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靈種與魔種
江浩坐在那裏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動靜了，這一天一夜，他就仿若一尊沒有生機的傀儡般，默默注視着眼前一株枯萎的盆栽。
那是他父母留給他的，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念想，也是他在這個世界賴以生存的基礎。
然而這份基礎卻在最近的一個月內，若凌霜的花兒枯萎凋謝。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吵鬧的手機鈴聲喚醒了他的神經，麻木地按下接聽鍵，裏面傳來了一個惡夢般的聲音：
“江浩，15歲9個月，7歲時失去雙親，拒絕黃108號基地市的福利救濟。按照基地市的法規，凡是16歲，靈種培育失敗的人，都要服從基地市的安排，為基地市的發展和生存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基地市紀律組的人有必要這麼心急嗎？”江浩冷冷地打斷對方的話語，臉上的憂愁和話語上的平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知道，不過三個月的時間眨眼即過，你還能在三個月的時間裏重新培養一株靈種嗎？”
江浩聞言沉默了，他知道，自打父母留給他的那株靈種出現枯萎，他悲慘的一生就註定了。
“江浩，你聽我說，你的運氣非常好，這裏有一個非常輕鬆的看守任務，念在你還不足16歲的份上，基地市紀律組決定對你進行一些照顧，如果你執意拒絕，那麼三個月後，你將會面臨什麼，想必不用我講述了吧。”
江浩更加沉默了，誠如電話里那人講的，16歲的年紀如同一道巨大的天塹，將那些靈種失敗的人無情地推進了深淵。
“好，我接受。”江浩雙眼暗淡，既然這個世界已經變得糟糕了，又何必介意這個糟糕的世界提前三個月呢。
“好，江浩，恭喜你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現在我就把你的決定彙報上去，相信很快就會有手續批下來，屆時你按照指引做就是了。”
“好的。”江浩掛斷了通話，然後機械式地走到那株盆栽面前，抬起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慢慢褪去裹在上面的紗布。
那是一隻傷痕纍纍的手，粗糙的縫口不僅沒有癒合的跡象，反而有種潰爛的趨勢。
“暴食之花，你就這麼枯萎了嗎？”江浩的雙眼出現朦朧的淚花，他想到了父母那和藹的面容，還有暴食之花飲下自己第一滴血時那搖曳而起的親昵觸碰。
不知不覺間，淚珠滑落臉龐，如雨滴般敲打在盆栽的土壤上。
咚咚咚……
一連串的敲門聲響起，江浩將自己的眼淚抹去，然後一臉堅毅地前去開門。
“江先生，你好，我是好居家房產公司的，關於您想要售賣房子的決定，我們已經幫你找到買主了，如果您願意，今天我就可以幫助你們見面並簽定協議。”
“越快越好。”江浩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這算是這一個月來唯一的好消息了。
“江先生，您放心，我這就幫您聯繫買主。”好居家房產公司的來人微笑着，走到一旁便撥打起電話來。
一個小時后，一名身材黝黑的青年在好居家房產公司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江浩的家裏，在他的手中，一塊黑布遮蓋着什麼東西。
見到對方手中的貨物，江浩的雙眼中充滿了火熱，他盯着那黝黑青年，毫不掩飾自己對那貨物的渴望：“快，我要驗貨。”
黝黑青年聞言，眉頭一擰，露出了一絲厭惡的表情，但是想到即將要到手的房子，他還是遵照了房主的意思。
黑布漸漸打開，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G級魔種黑藤蛇草，三株……”江浩目光一凝，這和他提出的交易條件相差甚遠，當即十分氣憤地看向好居家房產公司的人員，“貴公司的辦事能力我很懷疑，請離開吧。”
黝黑青年這個時候上前一步道：“兄弟，你聽我說，G級的黑藤蛇草的確比不上任何一種F級魔種，可這三株黑藤蛇草魔種也只是我的預定金，如果我們確定交易，我會在之後的日子裏，再為你提供七株的黑藤蛇草。”
“十株……”黝黑青年的話語有些打動江浩了，他喃喃念叨着，也許，這將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良久，江浩點了點頭：“我可以和你簽定協議，但是你必須要在一周的時間內把剩餘的黑騰蛇草交給我。同時，我還要追加三個月的居住權，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你不得以任何借口，任何方式進入房子內，你能答應嗎？”
黝黑青年聞言，一絲氣憤攀上了他的眉梢，但是考慮到可能到手的房子，只能臉色凝重地說道：“兄弟，我和我女朋友馬上就要結婚了，時間就在下個月，你索要三個月的居住權，實在是難為人。這樣吧，我看你也是個可憐人，就再增加兩株黑藤蛇草，希望你能以最快的速度搬離這裏。”
江浩一聽，整個人愣住了，他注意到黝黑青年的目光，總是不時地落在盆栽上：“看來，他也是發現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好在此時的江浩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去向，簡單思索了一下，道：“一周的時間，一周之內我會離開這裏，不過，我現在就要那十二株黑藤蛇草。”
黝黑青年一聽，嘴角揚起了不易察覺的微笑：“兄弟，你放心，我這就給你取貨去。”
說著，黝黑青年便匆匆離開了這裏。
好居家房產公司的員工走到王兵面前，恭喜道：“江先生，恭喜你了。”
“喜從何來？”江浩冷冷地盯着這名好居家房產公司的員工，以一種極其冷漠和疏遠的態度說道，“我馬上就要十六歲了，可是我的靈種已經完全枯萎死了，你現在給我道喜，是在嘲笑我嗎？如果是這樣，我不得不給你的服務打上一個差評。”
好居家房產公司的員工瞬間呆愣，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江先生想必是誤會我了，我想說的是，其實我們兩個之間的情況有點相似，只是當初我沒有壯士斷腕的勇氣，把自己家的房子賣了換取魔種。如果當初我有這股勇氣，說不定現在又是另一種生活……”
說到這裏，這名好居家房產公司的員工露出了深沉的回憶之色，片刻之後道：“也許你應該多收集一些黑藤蛇草的資料，這樣會對你轉化魔種有一定的幫助。”
就在這個時候，黝黑青年回來了，在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衣着樸素的長發女孩。
“兄弟，東西我已經帶來了，我們可以簽協議了嗎？”黝黑青年焦急地催問道。
江浩點了點頭，示意好居家房產公司的員工拿出協議書，痛快地在上面簽了字。
房子的歸屬已經確認，現在就只等基地市紀律組的通知了。
“兄弟，記住，一周的時間。”黝黑青年拽了拽自己興奮的女朋友，再次提醒江浩道。
“放心，我不會食言的。”江浩隨口應道，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十二株黑藤蛇草身上。
“轉換魔種，我能成功嗎？”江浩想到了那個好居家房產公司員工的話語，“也許，他說的是對的，可是我真的沒有時間了。”
說著，江浩把十二株黑藤蛇草整理好擺放在自己的面前。
“咦？這是什麼？是黑藤蛇草的幼苗嗎？”在整理的過程中，江浩發現了三個豆粒大小的嫩苗，如果不是他有心，一定會忽視掉它們。
可是現在江浩準備轉化魔種，他不允許有絲毫的意外出現，手掌一抓，就欲決定這三個嫩苗的命運。
然而，就在江浩抓向嫩苗是一瞬間，他手上纏着的繃帶低落下血跡，被這三個嫩苗吸收。繼而，這三個嫩苗仿若有了靈智一般，掙脫束縛住他們的泥土，紮根在江浩的手中。
“嘶！”一絲疼痛傳來，江浩抬手一看，那三個嫩苗正瘋狂地吸收着自己的血液，眨眼間的功夫，自己的手臂已經就只剩下了皮包骨。
“啊……”江浩痛苦地喊叫着，試圖以此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大量的根須從他的眼耳口鼻中竄出，眨眼間的功夫就密佈了整個房間，而江浩的身體也徹底淪為根須的一部分，成為了三個嫩苗的養份。
就在他的意識將要消彌的那一刻，密佈房間中的根須粗魯地打碎了江浩生命中最重要的盆栽。
頓時，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就像母親親切地呼喚一樣，將孩子沉淪的意識逐漸拉了回來。
“媽媽……”江浩努力張開自己的嘴巴，想要呼喊出這世界上最溫柔的名字。
可是，那野蠻生長的根須憑什麼給他這個機會。
“媽媽。”江浩在心間狂喜地呼喊着，在面臨死亡的這一刻，能再次聆聽到媽媽的聲音，也是一件極其幸福的事。
“就這樣結束吧，在媽媽動聽的歌聲中……”意識重新歸寂，江浩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然而，就在江浩放下生機的那一刻，卻有一股堅韌的力量如同燎原的星火一樣撲向他那脆弱的身體。
那是一株紮根在盆栽泥土中的小苗，若不是根須的粗魯舉動，只怕它還會沉睡在泥土的懷抱中。
嬌嫩的小苗頂着三朵武器狀的骨朵，其中一個若鈴鐺狀的骨朵搖曳着，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聲波，將侵佔了整間房屋的根須壓迫了回去。
而這些根須也似乎感受到了威脅，快速地做出回歸防禦的舉動，將三個嫩苗包裹起來。
本以為事情已經就此結束，可是讓人震驚的是，紮根在盆栽泥土中的小苗這個時候居然飄飛到江浩的額頭前，然後漸漸融入了裏面。
另外三個被根須保護下的嫩苗見狀，也快速行動了起來，一個跳躍，便紮根在了江浩的心臟之中。
……
時間流逝，當江浩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已經塗抹上漆黑的顏色。
“我，我沒死……”強忍着肉體上的痛苦，江浩的目光看向窗外，希冀可以觀望到一點星芒來安撫自己的心靈。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有些熟悉的念頭在江浩的意識海里出沒。
“哥哥，哥哥，你終於醒了，小花花守候了你好長時間，現在累死了。”
江浩瞬間愕然，轉瞬就是一陣巨大的驚喜：“小花花，暴食之花，我的靈種，你沒有枯萎呀？”
“呀，壞哥哥，你說什麼呢？小花花可是發誓要代替爸爸媽媽照顧你一輩子的，怎麼可能會枯萎呢。”
“那這一個月，你怎麼……”江浩地起擔憂地說道。
小花花，也就是江浩的靈種，有些委屈地說著：“人家要進化嘛，所以就睡著了。”
“進化？”江浩瞬間想明白了什麼，沉凝心神，很快在自己的腦海中見到了靈種的本體。
“果然，是進化了。”江浩心中有苦澀，但更多的卻是喜悅。
可還沒等他和自己的靈種多一分交流，就被小花花氣惱地趕了出去：“呀，我的進化被打斷了，小花花生氣了，不要理會哥哥了。”
江浩再次睜開自己的眼睛，腦海中還回蕩着小花花的叮囑：“哥哥，那三個小壞蛋不要理會它們，它們若是再敢搗亂，小花花替你教訓它們。”
到了這一刻，江浩總算是知道發生了什麼：“魔種的反噬，果然可怕！好在小花花及時蘇醒了過來。否則，我就真的只能淪為魔種的養料了。”
念及這裏，江浩努力掙扎着坐起來，想起小花花口中的三個小壞蛋，這才恍然意識到，那三個魔種自己是轉換成功了。
手掌貼在心口的上面，江浩感受到三個微弱的氣息，它們散發出恐懼的波動，傳遞出臣服的念頭：“放心吧，既然你們已經轉化成功了，我會對你們一視同仁，只是希望你們能夠在日後的生活中，全心全力地輔助於我。”
得到江浩的接受后，那三個微弱的氣息平穩了下來，並安然地在江浩的心臟處安了家。
夜風輕輕吹起，撫平了江浩煎熬的內心和傷痛的肉體，也吹散了他人生道路上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