待勞之勢。但這隻能是防守招架,不能還手傷敵。他擔心天亮,暗暗着急。正所謂急中生智,智來心靈,亮光一閃,計已在胸。老大一邊招架着來往於頭頂的紅狐,一邊迅速地把兩手挪位,摁緊槍管一端,兩手摁好。當紅狐又一次落到西面,老大把西邊的腳跟一轉,腳掌踏向正西,穩住重心,側身轉頭,短短的槍管向下一指一抬。紅狐躍而落下東邊。老大拿好架勢,運起全身的力氣,轉頭而不側身,兩眼盯住紅狐,槍槍向東伸出。當紅狐嗖地躍起時,老大兩臂較勁,順勢把槍桿掄起,追着紅狐從頭頂劃過,眼隨頭轉,眼跟紅狐,擺身轉面,後腳跟上一步,竭盡全力,狠狠地把槍托砸向紅狐。人畢竟是人,狐畢竟是狐,它中計了。當它發覺槍托帶着風聲緊隨身後時,察覺情勢有變,知道不妙,但要想改變躍在空中的身形已來不及了。只好狠命向前,撲出半個身子,一頭撞在地上。紅狐躍了一個半圓,槍托劃了一個半圓,就像半徑追着圓的點前進,共同停在了半圓的終點。嘭的一聲,沉重黑破的槍桿,砸在了狐狸鬆軟的背部。本來老大計算好打它的頭部,如打中頭部,紅狐也就非死不可了。紅狐到底不是普通的狐狸,它狡猾刁鑽,向前掄出大半部,這多半步,便救了它的性命,它還是挨上了從來沒挨過的打擊,覺得眼前一黑,腰部斷了似的,疼的它“嗷”的一聲慘嚎,扭動着身子逃了出去,顯然受了重傷,屁股一搖一歪的,它再也不敢小瞧這一半老的對手了。它也再跳不起來了,指示齜牙咧嘴地圍着老大轉來轉去。這一擊,老大下了不是你便是我的決心,獵槍的木托都打飛了。只好摁着純粹的槍管和受傷的紅狐周旋着。

撲向東片墳的紅狐,兩耳前聳,威猛高大,顯然是只雄狐,它剛接近墳頭,一支黑洞洞的槍口迎面過來,低頭攻其下之路,槍口搗向腦門,躍起攻其上之路,槍口當刺搗,紅狐急忙後退一步,停在了墳的上半部,一時失去了進攻的機會,硬衝上去,會被一槍捅下墳頭,如旋起躍向後面,墳頭太小,又會自行從另一側滾下去。

天亮居高臨下,守住墳頭,一支獵槍始終指向紅狐,紅狐圍着天亮轉開了圈子,尋找着機會。天亮畢竟身輕力壯,心眼靈活,也不主動進擊,而是握緊獵槍,做好了隨時打擊的準備,紅狐繞一個大圈,常有荊棘擋路,只好向下繞過。天亮原地轉身,以逸待勞,狐轉他也轉,狐停他也停,不即不離地糾纏着。

雌狐被老大擊中,一聲狂叫,驚得雄狐一愣,停身扭頭一望,天亮抓住這一閃即逝的戰機,獵槍一掄,一記橫掃千軍,把狐打了個仰面朝天,滾下了墳頭。緊跟着縱身撲了下來。

雄狐受挫不懼,恨而不亂,它太狡猾了,從墳頭滾下時便做好了準備。一穩住身子就回身躍起,大嘴張開,叨向天亮的臉頰。這是狐狸餓狼的慣伎,堪稱指桑罵槐。人如歪頭扭臉,便正好被咬住脖子。天亮躍到墳下,立腳未穩,槍提一手,無力迎擊,處境危險。百忙之中,蹲身一個魚躍,跌向一側……

老大瞥見大吃一驚,救子心切,不顧自身安危,,轉身就是一槍,掃中了雄狐的后腰,把雄狐打落在地,天亮這才起身站穩,掄槍砸向地上的狐,雄狐滾了出去,脫離了危險。老大掃落雄狐借勢轉身,一個八面威風,槍掄西邊雌狐,雌狐雖傷卻愈發狠辣,早已趁機竄到了老大腳下,呼地躍起,大嘴裂開,紅舌白齒,咬向老大的咽喉。老大蹲胯仰頭,雙手握住槍管一推一架,來了個關門送客。窮凶極惡的雄狐已近乎瘋狂,兒女被射殺,自身受重傷,心痛身痛,母愛化作仇恨,憤怒變成廝殺。它哪會放棄這復仇的良機,雙爪搭住橫在胸前的槍筒,探身,伸脖,叼向老大的脖子。老大見綠色的光點,血紅的舌頭,柏森的利齒已貼近臉面,趕緊下巴低垂,縮頭聳肩護住脖子,側轉身形,肩頭猛抗,紅狐哪會放過,還是一口咬住了老大的腮部,老大危機之中丟槍出手,卡住雄狐的脖子,探向喉管。畢竟年齡不饒人,你死我活的惡鬥,使他頓感力不從心,有些頭暈,腳下踉蹌起來……

兩次獵槍響過,天明攥緊獵槍,天月,天星扛着扁擔,奔上崗來,衝進了呂家墳墓,見狀大驚,舉起獵叉,揚起扁擔,吆喝着分頭撲向兩隻紅狐。兩隻紅狐齊嘯一聲,雙雙從東南墳孔逃了出去。天明嗖地擲出獵叉,獵叉剁在紅狐身後的草地上,兩隻紅狐掏出呂家墳墓,轉眼不知去向。

兄弟四人圍住已經跌坐在地的父親,天明,天亮把父親扶了起來。月光下,老大滿臉鮮血,左臉血肉模糊,雌狐逃走時,一撕一扯,老大左腮上的一塊皮肉被撕開,但沒有咬下來。後來,李老大左腮上就留下了那塊不規則的紫紅色傷疤。

第二天,村裡知道老大被紅狐咬傷了,便不斷有人來看望。老大躺在炕上,面朝里卧着,他一句話也不說,心裏卻升騰着仇恨的怒火。真是“打雁讓雁啄瞎了眼”,打“狐”不成,反為狐傷。破了相不要緊,但這份人是丟不起的。那將來的傷疤,將是永遠留在他這獵人臉上的恥辱,他不時地長吁短嘆,覺得連祖上的名聲都讓自己丟盡了。

老李家是祖傳獵狐,遠近聞名,當地人有事到京津一帶,途中住店,老掌柜的聽說店客是無棣人,還常常問起老大的爺爺。

李家祖上,有不少轟動一時的獵事,成為當時的佳話,至今仍是人們的美談,人們常常當做故事說起。

李老大的父親,是出了名的狩獵能手,一生也不知殺死了多少狐,獾和野狼,善用短柄獵叉,投擲獵物,極少失手。十四歲那年隨父親狩獵,父親捉住一隻,不想另一隻又向他撲來,他一叉擲出,穿入豹子腦門,豹子滾了兩滾,四腿一蹬,絕氣而亡。傳了開來,人們稱他為“飛叉獵手”。

後來,金錢豹很少出現,野狼卻很多,經常從野狼灘竄到這一帶村莊,行兇作惡,他經常用獵叉,獵槍捕殺野狼為鄉親除害。他還能用各種機關捕捉活狼。他曾幾次把捉到的活狼拔去利齒,利爪,常到當地最大的集市——馬谷鎮上出售。轟動了整個集市。據說,老大的外祖父也是一個頗有名氣的老獵手,就是看中了他的這份能耐,才把女兒嫁給了他。

提起李老大的爺爺,名聲可就更大了。一生多次獵到金錢豹,並且都是活的,野狼,狐狸自然不在話下了。

據說,李老大的爺爺力大無窮,三百多斤重的,兩手卡住一下端在胸前,高興了就舉過頭頂,能一下丟出十多步遠。一天,人們發現場裏的四個,一個接一個地摞在一起,就像一個大石柱子,不用說這又是他的傑作。人們怎麼也弄不明白,他是怎麼把最後一個弄上去的。問他,他笑笑說:“這還不明白,扔上去。”弄得人們半信半疑。

老大的爺爺捉狼捕豹,從來不用傢伙,而是靠着力氣,用雙手生擒活捉。遇到惡狼,豹子,就赤手空拳地走近它,惹怒它,利用它傷人吃人的惡性,讓它向自己撲來。野狼,特別是豹子,是不在乎人的,它們視人為不可多得的美食,爪下之物,腹中之食,自然會毫不猶豫地發起攻擊,當它們撲來時,他便閃身與它們周旋,當它們落到身邊,躍起捕向頭頂時,他就看準機會,伸手抓去。據說,無論抓到什麼部位,狼,豹便休想逃脫了。一拖一按,就只有挨捆的份兒了。他最開心最拿手的是抄它們的後腳,接着一圈圈地猛掄,先是平着掄,后是斜着掄,掄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了,才呱唧一下摔到地上,就是金錢豹,也地不動了。他曾幾次把金錢豹送到天津,沿途客店的老掌柜們都認識他,天津市,濟南市的許多老人們也常常提起這位獵豹英雄。

關於老大的曾祖父,人們經常說的是這麼一件事,一次趕集,賣掉獵物回家,漫談之中,遇上了兩個截路的,一人持槍,一人舉刀,攔住他要買路錢。他說了聲:“別忙”,轉身走向路邊,兩個強盜以為他要去解手,但發現他是走近了二人拴在路旁樹上的兩匹馬,知道上了當,以為這人要搶馬逃走,就挺槍掄刀衝過來,但馬上又停住了,兩人分明看到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出現了。老大的爺爺一掌拍向一匹馬的頭頂,用手一推,咕咚,那匹馬倒在兩個強盜的腳下不動了。他又兩手分別撫住一匹馬的前肩和腹部,向下一按,乖乖地卧了下去,又用力一壓,後邊馬屁股屎尿逆流,前邊馬頭瞪眼吐血,眼見是活不成了。兩個強盜,眼瞪得圓圓的,看着老大折騰自己的馬,好像玩泥球一樣,只驚到嘴張得大大的,就是說不出話來。

老大的祖父轉向兩個強盜,用商量的口氣說:“你倆還要錢嗎?”噼哩一下兩個盜賊的刀槍丁零噹啷地掉在地上,爭着說:“不,不要,俺可不要了。”“那我可就走了。”他說著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後邊傳來了嗚嗚的哭聲。

提起李老大的曾祖母,人們就有啥說了,如何如何的美,多麼多麼的能,人稱“獵場一枝花”,“槍打飛鳥啦”“比獵走親啦”,簡直快演繹成余賽花了。老了之後,仍不減當年,六十歲上還着實出了一次風頭。

秋末冬初的一天,老太太從娘家回來,來到離村不到二里路的大道溝,開始變紅的太陽離地只有兩杆子高了。

一隻野狼,悄悄跟上來,一個人立把兩爪搭在了她的肩上,忙家不會,會家不忙,她知道狼是不會從後面下嘴的,但等着沒經驗的人慌亂之中一回頭,便一口咬住人的脖子或臉頰,她不慌不忙扔掉右手的包袱和左手的“前抓后撓”,兩手交叉向上一伸,抓住野狼的兩隻前腿,用力向前一拉,拉成交叉的十字,同時用頭頂住了狼的下顎,野狼便無能為力了,只是喉嚨里嗚嗚着。

她拖着野狼走了幾步,心想:“我總不能這樣地把狼背回去吧,還有二里來路呢,這太不合算了。”想着,把狼的兩隻前腿並在一起一絞,咔擦一聲,狼的前腿斷了,野狼疼的嗚嗚直呼,向後猛掙,她順勢向後一送,野狼便摔了出去。她回過身來,只見狼成了狽,前肢撲地,后股撅起,哀叫着,轉動着,跌滾着,她一腳踏住狼的脖子,解下褲腰帶,拴住狼的脖子,半提半拉地拉到路旁的一棵小樹上,緊緊地拴在上面。,拾起前抓后撓在狼的后腚上打了幾下,寫道:“畜牲算計起姑奶奶來了,看你還敢不敢”野狼又驚又怕,一聲不響,它不是敢怒不敢言,而是老太太把它拴得太緊了,後腿半蹲,脖子,臉,嘴緊貼着樹榦,兩隻前腿好像抱着樹榦,一幅畫既可笑的樣子。老太太看的嘻嘻地抿嘴笑了起來。她不是笑野狼,而是笑自己,因為她想到:“狼的姑奶奶,一定是狼太婆了。”她笑了個夠,才拾起小包袱,提着“前抓后撓”向家走去。

來到村外場邊上了,她正想像着回家訴說這段奇遇的場景,卻沒想到一驚方消,一險又起。暮色里,又跳出兩隻野狼,前堵后截,圍住了她。她可真的有點擔心了,她用前抓后撓前捅,后掃,招架着,橫向走向場邊的看場屋子。正所謂,“怵獵打狼,兩下里害怕”,狼不敢貿然進攻,她也自知這把年紀,絕不是兩隻野狼的對手,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又沒人出來看見,她本想躲到看場屋子裏,封住正面,喊人來救援,野狼似乎看出了她的用意,雙雙繞過去擋在了前面。她瞥見左手有半堵土牆立在那裏,那原先也是一間場沿屋子,抓剩下一面土牆,牆根橫卧着一個,她急忙靠了過去,這樣一來,就脫出了兩狼前後伏擊的險境。只要防住正面就行了。兩隻野狼轉了幾個方向,總見到一柄尖利的東西擋在面前,忽然,一隻野狼繞到土牆的後面去了,另一隻野狼守在前面,它坐了下來,像坐着等待什麼。

老太太乾脆也在靠牆的上坐了下來,她把前抓后撓向前一捅,野狼張嘴便叨。她生怕被它叼住,另一隻狼趁機撲上來,就只是一伸一縮地逮住它。她納悶兒的是另一隻狼幹什麼去。這時,她聽到了土牆後面刷刷,沙沙的抓土聲。她可就急了,心想,等到野狼把牆根扒穿就麻煩了。她瞄了一眼,土牆上邊硬硬的,牆根可已經鹼透了,牆頭落了一堆,只剩原來的一半厚,是很容易抓透的。心想還是奪路脫身吧,把前抓后撓向前用力一捅,想不到那野狼身子一探,脖子一伸,張嘴便叨住了前抓后撓的鐵頭。野狼的主意是正確的,它原想叨住這可惡的傢伙,讓另一隻來進攻,它咬住了阻擋在面前的武器,陰謀得逞了,高興了。但它立即後悔了,它錯了,它上當了。原來這前抓后撓既是一支走路用的拐杖,也可用來防身,有三個側齒向前伸張着,是走當手杖防滑用的,後面還有一個向後彎的側鉤,是上坡用的碰到坡陡防滑上不去時,便勾住某個地方向上去。那野狼一口咬住前抓后撓可就慘了,向前吧,三根利齒刺住了口腔,喉嚨,後退吧,倒鉤掛住了下顎,吞又吞不進去,吐又吐不出來。咬不得甩不掉,叫也叫不得,只得任其擺佈了。

老太太可就急了,另一隻狼撲來怎麼辦,用力往回一拉,想不到那野狼乖乖地跟了過來,她頓時明白了,心想還是快點走吧!就在這時,唿隆一聲,身後的土牆向後倒了下去,轟地砸在地上,只弄得塵土飛揚。

原來,另一隻野狼已經扒透了牆根的中間,但正好被老太太坐着的擋住,又向旁邊擴大,洞口越扒越寬,鹼透了的牆根再也承受不住整面土牆的壓力,向下一推,倒了下去。野狼發覺已經來不及了,不管它向後躍了一下,還是沒能閃開,整個身子被壓在了下面,只露出半截尾巴,嗦嗦地抖動了幾下。老太太一見,可就樂了。用右手拍了拍身上的土,理了理斑白的頭髮,提起地上的包袱,左手牽着野狼向村裡走去。野狼及不樂意但還是一聲不響地乖乖跟着。

推門進院,女兒女婿隔着窗戶看到娘回來了,便一起出來迎接。老太太說:“快來看,我給你們帶回來一隻好玩的東西。”姑嫂兩人還以為娘牽了條狗,走近一看才認出是只狼,都吃了一驚。老太太多大本事兒,姑娘拍着手喊了起來:“爹!爹!快來看呀!娘逮了一隻活狼!”父子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兒子從媽手中接過狼來,用繩子拴在樹上,弄出前抓后撓。老頭子一見就明白了各種奧妙,哈哈笑了起來:“老太婆,真行啊!”兒子、姑娘、兒媳都稱讚着母親。老太太得意的說:“這有什麼,還有兩隻呢,一直死的,死在場邊土牆下。一隻傷的,叫我把腿給扭斷了,拴在二里溝道邊樹上。你們快去弄回來吧。”這下全家人可就你看我我看你,一時弄不清真假了。老漢半信半疑地問:“真的?”“那還假的了!啥時誆過你!”見她有這麼大的本事,年輕時的確是出眾的好獵手,但也已到花甲之年。父子二人還是出門去了,老太太又喊了起來:“兒子,別忘了把老娘的褲腰帶捎回來。”“嘻嘻……”“哈哈……”媳婦、姑娘都笑了起來。“笑個屁!我在你姥姥家沒吃飯就回來了。”姑嫂二人急忙做飯去了。

一會兒,爺倆果然帶回了兩隻狼,這可驚動了全村,人們去了一撥又來一撥,都來看熱鬧。一個六十歲的老太婆,一路上除了三隻狼。一死,一傷,一活。人們一時迷濛了,誰也弄不清這老太太怎麼會有那麼大本事。

晚上,老太太的房間裏不時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老頭子也哈哈地笑着,顯然是老太太在向老頭子訴說著事情的經過……

到了老大這一輩,李家仍是眾望所歸的獵戶,“李老大”精於狩獵之道,,並不亞於祖上,附近的獵人見了都尊他一聲“老大”,可是,他卻讓一隻狐狸破了相,就算是紅狐吧,紅狐也是狐啊,他發誓要報仇雪恨,紅狐的存在簡直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老大的傷好些了,老大也彷彿從一次打擊中恢復過來。一天小兒子囁嚅着說出了幾次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話:“爹,那晚都怪我”,老大擺擺手,不讓天亮說下去。這時三個兒子也走近屋裏,坐在父親身邊。天亮不解的向父親請教:“爹,兩隻紅狐咋那麼厲害了!”老大嘆了口氣:“那晚是我太大意了,沒仔細想,低估了它們,你想想,狐狸哪會有那麼大的本事,那不是一般的紅狐,那叫血狐,又稱狼狐。你爺爺說起過幾次,紅狐已不多見,血狐就更是萬年不遇了。所以我就沒往這裏想。”兄弟四人對望了一下,又聽爹講下去。“這血狐是狼和紅狐交配的孽種,兇狠如狼,狡猾似狐,狼的兇狠加上狐的狡猾,攻擊力比狼厲害多了,比狼可怕得多。你們已經看見了,狼也就是那麼大,紅狐的耳朵沒這麼尖,牙沒這麼長,眼睛是黃的,這都是你們爺爺告訴我的,你們要記住,以後碰上了千萬要小心。”兒子們答應着,“唉,還是我不行,遇到你老爺爺,豹子也摔死了……”“你看這不又來了,怎麼能跟先人比呢!”老伴半嗔半勸地寬慰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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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狐之李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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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亂葬崗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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