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葬

小米也一眼認出了那口紅艷艷的棺材，依偎在劉忠懷中不敢動彈，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遠遠地，那片人影在慢慢靠近，她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雖然有些怕怕的，卻又夾雜着些許緊張和刺激，所以即便害怕，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那隊夜下的喪葬隊。

說到棺材，一般喪事都是家屬穿白，棺材塗黑漆，而現在都是火葬，即把死者的屍體焚化后，將其骨灰裝入骨灰罈中下葬，所以棺材基本看不到也用不到。

劉忠學歷不高，平時卻是個喜歡看書的人，涉獵的種類很多，突然發現某個題材或者某本書提起了興趣，他便會孜孜不倦地讀，有的時候他更多地是喜歡看一些志怪方面或者民俗方面的書，覺得特別有意思。

他還依稀記得有本書中提及過有關紅漆棺材的故事：“屈原故里有個奇特的風俗，老人百年後睡紅漆棺材，據說這是沾屈原大夫的光。傳屈原於五月五rì投汨羅江而死，神魚負屍返回故里，鄉民們具棺槨盛葬。選擇什麼木料給屈原做一副上等棺木呢？歸鄉有‘干楸萬榔八百杉’之說，鄉民們似乎還不滿意，選擇木質堅固、細膩，散發著異香的夷陵楠給屈原做了一副三尺六寸高‘典頭’的‘四板牆’壽木。棺材做成，漆什麼顏sè，頗費了一番心思，一耆老堅持漆紅sè，說紅sè為古代五種正sè之首，屈原大夫應該享受這個待遇。那時候，歸鄉已淪為秦國的佔領區，秦王得此消息，說這還了得，派專人去歸鄉查問。歸鄉的巫師道士還在繞棺游所，超度屈原的亡靈。秦使發現紅漆棺材，怒不可遏地說，只有天子才能享此殊榮，屈原不過是個臣子，豈能睡紅漆棺材！歸鄉百姓急中生智，連夜趕漆了一百多副紅漆棺材，集中擺在一塊，把秦使引去一一看過，理直氣壯地說，歸鄉民風淳樸，崇赤尚巫，老人百年後都睡紅漆棺材，屈原大夫難道不能享此鄉俗嗎？秦使眼前彷彿出現了一片火海，從四面八方向他撲來，要把他化為灰燼。秦使被一片耀眼的紅光嚇得渾身哆嗦，夾着尾巴回國向秦王彙報去了。歸鄉從此留下個睡紅漆棺材的習俗，兩千多年沒有變化。”

劉忠所在的地方自然不是歸鄉，千百年來此地也沒有睡紅漆棺材的習俗，不過其他一些地方紅漆棺材倒是不少見，有的說法是八十歲以上的老人仙去是喜事，遂睡紅漆棺材，有的則是說紅漆棺材有驅邪的作用……

暫且不談為何這口棺材塗的是紅漆，那些杠夫和喪葬隊的樂手都看上去十分奇怪，五月份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卻清一sè穿着一身青黑sè的長袍，長發被挽成髮髻盤在腦後，一副古代的人打扮。

沒有見到任何穿着白sè喪服的親屬，也不見有死者的長孫或長子懷抱着死者遺相走在最前，整個隊伍沒有任何聲響，步子和節奏也完全一致，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他們不是在走動，而是身子一邊左右晃動，一邊朝前飄着，像極了一隻只無主冤魂。

整隻隊伍差不多有十來個人，除了四個杠夫，其他都是喪葬樂手，遠遠見着這支隊伍飄了過來，劉忠將小米拉到路邊，並不想跟這支古怪的喪葬隊有什麼正面的接觸，你若問為何他們二人不加快腳步走出這條深邃的巷子以避開這支喪葬隊？那是因為這支看上去行進緩慢的喪葬隊，其實是在以一種“跳躍”的方式快速行進，前一秒你看到他們離你千米的距離，下一秒便見他們一閃跑到了離你五百米左右的距離，所以以他們的腳力，肯定還沒跑出這條巷子便會被追上了。

不一會兒喪葬隊就來到了他們身邊三、五米的位置，劉忠穩住心神，調整呼吸，望了過去，他倒要看個究竟！

月sè朦朧，卻是滿月，小巷雖然幽黑、僻靜，這些人走近后卻也看的清楚，他們的臉上慘白得沒有一點血sè，完全是用白sè紙漿糊上去的，五官沒有輪廓和凸起，整張臉都是平的，那些眼、口、眉、鼻都是用木炭畫上去的，雙頰貼了兩片紅艷艷的、圓圓的紙……

“這些是……”喪葬隊在沒有靠近前，便散發著一股濃郁的、古怪的氣息，劉忠原本以為自己做了充分的心裏準備，同時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不曾想到過這些東西，既然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借力還魂”的紙人。

沒錯！構成這些杠夫和喪葬樂隊的正是紙紮鋪里售賣的紙人。棺材店和紙紮鋪統凶肆，而棺材則被稱為兇器，紙紮鋪專營諸如輓聯挽幛、紙錢、金銀紙錠、紙人紙馬、牌坊、門樓、宅院、家禽等焚燒的紙品。

紙紮鋪里賣的紙人，一般的高度都在九十公分左右，一般買紙紮人、門樓、宅院回去的人，都是燒給死者，期望死者在yīn間也能住豪宅，有人伺候，然而除此之外，在劉忠的腦海之中，小時候在農村的時候，他還聽到過另外一種用處。

說是人死分為很多種，例如病死的、雷劈死的、溺水而亡的、車禍致死的……總之死因有很多，大體來講分為正常死亡和非正常死亡。

而一般非正常死亡的，尤其是戾氣和怨氣比較重的情況，該死者喪葬儀式就會另外對待。

一般人是守靈三天，然後下葬，非正常死亡的人則是要七天，七天之中除過要守靈之外，夜晚的時候還要油燈長明、防止其熄滅，更要防止附近有些貓過來造成走屍。

這走屍其實也就是俗話說的詐屍，由於非正常死亡的人胸中含有一口怨氣，被貓這種容易為yīn魂附體的東西后，容易“過電”讓屍體從棺材中坐起來，甚至讓屍體復活，所以非正常死亡的人，在守靈的時候要非常注意。

倘若七天守靈之後，遇上的正好是不宜下葬的rì子，這屍體又耽擱不得必須下葬，那麼就必須趕早不晚，在七天守靈還沒結束的時候，挑個好rì子下葬，而由於七天守靈之期並未結束，所以出殯那天不宜催鑼打鼓、大肆置辦，只能悄悄埋了，不能驚了棺中死者的靈魂。

然後再待到第七天守靈之期的晚上，燒些死者生前常穿的衣服、紙紮人、紙棺材等等之類的東西，再給死者補上一場葬禮，而由於當rì是忌出殯、入土、下葬的rì子，所以活人不能參加。只得燒些紙紮人，找人做做法式，來一場“鬼葬”。

鬼葬即是：cāo持法式的人，借力施法，用錢收買些小鬼，讓他們附在那些被燒掉的紙紮人之上，來扮演杠夫之類的角sè，在晚上的時候為死者舉行一場葬禮，有些人還會燒一批紙人哭靈，相對的法式所需支付的費用會更加高昂。

劉忠只不過是九、十歲左右的時候，聽過村裏的張大叔給nǎinǎi說起過這麼個事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待這件事情上，他會記得如此深刻，可是卻他從來沒有當過真，沒想到今天卻讓他實實在在地碰到了。