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工作（三）
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就是沒有什麼意外，果然羅格在接下來的一周都沒有接到任何面試的電話，不知道是招聘的疲軟期還是馬上就接近五一假期，整個周一到周五羅格只是接到一個賣房子的中介的電話，羅格想這幫銷售是怎麼能看出來羅格是買的起房子的人，其實當時有羅格這樣的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當時並沒有大數據篩選，電話和身份證實名綁定也是從2013年9月份開始實施，因此賣房子的新手一般都是只要是D市的電話號碼他們都會挨個打電話，從那麼大的人群里找到有需求的客戶和大海撈針沒有什麼不同，不過一些有門路的老銷售一般都是和營業廳合作，營業廳中的人幫忙篩選，即使這樣概率也高不了多少。
周二的時候羅格正在樓下的小廣場抽煙，這片廣場的對面一棟棟高樓正在拔地而起，高高的起重機來回擺動，高樓一個大大的橫幅上寫着，“坐擁繁華之地，每平8000元起“。羅格只是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的想法，而此時樓上的吳峰正和聲嘶力竭地和母親商量要買對面的房子，可吳峰的母親已經年過60歲，吳峰是老來得子，雖然一直寵愛，可一下子就讓老人拿出一輩子的積蓄那是不可能的。
不一會吳峰也下來找羅格抽煙。
而此時羅格和母親通電話，看到吳峰下來，羅格只是點點了頭，用手指了指電話，示意自己正在打電話，然後走到離吳峰又遠了一些。
“媽，你聽我說對面要不是個騙子，要不這工作根本就沒你想的那麼好。“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你爸已經出去借錢了，借完錢以後你就必須回來，我還管不了你了。”羅格母親在對面說道。
“媽，媽，我求你了，你再給我點時間可以不？”羅格急的快要哭了出來。
“你從2月份就說這種話，你是我養的，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大城市有什麼好的，你是農村的，祖祖輩輩都是老農民，怎麼，你就能飛上天了。”
羅格不知道說什麼，他已經第二次聽到這個話了，難道農民的兒子真的就沒有出頭之日嗎？
“媽，這樣吧，你讓爸先回來，我五一之前還找不到工作，我就回家，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羅格的媽在電話那頭什麼話也沒有說，沒有承諾，只有無聲的沉默，然後就掛斷了電話，電話掛斷後的嘟嘟聲此刻在羅格的耳中震耳欲聾，羅格又點燃了一根煙。然後回頭走向了吳峰。
吳峰正在羅格剛剛坐的那個位置看着對面的高樓，見到羅格過來，然後問道：“你媽又讓你回去？”
羅格點了點頭，然後苦笑一下對着吳峰說道：“你媽還是不給你錢買房子？”
吳峰學着羅格剛剛的樣子，點了點頭，然後苦笑一下。
羅格和吳峰相視一笑
“你說我們長大是為了什麼？如果世界是這樣子的話，我們生活的意義又是什麼？”吳峰依舊看着對面的高樓嘆息道。
羅格也跟着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問一個比你還慘的人這種問題，你不會是想知道答案吧？“
吳峰又苦笑了一下，然後用沒有燒完的煙指着對面建設的高樓說道：“那裏以後一定會增值，如果現在買一定今後肯定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天艱難的生活。“
羅格不懂，房子還會增值？房子不是住的嗎？如果一個人有了房子那就是家了，為什麼要賣。羅格看着吳峰的煙頭，縷縷青煙正飄散在空中，
這世界太大了，這青煙太微不足道了。
僅僅是過了三年，吳峰用煙指着的那片樓房就均價3萬以上了，羅格有時候去跑客戶的時候坐公交路過那裏，他總是能記起吳峰當天的苦笑，羅格也常常在想如果當時吳峰真的買了那套房子如今他會不會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羅格和吳峰都無法改變，我們這個社會有很多很多的“吳峰“，他們眼光是那麼超前，可什麼也改變不了。老一輩的人們其實也想像不到當今社會如此巨大的變化，在我們的這片土地上，祖祖輩輩的人都在和四季爭時間，和土地要糧食。老人們一分一分攢出來的錢是不會輕易地拿出來的，可在高速發展下的社會企業家們這些行為真是太可笑了，對與錯誰又說的明白呢。
周六上午一九街招聘會現場。
羅格挎着有40多張的簡歷的黑色挎包來到了這裏，本來簡歷就剩十多張了，他擔心不夠用就又去小賣部打印了一些，可來到會場才發現多餘了，因為整個會場也沒有40家企業，來應聘的人倒是很多，但是相對於見慣了大場面的羅格來說這裏面的人並不算多，羅格轉了一圈，發現很多都要是類似於會計，文員之類的工作，只是投了一家電話銷售的崗位，聊了一會發現又是一家無底薪和無保險的企業，這是羅格的底線，羅格永遠都不會去這樣的企業。
快要走完的時候羅格發現會場靠近廁所的地方有一家招聘銷售的崗位，招聘桌內沒有任何一個人，前面有幾個路過的投職者路過的時候就放一張自己的簡歷，招聘桌上零零散散不規則的堆了一些，羅格走過去駐足看了一眼公司名稱，D市盛世電器有限公司，羅格心想這名字起的夠大的，羅格想着和其他人一樣放一張簡歷然後就走，可他包里全是技術崗的簡歷啊，他突然想到李玉恆讓自己重新寫了一份關於銷售的簡歷，羅格記得就打印了一張隨手就放到了這些簡歷一起，於是羅格在招聘桌面前坐了下來，然後從包里把所有的簡歷都拿出來，一張張開始翻。
羅格心滿意足地將簡歷工工整整地放在了桌子上，還用桌邊上的圓珠筆壓在了上面，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正當離開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一位老者的聲音：“同學。”
那時候正是上午10點，對面的老者正從衛生間出來，用紙巾擦着手，陽光從對面的玻璃中投射在老者的臉上，老者年齡看起來五十歲左右，個子看起來很矮，頭上的頭髮稀少的只能用兩邊上還沒有掉的頭髮蓋上，但是也無法掩飾禿頭的現狀，老者帶了一個金絲邊的眼睛，臉圓圓的，此刻陽光的照耀下看起來像是一個發著光的土豆。
羅格聞聲就返了回去
“找工作”說著老者把圓珠筆拿開，仔細地看了看簡歷。
羅格說“是的”
老者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例如住在什麼地方，對D市有什麼感情等幾個小問題，羅格都一一回答。
老者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你認為銷售是什麼？“
羅格其實也不知道，然後也忘了是從什麼地方聽到還是看到的，就說：“把東西賣給有需要的人？“
老者聽完看了看羅格，羅格的眼神和老者頭一次交鋒，羅格感覺到對方的眼神好像一座山一樣向羅格襲來，羅格急忙轉移視線。
老者又說道：“你對薪資有什麼要求嗎？”
當時的羅格在找工作這方面已經是身經百戰了，當對方問道你的薪資待遇的時候基本上就是談判的最後，一般有經驗的人這個可以隨便談的，可是對於羅格來說，自己再沒有工作的話，那麼羅格就要回家接受父母的安排了，所以已經無所謂錢不錢了。
“沒什麼要求，銷售掙錢是要靠自己的。“
“行，行。”老者連說了兩句行，然後想了想，又對羅格說“你下周一去公司報道吧。“說著老者遞給了羅格一張名片，上面的名字是沈上風，沒有職位，只有一個公司電話和公司所在的地址。
“你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報道吧。“老者說著將名片遞給了羅格。
羅格雙手接到名片的時候都是顫抖的，他有點沒有辦法相信這是真的，羅格抬頭又看了一眼對面那個老頭，他突然覺得這個老頭不是土豆了，而是發著光的救世主，羅格心裏突然有種東西落了下來了，隨即一種又活過來的感覺充值着全身，好像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吸。
這種感恩之情伴隨着羅格接下來的很多年，即使有很多機會羅格都可以跳槽，但是羅格沒有離開，每次當機會來臨的時候羅格就會想起那個上午，那個相當於給予羅格重生的沈上風。
羅格從招聘現場出來的時候當時天空萬里無雲，微風吹動着他的臉龐，對面的松柏也已經冒出了新芽，草坪上新綠和舊黃交替着顏色向羅格的眼睛裏撲來，羅格愜意地眯起了眼睛。
羅格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母親打電話說自己找到了電話，羅格母親簡單問了一句幹什麼的，羅格說是銷售，羅格母親再沒有多說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對於北方來說，銷售這個工作僅次於妓女，真的，對於很多北方的父母來說，你一個月掙三萬的銷售比不上一個月掙三千的公務員，羅格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是這樣，如果不是羅格走投無路了，他也不會選擇做銷售，羅格自己也覺得銷售就是求着別人，是一個沒有尊嚴的工作。可是後來羅格有機會去SZ分公司工作了一段時間，他才意識到SZ對於銷售這個行業不僅是沒有歧視，還覺得你是可挺有闖勁的人。這也許也側面的反應了南北方經濟在後來為什麼會差距會越來越大。
羅格還想給吳峰和張玉恆打電話，可是一想剛剛老者的話，你下周一去公司報道，這是去入職？還是有二次面試？如果有第二次面試的話，那麼不通過這不是給自己打耳光了，想到這羅格又一拍腦門，心裏念到：“那麼早給媽打電話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