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鐵皮鞋
80年代農村一旦天黑以後,大都是寂靜和祥和的。那個年代基礎建設還沒有伸展至農村,所以晚上是真的漆黑一片。
大部分農民都還是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如果晚上需要出門,那是需要拿上手電筒或者煤油燈的,電筒或者煤油燈能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就像一個怪物。
1989年7月的一個深夜裏,突然響起一聲女子尖銳而短促的慘叫
叫聲高亢而急促,之後重歸農村的寂靜,但是雖然短促,這麼毛骨悚然的慘叫還是吵醒了幾個人,不對,不能說吵醒,而應該說是驚醒。
其中一個就是離叫聲比較近的年輕人小林,小林算半個個體戶,拖拉機駕駛員,那個年代能在農村開上拖拉機的人,證明這個人是混的不錯的那一類,換個詞來說就是比較優秀的那一類人…
剛才那聲慘叫到現在還是讓他汗毛直立,直擊靈魂,他知道一定出事了,小林不是一個膽小的人
那個年代水利建設沒有現在那麼發達,從小生活在農村裏的人知道,晚上為了灌溉莊稼,都是要在半夜偷偷摸摸的去弄點水灌溉自己的田地的,半夜去,半夜回,在山溝里,田埂上,一個人走…
小林從沒有害怕過,但是剛才那聲女子的叫聲居然讓他不敢一下子起床去看個究竟。
經過短暫的猶豫后,他還是起來決定去查看一下。夏天天氣悶熱,讓人不很舒服,那個年代的房屋大部分是石塊壘起來,外麵糊上泥巴,窗戶非常小,直徑一般在60乘以60那麼大小。
小林只能探頭往外查看,寂靜地黑夜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各種蟲子的聲音,周邊什麼都沒有,只有室外農民堆放的各種雜物,因為是晚上,也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感覺像另外一個世界。
剛想回身去找電筒,這個時候看到住隔壁的哥哥房間裏的燈也亮着(農村的房子很多都是中間一個天井,但是住着很多戶人家)
老大是個參加過對越反擊戰的偵察兵,個子高而且瘦,但是普通兩三個壯漢近不了身。看到老大燈亮着,
小林就喊
“大哥,剛才你也聽到了?”
半夜三更的農村,說話的聲音都顯得那麼突兀和響亮。
老大道
“下去看看”
一分鐘后兩兄弟在房子的公共的天井裏見面了,彼此的臉色都不好
他們剛才都聽出了那聲的女子慘叫是那麼
清晰和絕望。
兩人沉默着打開大門,走了出去,打開大門是一個斜坡,斜坡到底就是縣道,那個年代的縣道是國產瀝青澆築的,白天的時候高溫一曬,你走在上面能把你的拖鞋粘住,晚上走在上面如果腳步重還是能留下淺淺的腳印的。
偵察兵懂這些,所以他一出門,一部分眼光是在打量周圍,部分的心眼是在留意瀝青上有沒有腳印,這是戰場遺留下來的警惕習慣,這是跟刑警一樣的職業素養。
走上縣道左拐走了二十米就看到了一戶人家二樓房間的燈亮着,聲音肯定來自於這裏,因為此時周邊沒有任何人影和光亮。
這戶人家姓方,那老頭平時沉默寡言,不太愛跟人接觸,有時候能看到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在說些什麼,也沒人在意過,家中有一個女兒,女子已出嫁,平時就生活着方老頭和老太。
一看是這戶人家,不詳的感覺又莫名加深了。小林上前敲門喊道
“阿叔,開門,開門,
有沒有啥事需要幫忙啊…”
聲音還是顯得空曠,但是沒有得到答覆,兩人眼神彼此交換了一下,感覺事情不對.燈亮着但是這麼安靜的夜晚這麼大喊還是沒有動靜。
老大一腳踹開門,-兩人魚貫而入,看到客廳的景象后都是一陣涼意從腳底直衝而來,兩人一下子失去了行動能力。
老大雖然是偵察兵出身,見慣了生死,但是戰場上的生死是迅猛而激烈的,但是眼前所見的,在寂靜的農村裡,這樣的經歷還是頭一次。
那時房屋的樓板都是用木材做的,真正的木地板,樓梯也是,走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們照着電筒看到從二樓的木地板的縫隙里有濃稠的血液
“嘀嗒嘀嗒”
往下滴,整個客廳空無一人,只能看到紅綢的血液往下滴,周邊非常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兩人的加快的心跳聲和血液的滴答聲。
還是偵察兵先反映過來,他搶先一步衝上樓梯,小林緊隨其後,木頭樓梯發出踏踏踏的聲音,有點不堪重負
上到二樓右手邊的房間,看到方老頭坐在床邊發獃,他女兒穿着紅色的短袖,紅色的褲子,上半身斜靠在床的邊緣,下半身癱坐在地板上,肚子右側插着一根農村裡用來挑柴的兩頭尖銳,手臂粗細的竹杠(生活在農村裏的應該都見過)。
血液正從她肚子裏往外流,腳上穿了一雙特大的明顯不是她的,是她父親的拖鞋(由報廢的皮鞋剪掉腳後跟做出來的鞋子,可以直接當拖鞋用),估計平時回來少,沒準備拖鞋,暫時借用父親的
門後邊站着方老太,張着嘴巴,雙眼無神,好像嚇得已經靈魂出竅了
這時候偵察兵一看就能看出這個全身紅衣的女子已經斷氣了,他馬上讓小林開着拖拉機去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