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李洵回府的時候,聽說七公主在待客。
「六公主來了。說是來探病。」楊進祿稟報道。
古代有男女大防,若是別的什麼人,李洵倒是需要避一避的,但六公主也是妹妹,便沒這個必要。
李洵想着最好在天黑前出城,不想浪費時間等待,便直接過去了。
卻沒想到會在進門的時候聽到六公主這樣一番話。
這話初聽彷彿是個好姐姐在關心妹妹,但只要稍微一品,就覺得不對味。
現代資訊發達,李洵本身也閱歷豐富,六公主那點小心思在他眼裏,還真是赤|裸裸的。
他一個大男人,自然不屑於跟一個小女生做口舌之爭,但她這種擺明了欺負他妹妹的人,他也沒必要讓她繼續留在府上給妹妹找不自在。
「大哥!」
七公主驚喜過後,便依着禮節福了個身。
六公主向來受寵,連嘉佑帝那裏,不是正式場合都不要她行禮,更何況一個剛被皇帝申斥過的大皇子。
她大大方方地越過七公主走到李洵面前,親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朝他揚起天真燦漫的笑臉:
「大哥回來啦,聽說你府上有演武場,可以帶我去玩嗎?」
七公主眸子一黯,垂下了眼睛。
六姐不管對誰都特別自來熟,一點都不怯場,因此不管到了哪裏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父皇喜歡她,其他娘娘也喜歡她,連太子二哥也對她很好。六姐還說過,大哥以前也經常給她帶禮物。
她就差遠了,連自己的親大哥,她也不知道怎樣去親近。
大哥也會覺得,六姐比她更討人喜歡吧。
誰知這位向來溫文的大哥直接把手抽了出來,徑直走向七公主:
「婉兒,我有事跟你說,無關人等先出去吧。」
從頭到尾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六公主。
六公主頓時脹紅了臉。
這位大皇子平日裏對誰都是一副謙和溫柔的大哥模樣,對她也還可以。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次他竟會這麼下她的面子。
不僅不理會她,還直接將她說成無關人等,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見屋裏退下去的侍女愣了愣,還猶豫地地看了她一眼,她覺得丟人極了。
她攔在李洵面前,委屈地扁着小嘴,帶着幾分嬌蠻,氣呼呼地瞪着李洵,希望以此引起他的注意,進而挽回顏面。
李洵果真是看了她一眼,卻是眉頭一皺,不悅道:
「你怎麼還不走?」
六公主難以置信地瞪着他,見他無動於衷,便恨恨地一跺腳,憤怒地快步跑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稍微冷靜下來,覺得大皇子肯定是因為七公主和親的事情在遷怒她。
頓時無比後悔剛才竟然熱臉貼了冷屁股,導致在她和七公主的侍女面前如此難堪。
一想起剛才的場景,她便再次心頭火起,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
「不過是個炮灰,囂張什麼啊!」
枉她往日還想着,大皇子這麼溫文俊雅對她也不錯,將來圈在養蜂夾道病逝太可惜,打算以後讓人給他送點飯送個葯。
誰知道他竟然如此不識好歹。
呸呸呸,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團寵人設,誰稀罕搭理他!
等她弟弟當了皇帝,定叫他後悔今日對她的無禮!
*
七公主見六公主生氣地跑走,立刻要去追:「六姐!」
卻被李洵拉了回來,安置在椅子上坐下:
「無關緊要之人,不必在意。」
七公主心裏其實有點小開心的,大哥肯定是聽到剛才的話了,給她出頭,可是一想到大哥的處境,她又不安起來:
「大哥,你剛才怎麼那樣對六姐,萬一她去父皇面前告狀……」
六姐向來得寵,大哥這次卻惹惱了父皇,要是六姐因此去告狀,豈不是更加火上澆油。
李洵卻不在意地一揮手:
「她要告便讓她去告。」
從原主的記憶便知道,嘉佑帝從來都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帝王。
他生母出生低微,當初在他做皇子時期輕慢過他的人,後來沒一個落到好下場。
他此次這樣威脅嘉佑帝,嘉佑帝怕是早就把他恨得牙癢,只是投鼠忌器暫時不敢動手。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他根本不在乎多這一筆兩筆的。
七公主暗自着急,淡淡的眉頭擰成了個小疙瘩:
「大哥,那你今天進宮怎麼樣啊?見到父皇了嗎?他還有沒有生你的氣?」
看她擔心的模樣,李洵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都說了,小孩子不要操這麼多心。全都已經解決了,父皇不僅沒生氣,還答應收回讓你和親的旨意。」
這巨大的驚喜讓七公主被砸暈了頭。
小嘴微張,好半晌才雙眼放光:
「真的嗎大哥,我真的不用和親了?」
「當然是真的。」李洵篤定地回答她。
七公主頓時抿着小嘴,眼眶越來越紅,眼淚花花直打轉。
這麼懂事的小少女在他面前突然哭起來了,這讓槍林彈雨都經過了的李洵有一瞬的無措,頓了頓才無奈地柔聲道:
「怎麼還哭了?」
七公主哽咽着,細弱的聲音抽抽噎噎着道:
「就……就是覺得有大哥在真好……」
和親的事,她想努力裝得不在乎,可終究還是害怕的。
本朝多少公主嫁過去每兩年就客死異鄉,連二姐姐也是。
可她不能表現出來,她怕大哥擔心。
可大哥竟然輕易就解決了,而且父皇還不生氣了。
大哥真的太厲害了!
她心裏無比驕傲,又覺得格外有依靠。
這心裏一放鬆,憋了好些天的惶恐無助便上來了,自己都說不清怎麼就哭了。
聽到這話,李洵無奈淺笑,果然還是小孩子。
不過哭一下也好,免得把身體憋壞了。
陪伴了七公主好一會兒,直到她的情緒平定下來,囑咐了她自己要出門辦事,這才帶着人匆匆趕往莊子上。
那莊子騎快馬也要一個多小時,他趕過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聽說了消息,郡王府護衛營指揮使王常青急急忙忙跑來迎接。
這是個三十來歲的絡腮鬍大漢,看起來已經睡下,是匆匆忙忙起來的,頭髮有些凌亂。
「參見郡王殿下!」
走到跟前三步遠,他立刻跪地叩首。
李洵沒有廢話,直接道:
「所有兵丁,一刻鐘內整裝到校場集合。」
王常青愣了愣,卻沒有多問,應了聲是,立刻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往訓練校場走的路上,李洵便聽到了急促的集合鼓點聲。
莊子內沿路的火把立刻點起來,沒多久,便有一些兵丁一邊穿藤甲一邊拿着武器往校場跑去。
李洵比他們離校場更近,到得也更快,他便站在平日裏將領訓話的三尺高的土台上等着。
還有一百多名沒來齊,來的人里,也大約只有一半的人穿着整齊。
其他的不是沒帶刀,就是沒穿好甲。
李洵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兵丁,軍令執行力不是太讓人滿意。
但也不算糟糕到底。
這些人個個高壯,肌肉緊實,從身體素質來說,上等禁軍也不過如此,看得出平時養得不錯,單體訓練也跟上了的。
稍微訓練一段時間,在這個時代便可成為一隻精兵。
王常青完全不知道這位殿下到底是什麼意思,但觀其臉色不佳,再看下面的手下軍容不整的樣子,心中便有些忐忑。
殿下雖然寬和仁慈,卻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若是對他的訓軍效果不滿意,是隨時可以罷黜換人的。
「殿下……」
李洵沒有理他,而是吩咐道:
「所有整齊佩刀穿甲者出列。」
那些符合要求的兵丁們,猶豫了一下,或快或慢地站了出來。
李洵讓他們左右前後伸臂排開,一百多號人不甚整齊地排開。
李洵沉聲命令:
「卧倒!」
一聲令下,其中約有一半人迅速倒下,只是倒下的方式千奇百怪,有向前趴着的,也有向後仰躺的,還有側躺的。
其他人則還有點猶豫,或許是不知道怎麼辦,也或許是疑惑他的命令。
「站立者退回原列。」
李洵這才叫卧倒的人起來,數了數,一共八十三號人。
又叫了三個藤甲沒穿好的回去,正好剩下八十人,李洵這才對王常青道:
「這八十人,任命為小隊隊長,統領九人,並教授其隊勇迅速集合的辦法。半個月後,本王要所有兵丁都能在聽到鼓點的三分之一刻內軍容整齊地集合。」
「不合格者,統統踢出郡王府護衛隊。」
這一命令,頓時讓護衛們嘩然。
畢竟,剛才八十人里大半以上都不是原本的隊長,這不就意味着,那些小隊長們全都被撤職了嗎?
突然被陞官的兵丁們暗自竊喜,被撤職的那些卻難免怨憤。
「郡王,我等並無過錯,您突然撤我們的職,我等不服!」
一個原本的小隊長梗着脖子站了出來,大聲喊道。
發現居然有小隊長公然質疑他的命令,李洵不由得雙眸一眯。
隨即,他便在原主的記憶中找到了原因。
對此李洵只能說,慈不掌兵。
原主就是平時對這些人太好了,薪俸從優,伙食也開得很好,除此之外年節還時常發放賞賜,平時來視察,也是一副和煦如春風,平易近人的姿態。
並不是說不能優待士兵,但這和身為將領的威嚴是兩回事。原主顯得過分好說話,所以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質疑他的命令。
這在軍營中是絕對的大忌。
所以,不管這小隊長是出於什麼原因站出來,今天都必然成為殺雞儆猴的典型。
他將來要用兵的時候還有很多。
底層兵丁,最重要的品質便是服從。而不需要有太多個人想法,這樣整個軍隊才能做到令行禁止,與敵人對戰時候,方可堅定地執行命令,萬眾一心堅不可摧。
他的軍隊,必須保證令行禁止,且對他絕對忠心。
李洵俊臉冷肅,渾身散發著上位者絕對威嚴,沉聲道:
「還有哪些不服的,都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