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閔清姿

等到殿選那一日，閔執宜照例天起床，由芳兒幫着梳洗裝扮，但芳兒並不是跟着她一個人的，還要照顧同院的其他三位秀女，所以有些事，閔執宜只能自己來，還好曾經作為一個現代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是最基本的。

不然，就只能像隔壁的兩個秀女，邊着急邊吵嘴了，吵得再凶速度也快不起來。

等閔執宜收拾好，到儲秀宮西門集合的時候，各個秀女也陸陸續續的到了，殿選將會在延暉閣里進行。

殿選照樣是六人一組，因為人數相對較少，一天也就選完了，成與不成就看今日最後這一哆嗦了。在外等待的秀女們安安靜靜，沒人聊天說話，氣氛無端的有些壓抑。

閔執宜天便開始準備，為了少更衣，只吃了兩塊墊肚子的糕點，又在延暉閣外站了一個多時辰，早就身疲力乏了。

等輪到了閔執宜，她老老實實的低頭行禮，中規中矩的回答了太后皇后的問題，便聽上頭響起一聲低沉好聽的男音："那便留牌子，賜香囊吧。"

閔執宜知道，從前關於自己人生的種種打算便如過眼雲煙，從此，她便是這巍峨宮闕中的一員，生是這深宮裏的人，死也只能成為這深宮裏的鬼......。

等閔執宜由嬤嬤侍衛們送回閔府時，便見閔府眾人都已等在大門處，見閔執宜下車，便齊齊行禮問好。閔執宜快步上前扶起，閔父卻不肯，堅持要行完禮，閔執宜也只能接受了。

離開一個月，回到熟悉的家中，看着這些骨肉親人及院中的一草一木，恍如隔世。一朝入選，便是天家的人了，從此君臣有別，衣食住行皆由宮人們伺候，父母手足都不能常見。

所以，離家的前天晚上，在姑姑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閔執宜才能與閔母李氏說上話。

李氏遞給閔執宜一個匣子，說到："這裏兩銀票，你收好，給你在宮中打點用。"忍不住拭淚，"你父親讓我叮囑你本分行事，勤謹奉上。"

"是，女兒知道了。"閔執宜握住李氏的手，安慰道："母親，別難過，女兒在宮中一定好好的。"

李氏憐愛的摸摸閔執宜的頭，聲帶哽咽："娘知道，你是最良善本分的了。"

又想起自家女兒還未入宮，便險些遭人算計，若是落得個殿前失儀的名聲回來，一輩子也差不多毀了，不禁咬牙切齒道："可恨那起子小人，無事都能攪起三尺浪，娘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們。不過，你放心，嫣然閣在你入宮後幾日便會遠嫁永州，再不回來了。"

閔執宜便追問："娘，父親知道嗎？"

"這麼大的事，你父親怎能不知？"又接着解釋:"你一傳話回來，我便派人去打聽了。白姨娘手也就那幾個人，當天晚上便堵口綁了來，沒兩下就全招了。"

閔執宜繼續看着李氏，李氏嗔她一眼，接著說道:"是白姨娘身邊的老嬤嬤從她老家的一個游醫口中聽來的，白姨娘知道后便託人從外帶了回來，叫閔清姿藏在有機關的手鐲里，就想着在複選時灑在你的身上。你落選了，她的女兒便能中選了。"

閔執宜不解："我落選了，大姐姐就一定會入選嗎？"

李氏轉了轉腕上的玉鐲，答道："我們家就你們兩個，不是你就是她了。等閔清姿出閣后，白姨娘便會被送去家廟清修，她身邊的人到時也遠遠的發買出去。她挑唆閔清姿加害於你，又使我們家見罪趙家，你父親不會輕易饒了她的。至於趙家，你父親會處理好的，你不必擔心。"

閔執宜一聽便知，李氏不想告訴她，便繼續："說來也奇怪，我和大姐姐因老太太的喪事，才誤了嫁娶。我剛滿十六，娘不急倒還說的過去。可大姐姐已經十七了，白姨娘卻像沒事人一樣，除非她早知道要選秀，而且我們家必會......。"

"好了。"李氏伸出一指，擋在閔執宜的嘴前，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你自己心裏清楚就行了。閔海跟着你父親也幾十年了，向來是個穩重體面人。沒想到，臨老了卻被自家兒子丟了臉面。這件事你就別管了。"

李氏想了想：自家女兒既然已經猜出來了，讓她一知半解的入這吃人的深宮，也使人擔憂。便道:"我們都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那是因為女子在家是靠父兄庇佑，嫁了人夫君才是依靠，等老了就由兒子照顧。你既然已經知道入宮的緣由，便應當知曉如果一個女子不能自立，別人總有靠不住的時候，所以靠來靠去，最終還是要靠我們自己的。"

閔執宜聽到這話，內心都驚呆了，沒想到溫柔賢德的李氏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對上李氏看着自己的眼神，回過神來，立馬答道："我知道了，娘。"

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閔執宜知是嬤嬤在提醒時間到了，便不舍的與李氏道別，一夜無眠。

到了次日辰時，閔執宜便帶着丫鬟琥珀由一頂小轎從建福宮側門入宮。

此次共入選六人，位分最高的是曾芷柔，被封為嬪，居於承乾宮。與她相熟的鐘香君也被選入宮中，是個答應，住在景陽宮。而閔執宜被封為貴人，在長春宮居住。除此之外，其他不大熟的三人，分別是楚才人，方才人和蘭答應，楚才人和曾嬪同住，方才人和鍾答應一起，至於蘭答應則住在延禧宮。

皇上的後宮嬪妃不多，子嗣便也不豐，現下活着的只有皇后膝下的二公主和慧嬪的三皇子了。

閔執宜被宮人領到長春宮，金瓦紅牆，樹木蔥鬱，長春宮位於西六宮，是個安靜閑適之地。而閔執宜住在東側殿，是個一進的院子，除了居住的主屋，還有東西兩個廂房，是奴婢們的住處和存放東西的倉庫。

等奴婢們收拾好行李，便聚在一起向閔執宜問安："參見小主，願小主如意吉祥！"按照貴人的份例，閔執宜身邊有四個宮女，除了從家中帶來的琥珀，便是雲兒，佩兒，秀兒，和兩個太監小林子和小竹子侍奉，還有一個粗使打掃庭院。

閔執宜等了一會，才開口道："從今往後，你們便是我的人了。在我手下當差，是否伶俐暫且不說，我最看重便是忠心二字。若有人吃裏扒外，背主求榮，我就算動不了你們身後的主子，難道我還動不了一兩個奴才嗎？當然若你們忠心耿耿，我自然也會厚待你們。琥珀，每人賞二兩銀子。"

眾人齊聲道："謝小主賞賜，奴才們必當忠心不二侍奉小主。"

因收拾完后，時間還早，閔執宜便打發了雲兒，去長春宮主位慧嬪娘娘處問，是今日見禮還是明日再去。不一會了，雲兒便回來了，說到："回小主，慧嬪娘娘說了，明日新人要一起去坤寧宮拜見皇後娘娘，之後再去她那處見禮也不遲。"

"我知道了。"閔執宜看着雲兒，"你先下去吧，把琥珀給我叫來。"

過了一會，琥珀進來，便道："小主勞累了一天，可要歇會？"

"嗯，這便休息。他們幾個是個什麼安排？"

琥珀邊幫閔執宜卸下珠花邊答："小林子和小竹子輪流提膳，偶爾再幫着洒掃洒掃。至於她們三個，還要看小主安排。"

"既然如此，我的貼身事物還是由你打理，她們三個便在外伺候吧。"閔執宜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暫先好好觀察觀察誰得用，再行安排吧。"

"是。"琥珀答應一聲，鋪好卧榻，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