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下層世界

神父剛一轉身，便看見阿德米索爾面前的那束影子從大地之上直立而起，而後擴張，繼而朝着阿德米索爾蓋下，只是留在原地的阿德米索爾恍若一個幻影，影子直愣愣地穿過了他的身軀，而後朝着半立之棺撲去。

然而，神父目光所及之處，光芒閃耀，影子彷彿折射在了一堵牆壁之上，只能在隨後聚焦的光芒下一點點縮小，而後退回地面。

而就在下一刻，阿德米索爾的身形重新凝實，此時他已身處晨曦之中，他對着神父微微點頭，表示無礙，而後繼續看向面前的那攤血肉。

處於陰影之中的血肉緩緩蠕動，而後再次直立而起，凝聚成一個略矮一號的A先生，依然是那副黑漆漆的模樣，只有左眼的眼眶處流着血淚。

雙方接下來都沒有任何行動，最後A先生緩緩後退，而後身形再次融化，不知流向了何處。

神父收斂的晨曦之光，僅僅環繞在身周一米處，半蹲在那副棺槨之前，開始靜靜禱告，阿德米索爾則開始回憶剛才那一瞬發生的事情。

偷竊的結果並沒有出乎阿德米索爾的預料，在預知中，他已經大致知曉偷竊不同的能力所帶來的的結果的變化了。

偷竊到“惡魔化”，面前的怪物會改變姿態，變成一個由無數陰影之蛇組成的扭曲怪物，而後戰鬥繼續。

而偷竊到其他被放牧的能力，並不會對戰局產生的太多的影響，並且偷竊的可能性極低，至於偷竊牧羊人途徑的系列能力，那與直接選擇墮落沒有區別。

不過，這個墮落到底是偏向誰的墮落就有意思了，A先生的信仰真實造物主掌握有墮落的權柄，而墮落母神同樣有部分墮落的權柄……

可惜，現在還不到選擇那個未來的時候，所以最合適的選擇變成了對方一直在動用的扭曲了的“醫師‘的治療能力了。

墮落母神與大地母神，雙方的權柄與尊名有重疊的地方，顯然不應該是和平共處的局面，所以現在到底是誰佔據着優勢呢？

……

這裏曾經被稱為貝克蘭德，在這裏已經看不出太多文明的痕迹，僅存下的些許帶有稜角的磚石彷彿訴說著曾經的繁榮，這裏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城市不知道被什麼力量徹底的夷平，到處都是坑窪的孔洞，將這片大地的面孔裝點的有些醜陋。

整個世界正被一大片陰影籠罩，幽邃中帶着幾分迷濛，空間的感覺被極大的削弱了，彷彿抬手就能觸碰到天空，那是深淵的氣息。

但陰影並非全部，地面的大氣中依然泛着慘白的熒光，從中折射出的各種光彩卻給這個單調的世界染上了些許顏色。

一道從天際延伸而來的裂隙橫穿過這座城市，裂隙很深，彷彿深達地心，只是地底的顏色不知何時已被染成了漆黑，這是比深淵更深的黑暗。

不僅是這裏，整個世界都與這裏一般無二，這個球形的世界已經支離破碎，只是被不知名的力量黏合在了一起。

原先的塔索克河畔，阿德米索爾靜靜佇立，看着這個自己因為“行走”來到的世界。

這裏是“廢墟”，也可以被稱為“下層世界”，根據未來的走向而向“下”沉澱的一種可能。

“我們談談吧。”

一道溫柔的女聲從大地上傳出，而後泥土裏便鼓出了一個花苞，花苞呈漸變的暗色調，看着有些暈人，而後花苞綻開，出乎意料的，花苞內人影的上半身是符合人類的審美的，

可以稱得上美麗。

黑色如瀑的長發遮掩了身體，唯獨半露出那張精緻而白皙的臉龐與粉嫩的嘴唇，此時正微微蠕動着：

“佩內洛普，原則上來說，這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了。”

“母神的主教？”

阿德米索爾微微點頭，從上浮的記憶中找出了對應之人的身份。

“已經沒有所謂主教的分別了，所有人都是母神的子嗣，母神不需要信徒，也不需要教士，所有子嗣都是平等的，再沒有貴賤之分，更沒有痛苦、貧困……”

“但同樣沒有未來，不是嗎？”

阿德米索爾打斷了對方的傳教，這個世界所處的位置已經說明了一切，不過儘管如此，阿德米索爾卻是問道

“你們生活在泥土中？”

“是母親的身體中，祂並不在意這些，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阿德米索爾默然，最起碼這個世界還有能夠立足的地方，而不是一無所有。

“我知道這裏只是你觀測到的一種未來，你的真身並不在這裏，所以我們還有談談的餘地。”

女聲依然溫柔，話語中卻帶着幾分憐憫，而後接著說道：

“我們是犧牲品，你同樣也是，這裏是被放棄的世界，或許對我們來說，這只是一次世界的毀滅與重啟，那麼你呢，你真的能夠忍受這樣不斷重複的未來嗎？”

已經是這個節點了嗎？阿德米索爾微微搖頭，只是凝視着對方，然後說道：

“你想做些什麼？”

……

“終究只是一個虛假的世界罷了。”

感受着精神體中愈發沉重的質量，阿德米索爾繼續維持着沉默，停下了回憶，而後閉目靜靜等待了起來。

在他的身旁，烏特拉夫斯基神父正張開着雙臂，低沉的誦念着：

“感謝你，生命的源泉！”

“讚美你，萬物的母親！”

……

另一邊，A先生化作的血肉流體已經再次回歸了塔索克河中，而就在這時，一道又一道銀白熾亮的閃電從天空的烏雲層中傾瀉而下，閃電匯入河中，將河流映成銀白色。

“神之歌者”艾斯·斯內克正懸空在烏雲之間，此時他的雙眼正被銀白色的閃電充斥着，藉助着雷雨天將一道道閃電劈下，隨後他將散去了縈繞在手提箱上的銀白電弧，將手提箱打開，裏面正安靜地躺着一卷未知皮革材質的黑色小冊。

箱子翻轉，然後那捲小冊直直地向著下方的塔索克河墜去，而後“神之歌者”的身形便消失在了雲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