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格局 第三十一章 生兩面
拜拉瑟恩·烏瑞恩國王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出現時，就站到了他坐了不知多少年的王座前。
背對大廳，面向王座，眼中感懷，背影滄桑。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老國王詫異回頭，然後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未曾想勇士一行到得這麼早，老國王今天唯一一次走下王座之台親自相迎，對凱爾他們的着裝甚是讚美。
閑聊一會後賓客們陸續來到。
凱爾等人入座，老國王站回到王座前，對來客一一點頭示意。
來客對位入座。
面向王座：
左一為皇親國戚，右一為諸位勇士。
左二為王公大臣，右二為將領士兵。
左三為宮廷法師，其餘為貴農工商。
賓客準時到齊，國王最後一次坐上王位，沒有再享用眾人的最後一次行禮，直接示意侍立在大廳與長廊兩側的皇家侍衛可以開始了。
皇家侍衛逐一轉身向外，右手撫胸，高聲宣告：
“請！
暴風王國！
第一王位繼承人！
萊恩·烏瑞恩殿下！
覲！
見！！”
老國王調整了下坐姿，斑白的長發從削瘦的背脊上垂下來，體格早已不再健壯的他，還是儘力挺直了自己的上身，等待着自己兒臣的覲見。
在場賓客自覺起身，將目光投向剛鋪就的嶄新地毯的另一端。
靜待着新王的到來。
萊恩·烏瑞恩踏入長廊。
今日的他身穿剪裁得體、紋飾美麗的蔚藍長袍，長袍上的金線刺繡在長廊火炬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今日的他將最後一次以兒臣的身份覲見他的父王。
在長廊中就已望見王座之上的父王，父王的面容在陽光中模糊不清，父王的白髮在陽光中熠熠生輝。
萊恩·烏瑞恩踏入大廳。
腳步停下，心中思緒萬千。
想起父王的嚴厲，看清父王的慈祥。
想起父王的英勇，看清父王的蒼老。
眼中險些滾落的淚水將他拉回現實。
再度邁步。
在所有賓客目光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行至王座前。
站定。
透過高大穹頂灑在坐與站的父與子身上的陽光，明媚、溫和。
沒有任何贅述，老國王從容起身，幫自己的孩子理了理他的頭髮，粗糙的雙手摩擦萊恩的臉頰，替他擦去淚水。
然後收回雙手，於自己頭上取下王冠。
王冠由秘銀打造，形狀簡練，樣式古樸，上嵌一顆不大的藍寶石。
萊恩單膝跪地，低下了頭。
拜拉瑟恩穩穩將王冠戴在了萊恩的頭上。
隨後更為鄭重地取過一旁侍衛呈上的佩劍，由劍鞘撫至劍柄，最後交到了萊恩高舉的雙手中。
萊恩緩緩起身，肩上似有萬般重。
在得到父親的點頭后，轉身面向所有賓客，面向整座暴風城。
“嗆啷”一聲拔劍出鞘，將劍舉過頭頂，高過王冠。
劍身傷痕纍纍，泛着斑駁的光。
旋即，全場掌聲雷動。
黑髮承銀冠，新王載舊劍。
凱爾面帶笑容，暴風王國與烏瑞恩一脈，確實與其他人類王國不一樣。
當泰瑞納斯身着鎧甲已帶王冠走上王座的那一刻。
當萊恩身無寸甲、低頭承冠、高舉朽劍的那一刻。
就註定了萊恩·烏瑞恩與泰瑞納斯·米奈希爾二世的不同。
許多人類都認為只有洛丹倫王國傳承下來了當年人類帝國的最後風采。
但那只是虛榮的傳承。
人類帝國的立國之本——身先士卒的勇猛無畏，可能只有後來選擇南下的那一群人真正傳承下來了。
南方，從豺狼人之戰到現在的古拉巴什巨魔之戰，暴風王國數次在戰火中證明了自己，直至顛覆一切的力量襲來。
而北方，已然和平得太久了。
此時和平已久的北方，魔法王國達拉然最高議會的新議員也開始了他的登頂儀式。
他如同老國王一樣，早已屹立在了紫羅蘭大殿的二層。
紫羅蘭的法袍，燙金的紋理。
寶石藍的披風，秘銀的邊飾。
象牙黑的手套，烏木的手杖。
他和老國王不一樣，任何人的到來他都無動於衷。
前來觀禮的法師，除了逃不掉躲不開的六人議會議員和肯瑞託大法師，反倒是中下層法師來湊熱鬧的居多，並未見多少其餘肯瑞托法師。
站在高位的新議員是無從知曉的，在他眼裏，大法師以下都一個樣，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侍立在台階前的第二議員覺得有些不對，但已來不及思索了。
有兩位議員已經率先來到。
一者長袍紫中挈藍，博雅如水。
一者常服紫中擎紅，霸烈如火。
安東尼達斯和德倫登步入大殿。
大法師們見禮的同時讓出了中場的位置，繼續用隱晦的目光打量着這兩位，想從他們如常的臉上但不如常的穿着上看出些什麼。
邊緣的普通法師更擠了，他們始終保持着與上層領導三米以上的距離。
向全場法師點了點頭，兄弟二人就直接越過第二議員看向了台階上的新議員，目光接觸的一剎那，三位議員都露出了笑容，相互頷首示意。
在場所有法師無一不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幕。
氣氛莫名緊張了起來。
普通法師無法理解這樣的現狀，只是本能地覺得最高議會要重新洗牌了，頂層的一點點變化對中下層來說可都是驚濤駭浪。
各位大法師收斂住眼中不一的情緒，得出來了一個共識：這兩位議員已經“屈服”了。
新議員將全場的變化盡收眼底，嘴角的微笑更明顯了。
兩位老議員，同樣如此。
未過多久茉德拉與克拉蘇斯一同到來，與先到的兩位同僚就打了個招呼，更沒有搭理新人。
眾人敏銳地察覺到中場四位議員的站位，似乎兩兩一對，隱有分裂，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對新議員不顯山不露水的手段更加恐懼敬服了，誰人不知以前的六人議會近乎一家人，也是整座達拉然氣氛最為和諧安寧的時候。
但現在，新議員僅僅到來三天……
杯弓蛇影都不足以形容現在的達拉然。
一時間整座大殿寂然無聲，唯有望向大殿外，等待最後一位議員，異族王子的登場。
雨聲淅淅瀝瀝，人心忐忑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