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山間詭路
我帶着充滿疑惑的目光打量了打量四周的景色,又打量了打量這條下山的小路,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的感覺。這些景色看着是那麼眼熟,就好像是刻在了我的腦子裏一樣,但是為什麼這麼眼熟的景色給我的感覺卻十分陌生呢?我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我真的曾無數次跟着爺爺上過山嗎?可我明明記得這山裏的一草一木,甚至還能記起爺爺每次帶着我采蘑菇時候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現在的感受,那感覺荒謬的恐怖,就好像我每天都在做1+1=2的數學題,身邊的人也深刻的認同這個等於2的結果,但是忽然有一天,我的大腦卻告訴我,其實1+1根本就不等於2,而詭異的是我竟然開始隱約的覺得大腦說的是對的……
“不二哥?不二哥你怎麼了,你別不說話啊,我們該怎麼辦啊!”奇文秒被我怔住的樣子嚇到了,不但哭的更凶,搖我搖的也更加用力了。
我被奇文苗搖的直噁心,差點兒又開始吐,不過卻也因此回過神來。我看了看奇文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決定先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眼下迫在眉睫的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你別搖了,我快被你搖死了!”
我喝止住奇文苗,但是,說是喝止,其實我的聲音也沒比貓叫聲大多少。奇文苗見我回神了,也沒敢再繼續搖我,只是委屈巴巴的蹲在一邊,一邊哭鼻子一邊眼巴巴的望着我,等我想辦法。
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不過也才14歲,如果不是我跳級了,我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六年級的小學生罷了。不過面對蹲在我一旁、小小一隻的奇文苗,我又不得不充當起家長的角色。不然我能怎麼辦?靠奇文苗這個哭鼻子鬼嗎?
“你去附近看看有沒有粗一點兒的樹枝,要長一點兒的,我要當拐杖。”我對奇文苗吩咐道。
奇文苗一聽我說話了,還以為我是想到了什麼主意,隨即就站了起來。此刻的奇文苗像極了個剛得了命令的小兵,“哎”了一聲過後,立馬就起身去執行任務去了。而我這位臨時挂帥的將領則是趁着這檔子空,坐在雨里玩命兒的思考起來。如果像奇文苗剛才說的那樣,山下連着的是另一座山的話,那我們之前到底是哪兒走錯了?接下來我們又應該往哪個方向走呢?
我想不通,明明一路都是按照上山的路往下走的,怎麼忽然就走錯路了?
忽然,我腦子裏靈光一閃,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原本我們下山的路絕對是對的,但是在我滾下山坡的時候卻偏離了原路線,這才導致了我們我們現在下山的方向不對。不過哪怕小方向不對,但大方向肯定是沒問題的!也就是說,剛才奇文苗下到山下的時候,只要往左右再多走一走,就能找到回村子的路了!哎呀,奇文苗這個笨蛋,真是笨死了!
沒過多一會兒,奇文苗就回來了,還拖着一根樹杈。在我的指導下,他很快就將那根樹杈上多餘的枝幹又掰又踹的弄掉了,只留一根嬰兒手腕粗細的棍子。我拄着這根臨時的拐杖艱難撐起身體,然後對奇文苗說,“哭什麼,你是個男人,哭鼻子的男人就跟太監一樣,會讓人瞧不起的。”
奇文苗還在哭,還一邊列着個大嘴“咿咿”的哭一邊問我道:“不二哥,太監是啥?”
我被他哭的心煩意亂,於是也沒想給他解釋,直接沒好氣兒的道:“你別管太監是啥,總之大男人的不準哭!”
“咿……可是……可是……咿……不二哥……我……咿咿……我不是……大男人……我……我才6歲……我那東西還跟個花生殼似的,我爸……咿……說我還是小孩兒呢……咿咿……”
我一噎。
我說:“奇文苗,你還是別說話了,你氣的我肝兒疼。”
天色越來越暗,我估摸着經過剛才的那一陣折騰,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晚上六七點了。我本以為這個時間、陰雲密佈下,山上會直接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還是稍微能看清一點兒東西的,只不過能見度很低,可視範圍也不超過身前的一兩米。我帶着奇文苗一點兒一點兒摸索着朝山下走着,奇文苗膽子小,怕跟我走散了,所以一直拽着我的衣角。他本來是喜歡拽着我袖子的,但是由於我現在雙手都在拄着那根拐杖,而以他的個頭兒袖子他夠不着,於是便退而求其次地拽起了我的衣角,可能是他覺得,拽着我的衣角他比較有安全感?但是我膽子大嗎?不,其實我也一直在發抖,但奇文苗拽我衣角的這個動作讓我也覺得稍微有了點兒安全感,至少他讓我知道,還有個人是跟我在一起的,雖然只是一個小花生殼兒,但是也一定程度上的讓我壯了些膽子。
走了很久之後雨不知不覺變得小了一些,風也沒剛才那麼大了,這時我才終於知道奇文苗之前為啥說我們走錯路了,因為現在我逐漸也意識到,這確實不是我們之前上山的路。不,現在已經沒有路了,現在在我們面前的是高度已經沒過腰身的雜草和很多低矮的灌木叢,前面的路已經沒有地方下腳了。雜草還好說,大不了費點事兒也能過去,但灌木叢就難辦了,橫七豎八的枝椏說粗不粗,但是勝在量實在太大,沒有劈砍工具,我們根本就過不去。無奈,最後我們只能折返,然後換個方向重新下山。
天越來越黑,逐漸地,我和奇文苗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裏了。風漸漸停了,雨也越來越小,雖然漫天的烏雲還沒散去,但好歹已經沒有再打雷和閃電了,不過當四周的聲音安靜下來之後,我和奇文苗踩着叢草落葉的聲音就顯得更大了。
折返的路上我有些沮喪,但我也知道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於是我主動找了話題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於是我問奇文苗道:“奇文苗,你咋不哭了?”
這句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覺得如果不是我現在雙手都沒辦法離開拐杖的話,我一定會直接扇自己一巴掌。我這不是有病嗎?好不容易他不哭了,我居然還上趕子去提醒他!這回完了,我又要開始遭受他“咿咿咿咿”聲的折磨了。
不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奇文苗並沒有哭,而是用有些鼻音的聲音跟我說道:“不二哥,我哭不出來。”
他這一答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於是我好奇的問他道:“咋哭不出來,你不害怕了?”
其實我心裏還有點兒自豪上了,我想,他剛開始之所以會一直哭一定是因為一個人下山太害怕了,而現在他有了我這麼個主心骨,跟我在一起,自然就不害怕了,所以也就沒再哭了。一想到沒有任何一個小孩兒願意靠近的我現在已經開始被一個小花生殼兒完全依賴上了,我瞬間就覺得自己被點燃了高昂的保護欲。
但,好像是我想多了,因為奇文苗說:“不是,是我餓了,餓的哭着都沒勁兒,我覺得好像我越哭肚子就越咕咕叫。”
好吧,我的那點兒尚未成型的小激動煙消雲散了。
“不二哥,咱們什麼時候才能下山啊?我好累啊,快走不動了。”奇文苗問道。
其實我又何嘗不想找個人問問?但是我又能依賴誰呢?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奇文苗,於是只能隨口扯了個謊,我說,快了。
奇文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勉強同意了似的,“那好吧,我叫我的肚子一會兒再餓,咱先走吧。”
我繼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咋叫肚子一會兒再餓?那肚子餓不餓還能聽你的不成?”
奇文苗的聲音很不解,“為啥不能?那是我的肚子,它咋還能不聽我的?”
……
我覺得他說的話居然沒毛病!明明已經上了很多年學,並且已經學過人體構造生物課程的我竟然無言以對!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這回我也已經餓的不行了。雨已經完全停了,天空中的雲幕逐漸散開,清冷的月光毫無溫度的透過雲彩的縫隙灑進山裏的老林。
“不二哥,我想尿尿。”這時,奇文苗忽然對我說道。
從白天上山到現在,這還是奇文苗第一次要尿尿,沒想到他還挺能憋的。說實話,走了這麼久,又受了傷,我也着實不有點兒吃不消了,於是我對他說道:“去吧,我到旁邊的樹底下靠一會兒,咱倆休息一會兒再繼續趕路。”
奇文苗小聲兒的“嗯”了一聲,然後轉身跑到一旁的草叢旁放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