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爸爸
紫苑遲疑了一下,許久沒有見到爸爸的面,也沒有和他說話了。現在真的有些不習慣。他盯着手機足足一分鐘。手機在響,他卻沒有接。
手機不響了。紫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可是,還沒有過五秒鐘,手機又響了。
明rì香湊過來看了看,捅了捅他,說:“好了,別相面了。接吧。”
藍楓也沖哥哥點頭:“哥,總要面對的。”
紫苑這才下定決心,把手機放在耳朵上。
“喂,爸爸。”
他的嘴巴許久沒有說出這兩個字。
“是我。紫苑,你現在有時間嗎?”
是風同山,也就是爸爸的聲音。
不知為何,紫苑有點想哭。整整三年了,爸爸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更沒有提出過見面的要求。現在問他有時間嗎?無疑是要和他見面。
紫苑馬上說:“有,很多時間。”
風同山說:“好的,那可以和我談談嗎?我想,我們有很多事情要談一下。”
“好。”紫苑很乾脆地回答。
風同山又說:“我叫司機到門口接你。哦,藍楓在你那吧,讓她也一起來吧。好像明rì香也在你那,也一起叫上。”
“嗯,好的。”
紫苑把電話掛斷,心裏有種非常暢快的感覺。爸爸給他打電話,也就是說,他又一次被承認。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父親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每一次得到父親的誇獎,都會讓他高興很久。只不過那都是很久遠的回憶。自從媽媽過世,已經差不多三年沒見過爸爸了。
別墅門口停着一輛奔馳車,這個是爸爸專用的。和爸爸一樣,這輛車也許多年沒有在這裏停留過。
司機姓徐,通常都叫他徐司機或者老徐。風藍楓和他很熟,因為經常坐他開的車。風同山對女兒很好,經常讓她坐自己的專車上學下學。倒是紫苑一次都沒坐過。都是他的孩子,差別相當大。
好在從小到大,紫苑也沒在乎過。
三個人上了車,車子沿着離川河向著市區開去。離川別墅在城市邊緣,要開到熱鬧的市區里需要一點時間。
紫苑低着頭,雙手十指交叉,顯得有些不安。
風藍楓皺着眉頭,有些不安:“哥哥……”
叫了聲“哥哥”后,她也不知道後面該說什麼。
還是明rì香有顆大心臟,她一把拍在紫苑的肩頭,雖然隔着風藍楓,但她這巴掌還是用足了力氣。
紫苑疼的一皺眉,不高興的說:“幹什麼呢?!”
明rì香哼了哼,說:“親愛的,不要這樣喪氣,是去見你爸爸,又不是去見rì本鬼子,犯得着這樣嗎?”
紫苑揉揉肩膀,說:“還是不要老叫我那三個字,我和你又沒什麼關係。”
“是啊,沒什麼關係,親愛的。不過,我這麼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我自信長得還不錯,有這樣的一個大美女在身邊一口一個親愛的叫着,你應該覺得幸福才對。”
紫苑還沒說話,風藍楓開口了。
“我哥哥叫你不要這麼叫,你就不要這麼叫,別廢話。”
明rì香吐吐舌頭,心想,這個風藍楓還真厲害,不愧是風家培養的接班人。和當年的紫苑有一拼。
那時候,紫苑是公認風家接班人,地道的高富帥。又很擅長跆拳道,拿過全國冠軍,再加上頭腦聰明,門門功課都是前幾名,綜合實力強得不可思議。
這樣男孩自然吸引力十足。總有女生跑過來對他示愛,但他都拒絕了。記得他還創造了一星期連續拒絕十二個女生示愛的記錄呢。而他給出的理由竟然是和女生交往很浪費時間。
不過再看看現在紫苑,不修邊幅,優柔寡斷,沒jīng打采,畏畏縮縮。和當初的那個人簡直判若兩人。
也許環境真的能改變人。對於紫苑來說,環境起了壞作用。
唉,明rì香嘆口氣,她真覺得紫苑是個很可憐的人。其實,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總是怪罪自己。把自己關在那座房子裏不和社會交往,這樣就能好過一點嗎?近期情況有所好轉,因為喜歡上了慕北鶯。但是天意弄人啊。慕北鶯其實……
明rì香剛想把那件事情說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句話說出來就是個炸雷,誰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可以肯定的是,紫苑一定會受刺激。算了,還是看情況再決定吧。
明rì香有自己的盤算,紫苑也有。他在想和爸爸見面時候的場景,想着到時候該說什麼話。那麼長時間沒見了。現在見面真的有些緊張。他又握了握拳頭,十個手指因為交叉地太過緊密,關節咯咯響了兩聲。
風藍楓拉了拉他的衣服:“哥哥。”
紫苑抬起頭,擠出些許笑容:“沒關係的。我很好。”
嘴上說很好,其實真的好嗎?明rì香想寬慰一下哥哥,可想了想,還是不說為妙。
奔馳車停在一座大酒店前面,酒店的名字叫天都。是這個城市裏有名的五星級酒店。紫苑以前來過,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還時時刻刻以風家的接班人自居,現在回想,都如同前塵往事一般。
徐司機已經得到信息,他的老闆也就是紫苑的爸爸在裏面的包間等着他們。雖然要招待的人不多,但大老闆總要有大老闆的氣勢。
打開門,紫苑看到了久違了的父親。
“爸爸。”紫苑輕聲說,“你好。”
說得有些生分,畢竟不是從前。
風同山點點頭,輕聲說:“好的,是我,你過來。”
紫苑走過去,有些害怕。他的父親是個脾氣暴烈的人。很多成功人士都是這樣,說好聽了叫做有魄力,有膽識,剛毅果敢。說不好聽的,就是剛愎自用,頑固不化,不容許別人提和他相左的意見。
自從妻子死後,風同山有一段時間脾氣相當不好。那時候,妹妹藍楓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給紫苑打電話,訴說她的苦惱和對爸爸的擔心。每到這種時候,紫苑就安慰妹妹。當然,也是在安慰自己。
最近,爸爸的脾氣倒是好了不好。聽妹妹說,是因為交了一個女朋友。也許這是能讓一個暴烈的男人平靜下來的唯一方法。不管怎麼說,雖然有點對不起已經過世的媽媽,但也不能苛責什麼。
這是紫苑在走向爸爸時所想到的。他很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完全站在爸爸的立場上思考問題。這樣應該嗎?
他並沒有給出自己的答案。爸爸就在眼前,兩人中間放着一個大大的蛋糕,蛋糕上插着十七根蠟燭。
紫苑沒說話,爸爸倒是先說話了。
“紫苑,前些rì子沒有給你過生rì。很抱歉。”
紫苑沒有怪他的意思。
風同山沒有看兒子,他把手放在桌上敲了一下,說:“十七歲了。時間過得這麼快。”
這句話讓紫苑有點摸不着頭腦,十七年怎麼了?這十七年不都是在你的眼皮底下過去的嗎?有什麼好感慨的?
風同山指着蛋糕說:“我想,給你補辦一次生rì,就是現在。坐吧。”
紫苑點點頭,坐在了父親身邊,明rì香和風藍楓也坐下,風藍楓坐在爸爸另一側,明rì香坐在紫苑身邊。
周圍的燈光暗了下來,蠟燭一支支的點燃。
“吹一口氣吧。許個願望。”風同山笑笑,很難得笑容。
紫苑閉上眼,想許個願,可到底要許什麼願望呢?他也不知道。對於他來說,好像,沒什麼要實現的。
“但願世界和平吧。”紫苑輕聲說。每當他許願的時候,他都用這個永遠不能實現的願望來搪塞。
明rì香笑着說:“你又不是世界小姐,用得着這麼說吧。”
紫苑也笑了,說:“誰知道呢,反正這個願望是實現不了。”
燈又亮了,服務生開始分蛋糕。風同山趁着這個時候說:“紫苑,你……你的頭髮很長了。”
無由來的,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從聲音里也聽不出喜怒,不知道他對這件事持什麼態度。
紫苑也沒在意,留長發很多年了。爸爸也沒在意過。現在更不可能對這件事有什麼異議。他隨口說:“可能是最近幾年沒什麼心情護理,就長了。”
蛋糕放到了幾個人面前,明rì香不客氣,吃了一大口,風藍楓也很高興,也吃了點。她不像明rì香,不會那樣大口大口的吃東西。
“紫苑,我有個想法。”風同山沒有動刀叉。他這麼一說,紫苑也沒動手。
風同山接著說:“是這樣,我覺得這兩年我對你的關心實在是不夠。你是很有天分的。也很聰明。我想,你這個年紀還是應該去上學。我知道你媽媽的事情對你打擊很大。但是你不能這樣消沉下去。三年以來……唉,不說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紫苑看着面前的蛋糕,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下。他擦擦眼角,低聲說:“明白,明白。我知道爸爸的意思。”
風同山說:“入學的事情我會安排。我想你這三年裏也沒有閑着,按照你的年紀上學吧。會有一個很光明的未來。我會儘力幫你。放心吧,我會安排。”
紫苑又點點頭。
風同山停頓了一下,說:“還有,我希望我的婚禮你能來參加,我很想一家團圓。”
紫苑抬起頭,眼睛裏閃着淚花,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喜悅:“好的,我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