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格局 第三十三章 非至高
高塔再高，也只是留給凡俗攀登的高。
絕頂之絕，也同時是讓凡俗絕望的絕。
超凡入聖，魔導師雖已是踏上了這條路，但能否造就自己的“浮空塔”，精神力與法力只是“鋼筋水泥”，獨屬自己的領域才是凌駕於一切之上的永恆。
感謝新議員，感謝他同樣的無知。
普通法師們在這一刻覺得自己與高高在上的大法師，甚至魔導師也沒什麼不同。
反正都從未見過雲層之上的景象，以為凱爾薩拉斯殿下就只是站在了高塔之巔……而已。
直至今日所有人都見到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雲層之上的朝陽，凌駕高塔之上不知幾何。
就是嘛，以凱爾薩拉斯殿下的天賦，高塔之高當然不足以定義他的高度，其上的無際天空才是他的舞台。
凡俗不需要試圖去理解、去想像，他們只需要折服就好，從肉體上、從精神上、從靈魂上。
探索者地圖瘋狂刷屏，無數達拉然法師的聲望直接暴漲至崇敬。
凱爾能感覺得到，他們離崇拜也只有一步之遙。
連自以為知曉真假的三大隻和克拉蘇斯都動搖了，儘力控制住自己眼中的驚疑、不解與震撼。
這一絲猶疑，阻礙了他們崇拜。
實力越強大，自是越難以對他人產生崇拜。
紅衣凱爾也在竭盡全力控制自己認知的波動，並持續洗腦。
很正常，我，逐日者血脈的傳承者，高等精靈一族的王子，史上最具天賦的法師，太陽井的寵兒，達拉然的私生子，就是這麼亂……不……這麼強！
人類註定比不上，上古精靈也比不上，惡魔……什麼惡魔都比不上！
反正我也不知道惡魔到底有多強。
自信（無知）如我，當是最強，理應持續淡然。
新議員的本尊霍然轉頭看向樓下，剛好對上了這淡然的目光，似乎此情此景不值一提。
拄着手杖的左手發顫到不能抑制，腦中轉過無數念頭，甚至有想要扔一發高級偵測魔法的衝動，被他生生止住。
要是測出來在場這位還是個分身或替身，那……只會讓更多法師對其更加敬仰！
有這種可能么？
怎麼可能有這種可能……！
本體遠在千里之外，還能全神傾注激發靈魂印記。
抑或此處才是本體，千里之外的乃是替身……到底從暴風城傳來的信息是真是假……
眼前的這一幕讓他不得不懷疑他親女兒上報的信息。
他從不懷疑自己。
他也無法理解了。
來自暴風城的超遠加持被這劇烈的情緒波動打斷，如同斷指之痛，直鑽靈魂。
新議員剛越過雲層的靈魂投影就要墜落！
這個狠心的男人，不光是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漠然閉上雙眼，不顧對精神海的巨大損傷，直接截斷自身精神力，吞下口中不甘的鮮血，強行將印記留在了此處。
微光閃耀，日華之下，仿若米粒。
反正……反正憑他的天賦，他現在也知曉了，是無望大魔導師的……
本來……就是準備靠秘法登上這一位階的……
可是……為什麼心中是如此的不甘，是如此嫉妒呢……
嫉妒到讓人不敢心生嫉妒……
將畫框之上的右手拿下，按在顫抖的左手之上，想要按住它，更想要按住心中不能平息的憎與恨。
他知道的，這樣的情緒絲毫無助於他接下來的行動。
但他面對着自己的畫像，遲遲沒能轉身。
新議員結束了他的獨角戲，只是主角換了人演，他成為了不錯的配角。
眾人又將目光移回到大殿中央的火焰上。
火焰十分平靜，波瀾不驚。
掌聲不疾不徐，聲聲入耳。
不自覺跟隨鼓掌的人類法師已經動搖，不想再將這位存在當做“外人”。
這個世界，終究實力為尊，而慕強，是生靈的本質。
新議員兩隻手都止不住發顫了。
但他更是大決心之人，一時的屈辱而已，
掛上微笑，走下台階，卻是無法再站在某位存在之上了。
“有勞各位等候，現在就讓我們開始新議長的選舉，不知除了我之外，還有哪位同僚想帶領我們全達拉然？”
倒是有一股捨我其誰的氣勢，一點不假惺惺。
話是對着其餘五位議員問的，目光是牢牢鎖定在凱爾身上的。
一位新議員的登頂，將另一位老議員的威望送上了巔峰。
但如果凱爾開口，就會掉進他準備好的陷阱。
陷阱不大，只是為了阻礙其餘人成為議員而已，真正的手段，在這一步之後。
達拉然作為魔法之都自是歡迎各族法師的到來，如克拉蘇斯議員這樣獻身於奧術的精靈法師那是再好不過了。
可如果是凱爾這樣不歸屬於達拉然的強大議員，他越強大，達拉然就越不安。
得不到就毀掉，生靈的另一個本質。
正好現在的達拉然法師們，想得到的慾望已經很強烈了。
凱爾後退一步，避開眾人熱切的期盼，站到了羅曼斯身旁，完完全全一副敬請隨意的樣子。
那股安東尼達斯和德倫登想要的超然物外，被完美表現了出來。
新議員這才將問詢的目光投向其餘四位。
兩位男士禮節性搖頭，另兩位根本懶得搭理。
“那既然沒有，本人慾登議長之位，帶領達拉然邁向更輝煌的未來，現請肯瑞托高階法師投票，魔網權限，就此解封。”
新議員聲音傳遍全場，也同樣傳遍魔網。
他伸手對着大殿穹頂一指，穹頂上六道弧線、六輪光輝的紋樣紫光閃耀。
一個缺了一角的神秘立方體從穹頂中央降落，通體漆黑，將所有光芒吸盡的同時，各面又似有無數裂縫，灑出縷縷輝光，定神一看，又彷彿是種種符文在其表面穿梭銘刻。
絕大多數法師都是從未見過此物的，僅有幾位年老的大法師在多年以前曾有幸見過一次，當時的老爺子以近乎全票當選。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凱爾薩拉斯殿下對這個位置毫不在意。
其他人類議員大人也此無心思。
那……是否要讓新議員登上議長之位呢？
上與不上，對他們而言又有何好壞呢？
這不是普通法師能參與能決定的事情，但他們也不由得思索起來。
姑且算作利益意識的覺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